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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埃及·陷落的国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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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施施骑着马,在沙漠里拼命往前冲。
他举头看,马蹄扬起黄沙,载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前,夕阳挂在旷远的沙漠上,如鎏金般倾泻而下,染黄了她的背影。
“哇哦!”她高声欢呼,腿又夹紧马肚子,加快奔驰,大片的沙漠展在眼前展现,向远处绵延。马蹄哒哒,风在耳边呼啸,裹着沙尘,往脸上扑来。这一刻,风是自由的,她也是自由的。
袁珲立在沙漠里,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驭着马,轻巧从容、肆意驰骋,在马背上被颠得上下起伏,跳跃出灵动的姿态,沙漠里逐渐化为一个小小的点。她离他渐远,头也不回,向金字塔奔去,向日落的地方奔去。
身后的马贩子打了个口哨,跳起来,用手机录起视频。他还从没见过,把马骑得这么潇洒的女生。袁珲心生赞叹,可又时刻提心吊着胆。
马蹄声渐微弱,淹没在弥漫的黄沙里。夕阳沉沉落下,落入金字塔,远处一人一马,彻底融入霞光。
终于,她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这头奔驰而来。
她越奔越近,马贩又吹了个响亮的呼哨,朝她比个大拇指,她笑了。
“吁!”勒紧缰绳,马停住,她跳下马,袁珲大步一迈,正好停在跟前。
“快,夸我,看我厉不厉害?”她笑容得意,头昂得高高的。
袁珲在她额头上狠敲一个爆栗:“还夸你!不揍你都不错了,我看你跟我耍花招是越来越溜了。”以后他可得留个心眼。
“谁让你不给我骑?刚刚我都快跟你生气了呢。”她还理直气壮的。
袁珲暗暗叹气,把她揽在怀里:“刚刚你都快给我吓死了。”她突然飞出去的那刻,他心都猛地往下沉。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我都说了我厉害着呢,没你想得这么严重。”她说着小声嘟囔一句:“怎么跟我爸似的,紧张兮兮的……”
袁珲用力拍一下她头,她又乖乖卧在怀里,不说话了。
袁珲拥着她,她就在他怀里,真真切切的,她的心跳,她的体温,她的味道。可她仿佛永远无法真正被谁拥有,她从身到心,都是自由的。
樊施施重新上了一次马,这一次,她在前面奔驰,袁珲也骑一匹马跟在身旁,一边举着相机给她录制。这种纵马奔驰的感觉太爽,她转头,朝着镜头挥手say嗨。袁珲皱眉:“两只手牵住缰绳!”
她撇过头不去理,干脆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压低身子,单手驭马加速疾驰。
袁珲:“……”真是叛逆,她这青春期还没过呢吧。
他是有点喜欢管着她,谁叫这姑娘太虎了,做事情有点不计后果,但她有时候偏偏就爱和他唱反调。真是叫人头疼。
“袁珲,快!我们比赛,看谁骑得快!”她又回过头,朝他大喊。
“行啊,我让你一只手。”他一手拿稳相机,一手握紧缰绳:“驾!”他驭着马,加速往前冲。
樊施施也不甘示弱,紧追而上。
一番追逐,还是袁珲先到。樊施施紧跟着停下,她跳下马,扑到他怀里。“袁珲,你好厉害啊!”
