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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凌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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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从此深陷,便是一生。
那年我十五岁,在高中开学典礼一眼看见了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
少年白衣黑发,肤色冷白,五官漂亮,如同上帝最用心的杰作,即使穿着最简单普通的白衬衫校服,气质依然如山巅之雪,冰冷疏离,让人可望却不可及。
我站在人群中仰望他。
少年作为中考第一开始发表演讲,声音干净清凉,带着冰雪般的冷意。
要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心动?
大概就是久旱荒芜之地忽然降了一场春风细雨,滴答一声,落进了我的心谷。
第二次相遇,在学校的琴房。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傍晚,琴房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作为小提琴特招生考进这所学校的,从五岁便开始练习小提琴,喜欢拉琴,拉琴时耳边和心中都只有音乐,音符围绕着我,会让我内心安宁,无比地满足。
当时一首曲子拉到一半时,我忽然听见隔壁传来钢琴声。
钢琴声悠扬婉转,像是诉说一个来自遥远岁月的故事,配合着我的小提琴声,竟然极其和谐。
琴声入耳,令我心震。
我的灵魂在颤抖。
他像是借着琴声走进我的内心,触碰到我从无与人诉说的灵魂世界。
整个世界像是颠倒,我觉得我疯狂地爱他。
一曲毕。
我甚至有些未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带着小提琴推开了隔壁钢琴房的门,只见白衣黑裤的少年坐在钢琴前,背影几分清瘦,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他背对着我,我却依旧知道他是谁。
——朝晚五。
自从主席台上的惊鸿一瞥,我便一直偷偷观察他,我知道他成绩很好,知道他不喜欢吃香菜和葱姜、不吃白菜和洋葱、不爱喝汽水,知道他钢琴弹得很好,知道他每个星期五的傍晚都会留在琴房里练琴。
我甚至不用看都能描摹出他的五官,单眼皮很好看、鼻梁很挺、薄的唇颜色很淡,有些薄情的长相。
说来很奇怪,他甚至不认识我,不知我姓名,不明我心意,可我却喜欢他不可自拔。
他听见声音转过身,静静与我对视,我看见自己出现在他深邃眼眸中。
那一瞬间我无法呼吸,浑身燥热难耐,心跳不受控制,急促到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心里有一场海啸,可我只能压住那波涛汹涌,好似风平浪静,说我叫凌霖七。
“我记住了。”他说。
后来我和他每个星期五的傍晚都会一起练琴,偌大的琴房只有我们两个人,琴声相和,乐声将我们包围,我们在曲声中相处,那是我最靠近他的时候。
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望着他弹琴时低垂的眼睫、冷淡的脸,还有在黑白琴键上灵巧的手指。
他那么好看,那么优秀,我却平平无奇,泯然众人,除了拉小提琴什么也不会。
即使那样喜欢他我也不敢表白,我知道每一个对他表白的人都没有得到好结果,不管是漂亮的校花还是聪明的学霸。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配不上他,所以只求待在他身边,什么也不敢妄想。
也许我一辈子也无法和他说出那句喜欢,无法光明正大陪伴在他身边,只能看他以后有喜欢的女生、看他结婚生子、儿孙满堂。
没关系,我甘之如饴。
或许是暗恋太难熬,我总不由自主在任何时刻想他,于是本就不好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那次出成绩,他很突然地说让我陪他一起看排行榜,我心里慌张,怕他看见我惨不忍睹的成绩让他觉得我不配跟在他身边。
其实他从来不看排行榜的,因为他永远都在第一,实在没必要去看。
看完排行榜,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我越发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怎么敢。
他对我来说像是那么遥远的雪,而我只是散落在地上的尘埃。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问我:“凌霖七,你愿意和我考同一所学校吗?”
