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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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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姓是大姓,河东裴氏更是名门望族,自唐以来,几乎每位皇帝都有个姓裴的宰相。
别院能有这种规模,想来也只有河东裴氏,却不知为何荒废至此,连匾额都被拿布蒙上了,门上甚至贴了封条。
“那位真娘是裴氏的人?”玉环虽然这么问,心里却觉得不是。
裴氏纵然再厉害,可世家大族经历高宗和武周朝,就已经渐渐被打压,更别说还有一个了不得的李隆基,哪能允许这些世家独大。
江南白衣段家和陈舟所属的颍川陈氏,前者一向不沾朝政,后者更是早就没落,又一坊作为特殊的情报机构,怎么也不该让一个真正的庞大的世家后人担任。利益纠葛和人际关系太过复杂,就一定没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这是武周朝一位大理寺少卿的别院,他本来有望在先帝登基后担任相国,却辞官隐退了。这是他离开前托人交给我的,说除非必要不启用,毕竟,这是违抗圣旨的事情。”韦青儿抚摸着门上的封条,上面还有先帝的年号。
眼见几人都很好奇,韦青儿也不再卖关子,引着他们绕到侧门,那里有一条暗道,通过暗道便进了主宅。
宅子里灰尘铺天盖地,确实是几十年没人使用的样子,他们纷纷用衣袖遮住口鼻,但还是被呛得难受。
“韦夫人,你这是谋杀啊!”卢栀嘟囔道,因为被袖子掩着,声音闷闷的,但也能听出其中的郁闷。
玉环另一只手拉了拉卢栀的袖子,冲他摇摇头,这才消停了下来。
韦青儿冷眼看着他们的相处模式,等到几人来到相对好一些的院子里,才指着一座亭子说:“九娘有一幅画就是画的裴少卿在此焚香弹琴,这幅画的摹本曾风靡洛阳,不过主体还是山水,就像你们曾经看过的那样,她其实不擅长画人,就算画了也多是写意。”
玉环想起在仙实楼看到的一幅踏青图,可见韦夫人所言不虚。
“他们是夫妻?九娘叫什么?”玉环又问。
韦青儿奇怪地看着他们:“怎么,你们不知道?音娘那小蹄子没告诉你们?”
虽然韦夫人确实比音娘年长,而且音娘现在的容貌看起来也很年轻,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真实年龄,听到韦青儿这个称呼,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算了,我本来也不说,但她不肯告诉你们,我就要多嘴一句了,”韦青儿的心情似乎很好,好像能和音娘作对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不过就算你们知道了名字也没什么用,先帝早就下令把她与裴少卿的所有记载都销毁了,就是史官也不允许记载,若是你们有朝一日能看到宫内的记录,就会发现很多东西都衔接不上,毕竟他们参与了太多。”
几人静静等待,这么多年,他们硬是没能找到蛛丝马迹,不过名字确实是非常好隐藏的,寻常推理能推出事件的全貌,却不能知道当事人的名字是哪个字。
“她姓陆,陆真娘,道号玄英,她的情郎叫裴崇道,字敬之。”
比起玉环恍然大悟,发觉先帝的道号和谥号与此有关,甚至音娘二字的发音也只是略有不同,卢栀的关注点却在别的上面。
“他们不是夫妻?可是你们不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一起离开了长安,浪迹天涯吗?”
韦青儿被卢栀逗乐了,刚才略有些严肃的氛围也轻松起来:“裴少卿为了追随她,自愿舍弃功名,放弃官职,既然先帝都不准人知道他们的事情,裴家难道能留着他的名字明晃晃挂在族谱上惹猜忌吗?而且他们的爱情虽然为全洛阳和长安知晓,可不论是裴家还是皇室,都没有认可过,严格算,裴郎是私奔,和你与玉环不同,好歹李隆基赐婚了,这样你就算被除名,也有官方认可的关系在。”
玉环听罢有些动容,却被韦青儿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哦,别为他们难过,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婚姻关系来维系情感和利益的,更何况是她不给裴少卿名分,以她的身份地位,裴家才是高攀的那个。”
这样说,玉环反而不觉得奇怪,毕竟上一世她虽然不能自主,被李隆基强行带入宫,可她知道、认识的那些有名的女子,在情感与权势面前,绝对不是被动的那个。就是纵观整个唐朝,女子也不输,甚至常常能胜过男子。
何况那时候还有一位女皇呢!
不过,她重生得也算有价值,起码已经化被动为主动,不论是掌握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对象,而不是被别人挑拣,都让她为自己高兴。
也算是活出了个人样吧!
