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东山村长

36、攻城

　　堇朝永成三年，初春，堇成帝驾崩，享年二十有一，无子嗣。因监察御史卫明辅佐朝政多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功劳卓卓，此天下为能人居之，故堇成帝身前所做遗诏，是为两份，由皇后与顾将军所持，两份合一，为堇朝百姓安宁，卫明堪得天下大任。

　　此昭一出，朝中皆无不感叹堇成帝英明。顾川携大臣跪拜，遵从遗诏，尊卫明为天下之主，高呼万岁。

　　三月，卫明取国号为卫，世称卫太祖，以永乾为年号，是为永乾元年。

　　卫明称帝，天下哗然。登州，梧州，永州等各地皆爆发流民起义，而陵水周围亦有村民作乱，皆反卫朝。

　　卫明派顾川带兵镇压，叛乱仍不减，卫明大怒，因堇朝将士多位于边境，欲将其召回，而顾川以边境稳为国之根本，卫朝新立，内乱不止，外境动荡，国不稳也。

　　然而流民叛乱越发频繁，且从各地皆往陵水而来。四月中旬，宋凝他们带着起义军饮马陵水河，与卫朝对峙。

　　卫明派顾川出城镇压，顾川领旨。

　　出发当晚，卫姝亲手给顾川穿上铠甲，她忍住哭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跟顾川言：“夫君此去，必要平安归来。”

　　“姝儿放心。”顾川披上披风，带上刀，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卫姝，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皇城内，祈福殿。

　　“禀告皇上，那叛军已进入城内，但被顾将军压制。”

　　“报，双方交战，互有伤亡，顾将军占领上风。”

　　“报，皇上，那顾将军一面压着那叛军攻打，此战，必是顾军胜。”

　　“恭喜皇上，顾将军取得大捷，叛军尽数已死，将军正往宫里来。”

　　焦急等待了许久的卫明，一遍一遍听着外面带回来的战况，从担忧到放心到欢喜，他往那凳子上一靠，这位置，算是坐稳了。

　　从此天下太平，没有人再会反对他。

　　那顾川不亏是将门之后，短短一个时辰，便将那些人全数拿下。

　　他正想着，顾川不顾身上还带着血，便冲进了祈年殿，看到卫明便是拱手，大声道：“恭喜皇上，贼人已除，天下安稳。”

　　“如此甚好，顾川，朕要好好赏你。”卫明站起来，走到顾川面前，对他大肆夸奖，又问他，“那贼人尸首何处，朕要将其挂于城门口，以儆效尤，看谁还敢起兵作乱。”

　　顾川摸了把脸上的血迹，道；“顾川都给带回来了，皇上请移步到祈年殿外。”

　　卫明想也没想便走了出去。

　　然而，躺在地上的，全都是他的党羽，那些朝中大臣。而周寒，宋凝，以及顾川之前那些兄弟却手持刀剑，上面的血正顺着刀刃往下淌。

　　见到他们那一刻，他瞬间就明白了，宋凝没死，起义军是周寒他们，那个频频进来给他汇报状况的将士，此刻正站在周寒身旁。

　　这一切都是阴谋，但是，卫明狠笑，道：“顾川，你布的好一张大局。”

　　见顾川一步一步对面走去，最后站在宋凝身旁，他道：“流民暴动是假的，全都是你们造的假象，但是，顾川，你别忘了，兵符在我手上。”

　　顾川点头，应道：“确实，但是，卫明，你别忘了，那是堇朝的兵符，不是你卫朝的，而堇朝的将士在我给你兵符之前，已经只听从我顾川一人言，那东西他们不认了。也就是说，你还指望的那些能来帮你将兵，此刻全都在兵营里乖乖待着。”

　　卫明不信，大声喊着，却没有一个人来。

　　“不用喊了，那些公公丫鬟的，全都吓跑啦，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你那些遍布天下的党羽，在这几个月已经全部被我们控制住了，现在，也应该都没命了吧。”张为听不下去了，道，“是我们干的。”

　　不对，他一直让人盯着绥延城那边，周寒这些人没离开过才对，绥延城，西北，呵，顾川就是西北起家的，那是他的地盘，他那时候太得意忘形了，却忘了这一茬。

　　输了，输的彻底，他把自己的女儿赌上，本想着顾川已经偏向自己，却没成想，一切都是顾川做的假象。

　　“顾川，我没想到顾家光明磊落，却出了你这小人。”卫明不服气，他算计那么久，怎么可能会输，即使面对他们一众人，他也不惧，“你们杀不了我，你们休想杀了我，我就是死，也是这卫朝的皇帝！”

