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神父 ...
-
无知会被嘲笑，然而那的确算是你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帕拉斯，不要再任性了。
帕拉斯……
轻柔地几近消散，语言褪去形态。
黑暗里只剩下一声叹息，久久徘徊，未曾散去。
浓重的压抑感从心底蔓延开来，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重新提起画笔，未果，又放下。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好几个月，再这样下去，即使是被神父大人称赞为“被缪斯眷顾”的我也难逃被赶出大圣堂的命运吧，我苦笑。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一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18世纪的天空永远要比未来的清澈，陌生的环境，新的生命，即使是孤儿的身份也难掩重生的喜悦，即使贫穷也不会忘记感恩之心，即使作为一个男孩也不会抛弃温柔坚强的内心，即使……
有着和前世一样的病痛。
即使不能激动，不能奔跑，不能悲痛，不能大笑，不能任性，不能肆意地活着。
我也依然喜欢画画，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每当画画的时候我就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自己还活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甚至是整个世界在我的手中诞生。这些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我爱着他们，别人无法插手，亦无法夺走。这是一个寂寞的过程，无论是创作或是欣赏，从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
但我享受着这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我珍惜着现在拥有的一切，我的妹妹，我的兄弟，并期待着给周围的人们带来幸福。
一个黑色的身影遮住了画布，“亚伦，怎么不继续了？”
我转身，不禁拉住衣角紧张起来，“对不起，神父大人，我又分心了……”静静低头却没等到料想中的责备，头顶被一只手覆住轻轻摩挲着，“没关系的，亚伦，我不是说过么，这个是森林大圣堂不是世俗的教堂，你不必如此拘束。”
我的头更低了，越是这样温和的对待，越让我觉得不安。
一年前，就在我大约十岁的年纪，神父大人出现了，看到我的画，决定要帮助我。
神父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个崇高的职业，自那之后孤儿院里孩子们的生活都好了一些，至少不会再出现每天有人饿死那样令人悲伤的事。我很感激他。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再也无法在白天集中精神，夜晚做的梦会时不时在白天跑出来，只有在夜里不睡觉才能安静地作画。
梦境里尽是黑暗，还有一个孤单的身影。
他是谁？为什么会梦见他？毫无头绪，但总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总觉得他的心情也许我能理解。
我每天都去森林大圣堂画画，神父大人会时不时的指导我，他似乎什么都会。
手依然没离开头顶，反而有下滑的趋势，“神父大人……”我脸上有些发烧，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他。
他突然收敛了全部的表情，盯住我的眼，仿佛要通过眼睛望进我的灵魂。我不安地握住衣角又放下，迅速低下头，不知所措。
他捧起我的脸靠近，这才发现他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讽刺的，怜悯的，期待的，令人不寒而栗。
“多么美丽清澈的眼睛啊，只是因为无用的善良而显得脆弱。”
我下意识地猛地挥开他的手，做了之后才觉得不妥。
他却未曾动怒，反而勾起一抹诡谲的笑，退了一大步，单膝跪下，宣誓一般：
“愿吾主早日觉醒，那时请亚伦大人呼唤吾等之名。”
我竟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开口问道，“你的名字？”
光线从斑驳的玫瑰窗透过，生锈的蔷薇攀附上黑色的栅栏。
天使的雕像表情空洞，站在已经被岁月剥蚀的角落，再也无法告诫世人真理。
他缓缓低下头，像做了千万次般熟悉，从俯视的角度看去，平时稳重的脸庞竟是少年时的模样，金色的长发从肩头丝丝缕缕地垂下，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精致的剪影。
“吾名，修普诺斯。”
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种很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以前经常这么叫着谁，却又很久没有那么做了。
我支起手臂撑着下巴，咀嚼他的名字：“修普诺斯……修普诺斯……”最后不禁微笑起来，“修普诺斯，两百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不顾他倏然睁大的眼睛，我继续说道，“还是那么喜欢欺负本王转世附身的孩子。”
修普诺斯抬起头，无法控制自己惊讶的表情，“哈迪斯陛下……怎么可能，潘多拉她根本还没……”
暖风吹拂而过，熏人的花香昏昏欲睡。
我慵懒地将额前的碎发绕至耳后，“修普诺斯哟，本王曾经告诫过你，不要过早干涉身体原来的灵魂，如果灵魂不再至纯至净，我也会受到影响。你，忘记了么？”
“属下不敢……”修普诺斯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踱步走近他，低下头，“YOURS EVER确实有灵魂印记的效果，但这一世的孩子很特殊，你要小心对待。”
“是。”
“还有，”我忖度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辛苦你了。”
修普诺斯低头，将手贴近胸口行礼，“陛下不必如此，不论是当初我们跟随您去冥界，还是现在指挥冥斗士与雅典娜战斗，都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他顿了顿，垂下金色的眼眸，“您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沉默寡言，而且能够在我们面前微笑，这对于我和达拿都斯来说就是最好的馈赠。”
我没有说话，只是向他伸出手，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就陷入了黑暗。
醒来的时候，阳光依然刺眼，我伸手挡住前方，“奇怪，我睡着了吗？”
“醒了？”
我转头，这才发现神父大人坐在床边，连忙坐起身，“对，对不起，神父大人，我，我……”紧张得说不出话。
“真是让人不省心，”神父大人无奈地按住额头，“你又用打工的钱全部去买颜料了吧，有多久没吃饭了，竟然画着画着就晕了过去。”
我揪住床单，羞愧地遮住脸，小声说，“对不起……”
神父大人叹了口气，扶住我的肩，郑重地嘱咐，“亚伦，你要好好爱护这个身体，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知道吗？”
“恩。”我乖乖点头。
“好了，回去吧。你的朋友已经到教堂门口了。”
我下床，背起画具，向神父大人鞠躬，“感谢您，我先回去了。”走了一半，我突然转身，问，“神父大人今天很开心？”刚才一直在笑。
神父大人复又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点头，
“对，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神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