要知道就算是男子,很多时候在权势面前也会背叛自己的初心,但她没有,她就是她自己,就是她理想中的那个自己。
而在她之前,已经有那么多女子为自己而活,各个都称得上是榜样。
现在,离她成为最完整的自己,就差“李琩称帝”这一块拼图了。
不过在拼上之前,还是要解决未来康苏儿和安禄山等人会带来的战乱。
“那些猜测和卜算的结果,你们不用告诉我,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算一千次一万次的结果都一样。如果我没有预见,又怎么会安排人手加入你们的队伍?”韦青儿坐在石凳上,没管那些齐腰的杂草和遍布的脏污。
即使她已经上了年纪,可此刻竟浑身散发一种向上的蓬勃的力量和精气神,像盛放在杂草丛中的鲜花,耀眼得不得了。
玉环忍不住暗忖,希望自己未来几十年也都能像韦夫人这样活着。
“那你可以告诉我们,你这样做的原因吗?”玉环终于还是问出了在心头盘桓多年的疑惑,她不理解为什么从前能把全族送到李隆基刀尖下,间接帮助先帝登基,帮助李隆基获得功劳的人,会在这么多年后选择看李隆基的笑话,甚至帮着外人对付李三郎。
“良禽择木而栖,你可以理解为我在选择明主,严格来说我也没有选李琩,只是不再选李三郎了而已,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顺应天意,做出当下最正确的选择,对韦氏如此,对李三郎也如此。”韦青儿随手摘下一截杂草,手指上下翻飞,就编出了一枚戒指。
粗糙的,野蛮的,简陋的戒指。
翠绿色间有一抹难以忽视的枯黄,脆弱而不堪一击,毫无生气,随时都可能在它主人的指下碎裂。
这枚戒指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韦青儿的身份,哪怕是京城里最普通的人家,至少也会雕一个木戒指,不少还会打一个细银环。
可就玉环看来,韦青儿似乎对这戒指满意极了,戴在左手上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有闲心把目光施舍给他们。
她以为韦夫人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对方只是用右手指腹轻轻搓着指环,任由那节枯黄彻底粉碎,连带着翠色的戒身都落在成片的杂草丛里,瞬间便被淹没。
“走吧,进去看看,如果没问题,这里便留给你们,绝对安全和隐蔽,连李三郎都快忘记这里了。”韦青儿率先往回廊走。
卢栀快步跟上:“这里虽然足够隐蔽,可旁边那户人家会不会知道?”
“你是想知道他们主家的来历?”韦青儿早就看出卢栀的好奇,没想到他能忍到现在才开口。
不过确实不奇怪他有这样的好奇,那宅子的规模远胜此处,精美程度也让人咋舌,并不输给京城里那些世家的主宅,而这里却只是一个闲置的别院。
“那本是博陵崔氏的宅子,只是别院的主人被除名后就无人居住了。崔娘子常邀请九娘来这里泡温泉,武皇还把旁边一座宅子给了九娘,因为她们关系好,后来便改建成一处,有了现在的规模。”
玉环听着韦夫人随口道,显然也没把这里当回事,更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说了也就说了。
她自认为已经见过唐朝最辉煌璀璨的一面,可还是忍不住对过去的一切充满向往之情,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天地,和李隆基创造的、想给她看到的不一样。
那一个个听起来就故事感满满的名字,在她心间播种、生根、发芽,只可惜结不出果实,甚至就连大唐这片孕育非凡生命的土壤就快要被摧残殆尽了。
等到战争开始,她恐怕连在花萼相辉楼幻想着美梦的机会都没有了,满眼都会是焦土和鲜血,冲击着她一次又一次被拉高的承受能力。
今生就算他们提前开始部署,但也不能钻进安禄山的脑子里改变他的想法,一切真的能好起来吗?加上一个善用巫术操控人心的康苏儿,会不会比从前还要糟糕。
“你在焦虑什么?”韦青儿的声音忽然响起,直击她的大脑,她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好像自己已经被开膛破腹,任人观赏。
“我没有。”可她就是反驳都这样苍白无力,嘴唇轻颤,声音更是挤出来的,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否则就会被面前人发现自己的懦弱与害怕。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不是说给我听的,”韦青儿的表情还是那样温柔祥和,像对待晚辈,充满善意,“还是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你的掌握中,哪怕你已经经历过一次,再来一遍,还是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在变。”
玉环紧紧抿着唇,脸上血色尽失,她问:“你都知道了?”
韦青儿的眼神中甚至多了一丝怜悯,捧起了她的脸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