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之娑罗姬》夏雪冬春

44、百鬼夜宴

　　夜色愈深，月亮在树梢的光华越来越明朗，山里古树参天，好几处能看到特别鲜红的鸡爪槭，小手一样伸开在空中，加上枫树，山毛榉等树木在不高的山脉之中尽得蔓延之势。

　　红叶荫下，月色如水，一位女子在林间翩翩起舞，舞步绝美绝伦，美的令人毛骨悚然，感觉已非人间景象，令人不安。乌黑的秀发几乎遮住了整张面孔，身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印满素色小花，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是瞟了一眼夏圆，看似平淡无奇的眼睛竟如此勾人魂魄，释放出惊心动魄的妩媚和诱惑

　　夏圆的心跳顿时少跳了几拍，身体不自觉朝她走去

　　“娑罗”，大妖微微侧头

　　夏圆瞳孔开始变得清明，停下脚步，望着月下美人--百目妖，喃喃自语，“好美”。林中偶尔还能听见琴音，如泣如诉、幽怆哀怨，万物好似在琴音中沾染哀婉和忧挹，让人魂消魄荡。

　　雨淅淅沥沥停了，步至山顶，少女瞳孔微微一震，眼前景色好似一副巨大的画卷缓缓铺开，夜气蔓延，满园的樱花盛开，花肥叶茂，名亦不一。最美观者，名八重樱，花片重叠如堆锦，灿烂夺目，还有枝垂樱静伫，舞动着垂柳一般的纤细枝条，枝上百花竞放，姿态流丽，烟紫淡淡，妖艳灵渺之姿，让夏圆怀疑自己是否已然度过人间梦浮桥，踏入了幽世。

　　妖怪如云，或歌樱下，张幔幕，铺筵毡，或呼朋引类，如堵如市，或翩翩起舞，旁边的音乐家们用笛子、手鼓和大鼓伴奏。有坐矮椅品茶者、有三五妖一团体，举着巨杯痛饮者，喝地酩酊大醉高唱着不知名的和歌、有于樱花树下嬉戏打闹者，谑浪笑敖，脱去形骸。

　　其中一妖，大红色的脸，大长鼻子，鸟形尖嘴，威严怒目，手持团扇，身着修验僧服，脚踏高齿木屐，腰际配有武士刀，背后一双翅膀，身形非常高大，优雅落座于毛毡，饮酒赏景，身后近十几名小妖，狩衣乌帽，宽幅长袖，匍匐在地，几个小妖跑前跑后端茶送水，好不热闹。

　　在夏圆和杀生丸出现的那一刻，妖怪们好似按下了暂停键，斟茶的小妖停止了动作，翩翩起舞的妖怪也站直了身体，视线停留在这一妖一人身上。长脖子妖怪好像近视了一般，伸长了头，盯着两人，却因脖子没有支撑，看上去很不自在的样子。

　　唯有那只鸟形尖嘴的大妖没有任何改变

　　夏圆顿时身后出了一层冷汗，看了一眼身边的杀生丸，却见他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些视线，径直走了过去，少女看着众多的妖怪欢天喜地的样子，便知今天是他们的宴会，出于礼貌，朝着一众妖怪微微鞠躬，略作停顿后，慢慢直起身子，恢复原有站姿，语调显得礼貌又温柔，“打扰了”。

　　妖怪们好似又点了开始键，恢复了刚刚热闹的景象

　　夏圆深呼一口气，走向大妖。只见他已落座于一颗樱花树下，白衣胜雪，肩膀的六角梅熠熠生辉，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小妖刚斟的清茶，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指尖好似都在莹莹发着光，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夏圆身上

　　少女缓步走过去，落座于大妖一旁的毛毡，手心有些冒汗，微微偏头，“你说的烤鱼就是在这吗？”

　　“嗯”

　　夏圆咽了咽口水，他认真的吗？吃什么烤鱼，她感觉这些妖怪能把她烤了

　　俄顷，几个狩衣乌帽的小妖端着一个蓝色的瓷盘放在了大妖面前，切薄的河豚刺身一圈圈摆成花瓣，最中间点缀着一簇切成丝的河豚皮，形如一朵盛开的菊花。几乎透明的河豚肉隐隐约约透着盘底的颜色，深深浅浅，像青花瓷般素美。

　　第二道端上来一只红漆大木盒，里面盛着切好的比目鱼片和竹夹鱼片，叠放在紫苏叶中间，旁边点缀着青葱段、柠檬片和红心萝卜丝。

　　第三道，镶嵌着金色花边，绘着红叶的淡黄色瓷盆里，以紫苏叶托底，放了两块鱿鱼卷，鱿鱼提前切出了花纹，卷起来像濑户内海的旋涡。

　　第四道，枫叶托盘里盛着鰤鱼刺身，红色的鱼肉上飘着一朵红心萝卜做的花，撒了两枚松针，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夏圆转头盯着大妖面前的美食，香气在她鼻尖环绕，眸底燃起对食物的狂热，但自己面前的桌子却依旧空空如也