袁珲把她推出去,脸色不大好。
“你怎么了?赢了还不高兴?”她捏捏他的脸,被他把手拍掉:“拜你所赐,我吃了一嘴沙子。”她这才注意到,他头发、肩上落满了细沙,整个人黄扑扑的。刚刚骑马的时候确实有点拼。
“噗!”她猛地笑出来,赶紧捂住嘴,露着一双眼睛看他。
袁珲眼睛眯起:“樊施施。”他咬牙切齿:“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好呀!”她贴过去:“千万别对我心慈手软。”他在她嘴上狠狠啄一口,牵上她往回走。
*
黄昏即将落幕,巨大的红日在地平线挣扎,向沙漠洒落出最后的微光。
沙漠里亮起了篝火,是樊施施搭的,民宿房东跟他们说可以晚上在沙漠里升篝火玩儿,她便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又找房东买了一些阿拉克酒,还带了一袋坚果来。她从袋里掏出一把花生,搓掉皮,放在火上烤。
柴火噼里啪啦响,花生冒出油脂的香气,天空半明半昧,金字塔就在其下。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如果她可以忘掉还有两天他就要离开的事实。
她不想他走,她承认,自己沉迷于和他的肌肤相亲。她不习惯被束缚的感觉,这是依赖的前兆,而这开始令她感到惶恐。
“袁珲。”她叫他。
“嗯?”他转过头,火光跳跃在脸上,切割出清晰的轮廓。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太喜欢你了,可我不是很喜欢这样。”她说话的样子很委屈。
他笑:“这样不好吗?”
“不好。”她摇头,望向沙漠那边:“太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不好,分开的时候会很难受。比如现在,一想到你要走了,我就容易emo。”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在沙子上抓着:“可人总是要分开的,不是吗?”她眼睛看着沙漠出神:“没有谁能陪你走一辈子。”
篝火在两个人之间燃着,越烧越旺。
他看着她,火光舔舐着她眼底的忧伤,也许是黑夜的降临,也许是旷远的沙漠,让她看起来那样寂寥。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他终于忍不住问起那个故去的人。
樊施施望着沙漠笑,眼神安和:“他呀,是个天马行空的人,总是能把日子涂成五彩斑斓的。”
袁珲头一次听说有人这么形容人的,但他仿佛瞬间就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怪不得,你这么忘不掉。”
就像她曾经亲口说过,这辈子都忘不掉,因为他死了,所以这辈子更加忘不掉。
“是啊。”她偏过头,笑着看他:“每个人心底都有忘不掉的人吧,就像你也是,她可能是你校园的初恋,或是你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总是穿着白裙子,扎着黑黑的马尾,手上抱一本书,在你的梦里出现。”她饶有兴味地说着,眼睛一眨,火光映在瞳仁里。可太调皮了。
袁珲无奈一笑,摇摇头不说话。她忽然倾身过来,抓住他的领口,唇凑过来:“但那都不重要,因为只要此时此刻,你是独属于我的。”她下巴一抬,吻他的唇。
沙漠的风在耳边鼓噪,袁珲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想要加深这个吻,她却忽然退开去,又坐了回去,越过篝火的光看他,手捧着脸笑。
这个坏家伙……袁珲轻叹。
他手伸过去,抚她的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爸妈呢……”
她笑,脸上并无哀凄:“他们超疼我的。”
“虽然我有个弟弟,但爸妈最疼的还是我,连我弟自己都说,他生在我们家就是来干苦力的。”
袁珲笑出了声:“看出来了,否则养不出你这么霸道的女儿。”
她唇一扬,似乎更得意了:“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弟弟回来,问妈妈什么是‘重男轻女’?妈妈就跟他说‘重男轻女’就是,重的东西男生拿,轻的东西女生拿。反正在我们家是就是这样子的。”
袁珲挑眉:“你有一个很棒的妈妈。”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像个爱撒娇的孩子:“那可不!小时候同学都羡慕我,说我有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妈妈。从小我们就无话不谈,她就像我的大姐姐一样。”一说起妈妈,她便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我的初恋是在多少岁吗?”
他笑着捏捏她脸:“多少呢?”
“14岁。”
这下,袁珲是真的惊讶了:“你这早恋有够早的。”
“那当然。而且当时我妈妈知道的,我第一个就跟她分享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校运会的时候扒在学校栏杆外看人家跑3000米,完了之后还夸我,说这个男生很棒,我眼光很不错。”
袁珲手支着头,听得嘴角翘起,像在听一个美好的童话。
“不过我妈还郑重地警告我了,决不许影响学习,如果因为这个我成绩受影响,就不要怪她棒打鸳鸯了。”
“那后来呢?”他来了兴致。
“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我们省最厉害的高中哦。”她还不忘臭屁一下。“刚上高中那一年,我爸专门找到我,和我促膝长谈,说那个男生也很优秀,但是女孩子谈恋爱千万千万,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能随便把自己给出去,否则对方就会不容易珍惜你。”
“你爸居然还跟你谈这个?!”袁珲彻底被震惊到了。
“对啊。”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不是很正常嘛?”
