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胭脂虎》纤纤之尘

3、洞房花烛，不见落红。

　　一只手，渐渐摸上我的脸，强迫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很亮，像黑色的宝石，他的眼神很缱绻，暖暖含笑，让我不禁认为，他是个温柔的男人，烛光摇曳，我微微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他也有一副俊秀的容貌。

　　见我打量他，他唇角微张，浅浅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唇瓣色如桃花粉，脸上笑容明媚。

　　“你终于注意到我了！”他说，声音如泉水流过溪涧，秋风掠过耳畔。

　　我微微愣神，在我有限的十四年生命里，自从心里驻进了一个少年，其它男人，便再也入不了我的法眼。

　　见我发愣，他又笑了一下，向我坐近了几分，微微低头捕获到我的目光，“我见过你！”

　　他见过我？我又是一愣，却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我自幼便生活在金陵，同在金陵的二姑妈家我都不常去，更何况一直生活在神京的大姑妈家里？我微微蹙眉，在记忆里搜寻关于他的回忆。

　　“你不相信？”他问。

　　同坐在床上，他比我高一个头，俯头看我，眼里笑意很深，我慌忙避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右手轻轻搭在我的右肩上，左手来解我头上的凤冠，头钗，发簪，然后是耳坠……

　　我并不阻止他的动作，只是脸上浮过一抹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闻言轻轻挑眉，唇角微扬，“你可以问我，比如是在哪里见过你？又是什么时候？”言毕，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我身上繁琐的喜服。

　　我扯了扯嘴巴，“我没兴趣知道。”

　　正在解我盘扣的手倏然停住，他看向我，目光若有所思，我却将头垂下，当着他的面，一颗一颗将盘扣解下，褪去外褂，仅着贴身的雪缎里衣，然后将手伸向他的袍褂。

　　一只手阻止了我的动作，微愣间，他已起身将我卸下的凤冠珠钗放至红木的梳妆桌上，径自吹熄了桌上的灯，一阵悉悉索索声过后，他已来到床前，将我轻轻往里推了推，道了句，“睡吧！”然后，便是拿起一床新被盖上，背对着我睡了过去。

　　饶自淡定，可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贾琏会是这样的，不知道是存在侥幸还是其它什么想法，我拿起另一床新被，背对着他，也睡了过去。

　　有人说，夫妻睡觉背对背，说明感情不睦，是么？

　　如果，还是洞房花烛夜的新婚夫妻呢？

　　侧睡毕竟不是我的习惯，睡相不好更让我很无奈，陌生的环境让我连睡梦里都觉得拘谨，或者说我认床，或者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将睡未睡，模模糊糊间，我翻了个身，却发现该伸出去的脚压在了一个突起的大包包上，我彻底醒了过来。

　　他的鼻息均匀，显然没有受到我的干扰，我小心将脚收了回来，夜深人静，很多东西纷杂而来，一时觉得怅然若失。

　　静到不能再静，却听到屋外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冻……冻死了……怎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人哆哆嗦嗦的声音。

　　“你小点声！”另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蓉……蓉大爷……要……要不……咱……咱回……回去吧……喝口热酒……暖暖……”

　　“蓉大爷，是不是已经过了？我们没赶上？”另另一个人迟疑的声音。

　　“不可能！咱多早就来了？要是做了肯定有声儿，二叔肯定是想等到半夜呢！”另一个人道。

　　可怜的娃，大半夜不睡觉，原来是躲这听我们的墙角跟来了！

　　恐怕得让他们失望了，我摇了摇头，翻过身睡了过去。

　　“阿……阿……秋……”平地一声巨雷。

　　身边这位已经一跃而起，怒气冲冲的奔到门外，咬牙切齿，“贾蓉……”

　　三四个人哗啦哗啦跑远的声音，伴着那另一个人的调笑声，“二叔，你还不做？想多等到什么时候呢？二婶子要怨你了，哈哈哈……”

　　这话委实尴尬，估计半个荣府的人都听见了！

　　我头一蒙，用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但这显然不能粉饰我很尴尬的事实。

　　身侧的褥子一沉，淡淡的杏花香，他又躺下了。

　　“几个小孩子捣鬼，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说。

　　这些话，我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我一直在想，如果他知道真相后，或者说，他如果知道了他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会怎么样？

　　这个答案似乎迫在眉睫，逃得过今天，那么明天呢？后天呢？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一个月？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思及至此，我想我没有侥幸的余地，答案于我没有什么后悔可言，没有了心，便没有了遗憾。

　　被这么一闹，两个人当下都了无睡意，我颤颤微微伸出一只手，隔开两人的被子，缓缓向他身上探去。我摸到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然后一路往下……我掀掉了我的被子，挤进他的被子里。

　　我的香气和他的香气，在这个小小的被窝里交相混合，他的呼吸渐浊，这便是我想要的，我抬起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那两片桃花瓣上印上一记，头轻轻抵在他的怀里，没有言语，意思却不言而喻，那么接下来，就全靠他了！

　　事情朝我预想的发生，却没有落下该落下的东西，微弱的烛光下，我在他眼里看见了震惊和不敢置信，我放开他，静静穿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慢条斯理说道，“第一，休书一封今夜立刻把我扔回王府去。第二，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说话，胸膛剧烈的起伏泄露了他的怒气，很久很久，我才听到他自胸腔憋出一句，“他是谁？”

　　我脸上绽放一个笑容，“他是谁并不重要。”

　　“我问你他是谁？”他的声音提高，神色阴郁。

　　我回视他，气势凛然，“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也不会哭着求你原谅什么的，哪怕你想。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休书一封把我扔回王府去，虽然两家面子上会有些不好看，但比起你现在的委屈，那样会好太多，所以你也不必脸皮撕破逼着我问他是谁，你没有必要承受这些痛苦，我也不想告诉你。”

　　“你既然不愿意，就不应该答应嫁过来。”

　　“荒唐人做荒唐事，我爹妈不知道这些，但我想这次回去他们就会知道了，而且以后都不用再荒唐。”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屑的撇开眼，眼里的冷薄嫌恶显而易见，如果说之前他对我有过那么一点点温情的话，此刻只怕也早已消失怠尽。

　　男人是容忍不了这些的，我也没有说话，我只是起身将桌前的灯点亮，自梳妆桌前的妆奁里拿出早已备好的纸笔，递到他面前，“拿了这个，我马上就会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会回去。”

　　他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却突然自床前鞋榻上的靴子里拿出一把镶珠佩玉的弯月小刀，自左手中指上一划，那血便滴在他褪至床尾的雪白里衣上。

　　我震惊的看着他，我真的想不到他会这样做，“你……”

　　“你别得意！”他把小刀收回，随便用东西擦了手，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去为他找布条缠手，却被他一手挥开，“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我们贾家丢不起这个脸。”

　　“那你还真是牺牲小家成全大家，”我稳住身子，讽刺道，言毕又看了他一眼，“我不会感激你！”

　　他冷冷的笑，“谁稀罕？”

　　当夜再无话，只是一个在床，一个在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里，又到了那片青青草地，策马狂奔，恣情大笑，那个温柔的叫我“凤凤”的少年。

　　即便是梦里，我仍然能感觉到心痛难抑，长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