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LC]求死本能》白兰丸

4、荆棘路

　　今天，就是萨沙被希绪弗斯带走的日子。
　　所有的孩子都去送行了，包括最不情愿的天马，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正如同那天我们在河边的约定一样无可奈何。
　　那天我跑出去问他，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萨沙不受到伤害吗？你有足够的钱可以买来衣服和食物使萨沙不会感到寒冷吗？你有足够的信心保证萨沙一辈子都安于贫困并感到幸福吗？不会让她把青春浪费在这个偏僻的村子直到终老吗？
　　天马沉默了，他一句也回答不上。最后他狠狠地揪住我的衣领，握紧的拳头几乎就要碰到我的脸，“难道你就舍得萨沙吗？！”
　　他只是在不甘，我知道。
　　轻轻握住他的手，然后将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我看着他的眼睛，用上最宽慰的语气，“我也舍不得。可萨沙说的对，我们太小了，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
　　天马沮丧地垂下头，“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带走萨沙的男人什么都不肯说，就连萨沙去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我抱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不是约定了吗？总有一天会相见的，到时候把分离的时间用剩下的生命一起补上，再也不分开了。”
　　他亦回抱住我，仿佛要从我身上汲取力量一般，坚定地说：“恩！再也不分开！”随即伸出手腕上小小的花环，灿烂至极的笑容几乎融化了朝阳，“我一定会遵守和萨沙的约定，保护你，直到和她重逢的那天。”
　　只要天马坚信着，那就够了。

　　至于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破旧的吊灯在风中摇摆着落下灰尘。
　　就连画里永不衰败的花朵也开始从生命的纹理间剥落。
　　所有的孩子都去送行了，除了我。
　　只有在空无一人的时候，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把手帕拿出来，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迹，然后放回去。
　　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一次都能看见自己的指甲变成淡淡的紫色，恐怕嘴唇也是这个颜色吧，我乐观的想，啊，其实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萨沙现在走到哪里了呢？
　　走过我们曾经走过的街道了吗？
　　走过我们曾经约定过的小河了吗？
　　走过我们曾经休息过的大树了吗？
　　走出我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村子了吗？
　　走出……
　　这个有我和天马的世界了吗？

　　嘴上说舍不得，心里可不仅仅是舍不得。
　　那个还在襁褓时我就注视着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脆弱的生命。
　　然而比任何事物都要顽强。
　　总是挡在前面，伸出手想要保护什么，明明没有必要，却无法不感动。
　　这样笨拙的温暖，可以轻易地进入心扉。
　　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记得。

　　我心血来潮地想要看看她，这样想着就那么做了，放下画笔，什么都没有带，没有考虑过理由也没有考虑过后果，就这样跑出了村子。

　　萨沙和希绪弗斯离开的时间不长，而走出村子附近的森林只有这一条路，应该很快就能看见才对。
　　我在林间狭窄的小道上跑着，喘不过气的时候就靠着路边的树休息，然后继续跑。
　　真是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路边的灌木丛里隐约传来细小的哭声，我走过去拨开一看，果然是萨沙。
　　“萨沙，你怎么会在这里？希绪弗斯呢？”
　　萨沙睁开哭红的眼睛，一下子抱住我哽咽起来，“亚伦哥哥……，我，我不知道……刚才走在半路，突然窜出好多穿黑衣服的人……说什么黄金圣斗士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我好害怕，就趁乱跑掉了……”
　　我刚想安慰她，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不是跑掉了哟，小姑娘。”
　　回过头，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背后，眯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嘴边尽是戏谑的笑容，“是故意放了你，然后再慢慢杀了你，否则就太无趣了……”
　　额头不停地冒出冷汗，浑身颤抖着无法动弹，感觉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
　　好可怕……

　　“还有意外的小老鼠跑出来，”男人的嘴角弯地更狰狞了，“你和她认识吧，那就一起逃吧，不逃的话现在就杀了你们哟。”
　　我不敢动，斟酌着他说的话，萨沙躲在我背后同样在瑟瑟发抖。
　　他到底是什么人？希绪弗斯怎么会和这样的家伙结仇？萨沙跟着他肯定不安全。
　　我现在该怎么办？根本逃不掉的，萨沙在，更何况我的身体……

　　“萨沙？！”
　　萨沙突然站出来，用手拦在我的前面，对他说，“放了亚伦哥哥，要杀就杀我！”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还在颤抖，根本没有说服力，我看到男人眼中暴涨的凶光，伸出手拉起萨沙就向前跑。
　　背后传来男人冰冷凄厉的笑声，“对对，就是这样，不逃跑的话就太无聊了……”

　　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萨沙她绝对不可以死，我不停地告诉自己。
　　忽视抽痛的心脏，忽视急促的呼吸，两旁的黑色树木在缓慢地倒退着。
　　突然很想哭，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过自己的无力，破败的身体，弱小的力量，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这样奔跑着，一点也不真实。
　　身后就是死亡，如此之近。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阴厉的笑声靠近，诡异的光袭向萨沙。
　　不远处有谁焦急地高喊：“雅典娜！”
　　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护着萨沙在地上滚了很远才停下。
　　大量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嘴里涌出，剧烈的疼痛从背后的一点向四肢无限扩散，仿佛有几百根钢针狠狠地扎进身体，每一个部位似乎都要撕裂开来。
　　再也忍不住呻吟出声，手深深地陷入泥土，身体不停地抽搐着，空气似乎消失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呼吸。
　　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人握住我的手，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是萨沙吗？
　　不要哭啊。

　　以前的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活着，珍惜着拥有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无论我怎么挣扎自己的世界还是迅速地枯萎下去。
　　这样的我，即使活着，再怎么也争取不到幸福。
　　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死去。

　　担心画画的颜料快要用完。
　　担心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下一顿会挨饿。
　　担心天马和别人打架留下的伤口会发炎而我们请不起医生。
　　担心萨沙看着城里的女孩子穿着漂亮的裙子吃着甜蜜的糖果而一言不发。
　　担心有人会发现我瞒着他们偷偷地不吃饭偷偷地疼痛着偷偷地死去……

　　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请活着的你一定不要像我一样。记得只会使生者痛苦，忘了我，然后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找到一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好好地守护他珍惜他，一起去寻找永远的快乐和幸福。
　　而我会涉过幽幽的冥河水，在那边遥远的净土有我最喜欢的彼岸花。
　　我会沉睡。
　　所有的遗憾，所有的悲伤都与我无关了。

　　所以不要再哭了。

　　帕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