袁珲耸耸肩,他只想说,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父母有多另类,确实,否则也生不出这么另类的女儿了。
“那你就真听他的话?”少男少女,干柴烈火,的确很容易私尝禁果。
“我是不想听的呀,但我爸有一句话说得特别有道理,完全说服了我。”
“嗯哼?”
“他说‘爸爸就是男人,你要相信,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她粗着嗓子,煞有介事地学起父亲的语气来。
袁珲笑着笑着,又沉默了,他越过火光看她,眼前的女孩儿神情明媚。他好像明白了,为何她身上总是有一种强烈的生命力,那种不受束缚的自由感。自由和爱,这是她从小就被赋予的,所以她的内心富足又强大。
“果然,孩子长大了就是会不听父母的话,樊小姐好像……太轻易就让我得手了。”他眼尾挑着,露出促狭的笑。
“是吗?”她手支着下巴看他:“可袁先生,我怎么觉得是你太轻易就让我得手了呢?”她歪头:“难你就不怕,我以后对你没有新鲜感了,就去找别的外国小鲜肉了?”
“你别说,还真有点怕。”他看着她,眼神竟有点认真。
她绷不住笑出来:“笨。”她神情那样灵动,真是令人着迷极了。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滋养出这样自信又明媚的女孩儿吧。
“施施,你很幸运。”他由衷地感叹。拥有这样的家庭,谁不说一句羡慕?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家庭吧。
“是啊。”她长叹一口气,肩膀塌下去:“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可有句话说的好,好物大多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脆。”童话般的开头,故事的结局却总不那么如人意。
所以她总说,老天爷跟她开的玩笑,玩不起也得玩。那她就跟它玩儿吧,她要把生命过成浓烈的彩色,而不是阴翳的黑白。有人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或许她就是那种可以被童年治愈一生的人吧。
只是现在,她不习惯依赖。她甚至害怕依赖。
她可以在旅途中跟无数的陌生人偶遇又道别,那样姿态潇洒,可她不愿意去面对深重的离别,尤其是现在,她太过贪恋他的气息。分离,便又撕心裂肺了起来。她讨厌死了这种感觉。
“我忽然在想。”她郑重地望他,夜色晦暗,她的脸时明时暗。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你,我一定会离开你。”
“为什么?”他挑眉。
“因为我需要去确认一下,自由和你,我更爱哪一个?”
呵,他轻笑,可他的关注点竟在于:“所以现在呢,还没有爱上?”
她嘴角勾出戏弄的笑,摇头。
他忽地起身,长腿一跨,迈过篝火,直接将她压倒在沙漠上。他吻得很温柔,在这个荒凉的沙漠里,却又是那样浓烈。
樊施施将他推开,微光中辨别着他的神色。“这样就想让我爱上了?哪有这么简单?”
“那谁知道呢?”他轻轻咬她耳朵。
樊施施心痒痒的,小声推拒他:“沙漠里凉……”
他起身,将她放旁边的小毛毯取过来,抖开,裹在她身上。“冷吗?”他问,清冽的声音带着蛊惑。
樊施施盯着他,心潮意动,脑子还来不及思考,嘴巴就已经脱口而出:“不冷”。
他勾唇笑,吻她的额头、眉心,一路向下,手摸到她的裤腰。
樊施施忽然笑:“你现在又不犯洁癖了?”
“反正都脏了,回去一起洗。”他吻她的唇,继续探入。
樊施施揪着他的袖口,嘤咛出声,寂静无人的沙漠里,那点旖旎,很快消散开去。
很久以后,她总是忘不了那样一个夜晚,弯月挂在金字塔尖,沙漠吹出绮丽的风,偌大的天地间,只有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