　　他们一群人看着卫明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还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张为偷偷跟邓头道。

　　邓头点头：“我想是的，这么大刺激呢，诶诶诶！哎呀，死了。”

　　卫明突然冲他们吼了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是夜，卫明撞柱而亡，前皇后卫氏亦自缢于椒房殿。

　　如今只剩下卫姝。

　　一直到了将军府，宋凝却站在门口不进去，虽然卫姝是卫明之女，但是相处的那短短时间，她知道卫姝并不知道卫明的所作所为，她是真心喜欢顾川，也是真心把她宋凝当朋友。

　　“你们进去吧。”宋凝在门口坐下，阿言和李嫂子坐在她身旁，也不进去。

　　顾川也不强求，道：“你们都在这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

　　卫姝并不知外面的情况，顾川临走前吩咐所有人不得外出，将军府大门紧闭，无人进出。

　　“夫人，您别担心，将军肯定没事的，小心动了胎气。”彩月安慰着她。

　　“彩月，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卫姝抓着她的手，有些喘不上气。

　　房门被打开，卫姝猛一抬头看去，是顾川，她连忙站起身迎过去，轻声道：“夫君你可回来了，上天保佑。那叛贼，叛贼可都抓获了？”

　　顾川点点头，跟她道：“都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彩月，你去给将军备些热水。”见顾川还未卸下铠甲，身上也染了血，她转身准备去给顾川拿件衣服换上，却听到彩月惊恐的叫声。

　　拿衣服的手顿了下，卫姝变了脸色，看到顾川回来她理应心安才是，但是她心里那股不安依旧还在。

　　她看向顾川，却发现顾川神情严肃，不似从前。不对劲，她看向门外，彩月没有再说话，她冲向门那边，猛然打开，却看到明月几个躺在她屋前，已经死了，而彩月，也刚刚被顾川的手下杀害。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顾川，后者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将军，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她不明白，她看不明白。

　　“卫姝，”顾川走到她面前，指着那些人，冷声道，“这些人，全都是你父亲派过来监视我的，而你一直都知道，却从未和我说过。”

　　“他们都是好人，并没有坏心思。”卫姝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我父亲呢？”

　　“死了，我杀的。”

　　卫姝怔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川，想从这个日夜相处的男人脸上看出一点点波动，却只看到了冷漠，那一瞬间，她明白了，顾川素日里对她的呵护，爱慕，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做戏。

　　她妄想的那些，只不过是顾川为了获得她父亲信任所做的假象。

　　“为什么？”

　　“因为他只有死，堇朝的百姓才能活。”

　　“那孩子呢？”她肚子里还有顾川尚未出世的孩子，她问。

　　“卫姝，我只与你同床，却从未与你行事。”顾川淡淡道。

　　他自知这话对卫姝的伤害无异于是把她往死里逼，有时候看着卫姝他也想过要不要把卫姝送走，但是，死或许对她来说，更是解脱。

　　一语落下，杀人诛心。

　　卫姝闭上眼，她想起那天晚上顾川带了酒回来，他抱着她走向床，将她眼睛盖住，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那时候她想，顾川的话是真的，一切都朝她所想的方向发展，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顾川，你骗我，羞辱我，你杀我族人，这一世，我是复不了仇了。”卫姝睁开眼，盯着顾川，一字一字，含血道出，“你要天下，你要宋凝。我以一尸两命来咒你，你一世不得安宁，无妻无子，孤老一生，不得善终！”

　　她轻笑一声，眼里再无曾经的爱意，只有恨。她朝顾川冲过去，还没走近就被身后将士一剑刺杀，临死之前，她扯住顾川的衣袖，用尽力气，道：“我恨你！”

　　史书记载，卫太祖因横征暴敛，贪财无度，欺压百姓不得民心，全国百姓揭竿起义反对卫国统治，永乾元年五月，卫太祖被起义军所杀，其部下尽数被捕。

　　同年，朝中老臣以一国不能一日无君而请求立新皇，因顾川为起义军之首，诛杀奸佞，除去卫明，又世代守护堇朝百姓，得百姓之心，为民之所向，于八月，设立新朝，以宁为国号，取天下安宁之意，顾川即为宁太祖，是为大宁王朝。

　　顾川登基之日，宋凝见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大殿之上。

　　三许三诺，如今都已实现，顾川，许你君临天下，也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