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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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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杀害刘小顺之人正是绿烟,难道她当时失去踪迹并非因为出了意外?
而这一切与藏在背后的人有何关系?若那只暗中操控的手属于赵成松,他究竟想做什么?
“可确定是弯刀吗?”泊影追问了一句。
谢子庸略微思索后又补充道:“没有发现作案工具,弯刀也只是府院仵作依照喉间两处伤口做出的判断。”
泊影眉头紧皱,覆着大半张脸的银色面具都挡不住她此刻面色复杂,心间却略微松了一口气。
两道伤口,大约是因为刘小顺的挣扎或工具不熟悉,凶手一刀不中再出手所致。而绿烟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若寒月刀在手必然一刀致命。
赵云奕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定是想到了什么,但顾及谢子庸在场不便提起。
“刘小顺遭人杀害,刘顺就住在隔壁屋子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看着谢子庸,面容沉肃。
“刘顺称自己只隐约听到开窗的声音,以为是刘小顺起夜没有放在心上。但官府的人不信他的话,见案子毫无进展,便将他抓了起来交差。”
既然不曾听见其他动静,那大约刘小顺不曾在那人动手之前醒来。
谢子庸说完,忽见一个疲惫的身影自院中返回了屋子。
刘顺稍稍平复了心情,又回到了屋中,却只站在门边,不曾朝床榻的方向看上一眼。
“各位大人有什么都可以问我,我知道的事情一定不会隐瞒,只要能找到杀害我弟弟的凶手。”
见他眼下好了些,谢子庸当即向站在门边的男人问道:“刘小顺或者你,你们兄弟二人可有什么仇家?或者近几个月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刘顺没多想摇摇头,这个问题他已经被问过许多次。
“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本分人,我在家种地,平日里也不与旁人接触,小顺在酒楼务工,也没听说和谁起过冲突。”
泊影顿了顿,开口时问起的却不是刘小顺:“官府先前抓过你?”
刘顺瞬间变得有些局促,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看向泊影的眼神似有所顾忌。
“你尽管坦白说,不会有人因此为难你,我们有人能作主。”
泊影目不斜视信誓旦旦,一旁的谢子庸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紧跟在她身边的二皇子,不曾从后者面上见到任何被人借势的不悦。
沉默片刻,刘顺才犹豫着开口道:“我是被他们抓走过,一关就是十来天。那段日子每天都有人来打我、折磨我,只问是不是我杀的小顺。不管我怎么喊都没用,好像要逼着我认下杀害他的罪名,喉咙也是那些日子变成这样的。”
第一个字蹦出口,后面的话好似没了禁锢。刘顺也不再顾忌面前站着的几人究竟是何身份,嘶哑的声音包裹着话语间愤慨,又满是无奈。
“那可是我的亲兄弟,即使真的有什么矛盾,那也都是一家子,又有谁会对自己的亲兄弟动手?我怎么可能……”
他说着又逐渐有些激动,不禁深吸一口气,复又长长叹了一声。
“后来他们某天接到个指令,大约是看我不肯认下这个罪名,还是把我放了出来。但自我弟弟离开那天之后,我夜夜都睡不好觉,听见一点动静都不敢闭上眼,直到天亮才能睡上一会。”
谢子庸还在问着刘小顺遇害前后的细节,泊影沉吟片刻,先暂时离开了屋子。
她行至院中,朝着不远处灰矮的院墙方向看过去。天色灰蒙蒙,越过墙头的枝叶也是一派衰败景象,一眼望过去叫人提不起劲,甚至不如墙根下杂草生长肆意。
泊影绕过空旷的院子,穿过敞开半扇的院门,径直走向墙边那棵歪脖子树,在树下泥地边停住了脚步。
尚未等到刘顺开门时,她便远远注意到这一处有些异样。
树边泥地坑坑洼洼不甚平整,雨水存积未干,散发着雨后潮湿气息。在映着天光的水坑边上,泊影沉默将视线落在其中,忽然在某处顿住。
水洼的边缘印着浅浅的痕迹,大半都浸泡在水中。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地非常模糊,但泊影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那似乎是某个人的脚印。一旁树干突起处,亦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根据刘顺方才的话,这一带很少有人来,不走正门却翻上墙头的,除了那夜的凶手,大约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泊影想了想,忽然一脚踩在水坑边的泥地上,另一只脚踩上歪脖子树借力,轻巧跃上墙头,跳向院中。
少女动作利落一气呵成,自双脚离地到跃向地面不过眨眼之间。
但她没料到,矮墙的那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正好挡在她的翻越线路上。