　　少女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等着

　　“杀生丸阁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鸟形尖嘴的妖怪开口

　　夏圆抬眸，直直撞进了他轻蔑的目光里

　　大妖没有搭理他

　　少女细细看着那个妖怪的样貌，好像在之前动漫见过，叫什么来着？什么狗？夏圆眉头微蹙，开始认真在脑海搜索

　　眼睛一亮，小声低呼，“竟然是天狗”

　　早听闻天狗、九尾狐和酒吞童子是平安时代最厉害的三大名妖

　　“大胆！”，天狗身边的随从大声呵斥道，“你这种低贱的人类，竟然直呼天狗大人的名号”

　　天狗盯着眼前的人类，抿了一口茶，冷嘲道，“听闻犬大将就和一位人类女子纠缠不清，你和你那愚蠢的父亲还真是一样啊”

　　大妖眼神一暗，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的茶杯瞬时碎了，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置喙我父亲”

　　周围的小妖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劝和，“天狗大人，杀生丸大人，好不容易你们能相聚一次，就不要吵了”

　　“为了一个人类，有什么好吵的”，悦耳空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只见她身穿白色和服，肌肤似雪，身材窈窕，一头淡蓝色长发，脸庞像月儿般白皙圆润，透明冰冷的瞳仁充满了冷酷

　　顿时，天空阴沉，寒风猛吹，精致的冰花和冰凌，仿佛是为大家准备的纸钱，漫天飞舞，温度急剧下降。

　　夏圆乌黑的头发瞬间挂满了冰霜，寒冷的感觉很快蔓延了她整个身体，杀生丸桌上的美食也立马被冻成了冰块

　　雪女斜睨着瑟瑟发抖的夏圆，嗤笑一声，“连这点寒冷都受不了，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夏圆抬眸看着面容冷艳的女子，被她精致的脸庞惊艳到了，“你就是传闻中的雪女吗，好美啊”

　　雪女望着少女澄澈的双眸，眉头微蹙，她有在听她说话吗

　　“听闻杀生丸阁下今天来了，百年不遇啊，我酒吞童子也得来凑凑热闹啊”，一妖，身长六米，虎背熊腰，面部血红，头上五个犄角，头顶近秃，只有几撮凌乱的短发，穿着大格子织物的外衣，腰间系着野兽皮，大步流星地走来，每一步都好像要让大地震上一震，浑身散发着血腥臭味。

　　夏圆暗自心惊，三大名妖，来了两个，天狗和酒吞童子，她今晚真的可以如愿吃到鱼肉吗？怎么有种她为鱼肉的感觉

　　看着酒吞童子狰狞的面容，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夏圆瞬时没有了胃口，他得杀了多少人，才会被血腥味浸染到这个地步
　　“哦？女人？”，酒吞童子看到夏圆那一刻，眼睛开始放光，“我最爱喝女人的鲜血，最爱吃她们的肉，杀生丸阁下这是特意给我带来的吗？”

　　“喂，这是杀生丸阁下的客人，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雪女不觉挡在了夏圆前面，威胁道

　　夏圆突然心里暖烘烘的，雪女好像在保护她

　　“哈哈哈哈哈”，酒吞童子咧嘴大笑，“那个厌恶人类的杀生丸？你在搞笑吗？”，酒吞童子不信邪，一把拉开雪女，眼睛冒光，吩咐其他小妖，“把她给我绑起来，我要生吃，给我切成像杀生丸桌上的刺身这样”

　　夏圆突然感到无法呼吸，不止是眼前的酒吞童子，还有后面的天狗，他们妖力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她可以百分百确认，他们中任何一位动手，她立马灰飞烟灭，不愧是平安时代最强妖怪中的两位

　　“我不好吃”，夏圆心脏怦怦跳，双手微微颤抖，盯着酒吞童子和其他缓缓靠近的小妖，灵力缓缓流动，做好了防备

　　“巫女？”，酒吞童子猩红的眼眸再也忍不住贪婪的欲望，弯腰伸出长满尖利爪牙的巨手就想抓住夏圆往嘴里塞，“杀生丸阁下还真的贴心，还给我准备了巫女”

　　夏圆看着比自己大四五倍的巨手缓缓靠近，抓住剑柄，迅速往后撤了一步，哪怕雪女在场的寒冷环境下，额角依旧冒出细密的冷汗。

　　酒吞童子的妖力甚至可以媲美杀生丸，她真的可以打过吗？而且四周全是妖，难道今晚就要丧尸野外了？

　　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