与墨袍公子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泊影看见他瞳孔微缩,竟有些忙乱地张开双臂似要接住她。
少女已经腾空,一眼望见他便当即想要躲闪,但没有来得及,被院中的公子接了满怀。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泊影听见他被自己撞得闷哼一声,愣是不曾后退半步。
在她沉思着走出刘小顺家的院子时,赵云奕也跟着行至院中。他能听见矮墙那边传来的细微声音,便知晓泊影就在对面,与他一墙之隔。
没了她几乎能够洞穿一切的目光,赵云奕不加掩饰地将目光投向矮墙那边声响传来处。好像只有这样透过院墙,他才敢毫无保留地看着心中那个女孩,不用担心被她察觉。
但他还是松懈了。
当少女身影出现在墙头上的那一刻,赵云奕见她似欲从墙头坠落,心中一紧。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向前想要接住她,就像从前接住从马背上跳下的姑娘窈窈。
只是那时二皇子不知她身怀功夫不似一般闺阁小姐,眼下又一时间忘了这回事。
等他回过神来,忆起自己如今面对的是三两招便能夺人性命的刺客阁主,身前的少女已经一个转身,迅速抽身离开了他的臂弯。
泊影动作不曾有一瞬犹豫,也没有任何意味,然二皇子殿下心中却有些不舒服。她一反前夜抵至他身前时目光狡黠的模样,他总觉得泊影好似欲与他撇清关系。
泊影退开两步,目光掠过赵云奕的袍角时忽然顿住。
墨色锦袍角落里蹭上了一点泥迹,应当是方才她来不及收势弄上去的。
“抱歉,踩脏了殿下的袍角。”
“无碍。”赵云奕顿了顿,无视的赵玉姝见证全程后面上的震惊神情,垂眸眼下眼中淡淡一丝失落。
不论是他的心绪起伏或是行动进退,似乎都被眼前人牵着鼻子走。
泊影不再纠结方才的意外,点点头走向刘小顺屋子的窗边。
初秋的夜晚还有些燥热,刘小顺那天夜里大约没有锁着门窗。按照她方才走过的路,那晚的人紧接着应当从院中拉开窗,翻窗进入屋子。
子时左右,在酒楼忙了一天的刘小顺尚在睡梦中,却被潜入院子的杀手执刀割向喉咙。然而暗杀者对手中工具不甚熟悉,一刀却未深入,反惊醒了刘小顺。
意识到自己性命受到威胁的瞬间,刘小顺便要出声呼救,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捂住口鼻,在榻上奋力挣扎起来,但下一刻便被凶手一刀拉过脖颈。随着鲜血喷洒逐渐停下,刘小顺也渐渐没了动静。
刺杀任务结束,潜入者趁着夜色自窗外逃出,顺着原路离开了这郊外唯一尚有人居住的院子。但他双手沾上了鲜血,出逃时在窗边留下一点暗红色血迹,随着时间推移浸在窗木中。宅院墙面老旧颜色深沉,那一点混在一片灰褐中几乎看不出来。
泊影视线离开窗边那一点,心中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有了些猜测。
刘顺妥善关好窗,跟在谢子庸身后走出了弟弟从前的屋室,再从门外落了锁。
他将那个夜晚带给自己的惊惧,连同从前不再新鲜的记忆,一起留在了不知何时才会在见天日的屋中。
泊影淡然看着门边的男人,他面上显出疲惫神色,浑浊眼底布着血丝。
自刘小顺遇害那夜起,存活于世的那个人也不曾有一日好过,而几人的到来在无意中又翻出了那段最为艰难的时日。
“刘小顺出事前段时间,可曾有什么与寻常不同的事情?”泊影开口问道。
刘顺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他每日面对的都是些贵人老爷,对我们而言都是些不常见的人,但在那酒楼里也都是寻常事。”
“我说的不止是人,”泊影目光落在他面上,犹如潭水无波,“你们兄弟二人既相依为命,想来刘小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不向你知会一声。你可知那段时间是否有人让他帮忙跑腿,比如去往城东办事,答应过后给他一大笔银子?”
听了泊影的话,刘顺看上去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是有过这一桩事,但他没有告诉我要去往哪里做什么,也不知道那位贵人的身份。后来有一天突然见他拿回来一袋银子,都够他半年的工钱。”
“只拿回来了银子?不曾将什么别的东西带了回来?”
赵云奕直直望向他,那骇人的目光将他逼得眼神四处躲闪,但口中还是否认着,却显然藏着什么未说出口的情况。
“刘顺,这件事情或许与你弟弟遇害的真相有关,若你执意不肯告知,不仅于我们查清真相无意,说不定……连你的命也未必能保住。”泊影语气淡漠,面无表情地盯着刘顺。
刘顺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看向她,目光中惊慌无处掩饰。
他纠结半晌,大约还是被泊影的话吓住了,终于承认自己有所隐瞒。
“他只拿回来一个包裹。大晚上的,我们打开看了一眼,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裳,没多想就扔出去了。”
他刚说完,不远处便传来年轻公子清润的声音。
“刘顺。”
谢子庸在院门前停下脚步,远远望着院中灰布衣裳的男人。
“你家门口那棵树下面,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