我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同一所学校,虽然不是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但我依然像是被从天而降巨大的馅饼砸到难以置信。
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从那以后我像是发了疯一般地学习,不舍昼夜、不吃不喝,中途还因为犯了胃病把自己学进医院,只要他来看我一次,我就心满意足。
高考之后,我凭借优秀的艺考成绩和还不错的文化成绩和他进入了同一所大学,他为了继承家业学了其他专业,而我只会拉琴。
我上学早,大一的下学期才终于等来18岁生日,我跟在朝晚五身边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人。
他总是那么冰冷疏离,好像没有人能够傍近他。
我这样的人竟然算距离他最近的了。
生日时和室友喝了太多酒,我脑子晕晕乎乎的,但好想去找他,喝醉之后我突然恶向胆边生,我想表明我的心意,想说出年少的暗恋。
至于被拒绝?那谁管呢!
我只是个醉鬼,不考虑那么多。
我一路步伐不稳地走到他宿舍楼下,他学院和我隔得很远,我每次去找他都要走很远,可我依然在春寒料峭的冷风中走了过去,心里装着喜欢的人,再远的路再冷的风,我都不在乎。
他从宿舍下楼,看见我醉鬼模样时微微皱眉,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脑子晕乎乎的,看见他后更晕了,紧张到快要说不出话,几乎是磕磕巴巴才说完我的告白词。
他看了我许久,最后说:“我们试试吧。”
于是我们在一起了。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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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前一年他都对我很好很好,陪我练琴、给我送零食送礼物、很珍惜地亲吻我,床上也很好,不会让我有一点难受不适。
我一天比一天不可自拔地爱他。
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我和他同居在一所房子里。
某天我去整理他书房,不经意看见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长得像我,可不是我,那人穿着我穿不起的昂贵定制,吃着一块蛋糕,两个甜甜的酒窝,笑得很乖。
我却如坠冰窟。
我不敢那样想,想朝晚五喜欢我都是假的,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另一个人。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几年情深也是假的,那我到底是一个多可笑的存在。
我想起我醉醺醺告白时,他看着我的那几分钟里,到底是在看我,还是透过我在想其他人。
可我不敢问,我害怕知道答案。
我只想逃避,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回原处,像是没人动过一样,好似这样我们还能维持那份平静。
我心里藏着事,不敢对任何人说,甚至不敢在朝晚五面前表现出一点异样,我的喜欢太卑微,哪怕这样我都不想离开他。
他生日那天,我准备了一屋子惊喜,甚至买了一直不肯穿的情|趣睡衣,我卑劣地期望这样他能喜欢我一点。
那天他的家族也为他过生,举办了一个小型聚会,他生于豪门又那样优秀,我才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喝得很醉,还带着一身酒味,我喂他喝解酒药,他定定地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然后他似乎头很疼,又凑上来亲我。
那晚他很兴奋,粗鲁地将我剥光,强势入侵,啃咬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说:“小白,我好想你……”
我全身都冷了,心里好像在滴血。
好疼,怎么那么疼。
他在和我上|床时叫了一晚上别人的名字,对着我说好想你、我爱你。
他从未跟我说过爱你,永远都是我在主动,我以为他不善表达爱,所以我不计较。
原来不是不善表达,只是他不爱我而已。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揉着额头说头疼,我双腿打着颤离开床给他倒了一杯水,我等着他发布最后的通知——
跟我坦白,然后让我离开。
又或者让我继续做他人替身。
都这样了,我竟然还想留在他身边,我简直疯了。
我问他:“白越是谁?”
他冷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又说:“三个月前,我在书房发现了一张照片,里面的人很像我。”
他忽然脸色大变,怒道:“闭嘴!”
朝晚五掐着我的下巴,眼神狠厉:“你只是他的替身,他怎么可能像你,这个世上没有像他,没有人!”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第一次吼我,粗暴地对我。
那句话像刀子扎进我胸口。
原来……朝晚五也能这么狠。
撕破脸的那天他不想看见我,我被关在门外,那么冷的天,我在雨里淋了一夜,他都没让我进屋。
直到我高烧昏迷被好心人送进医院,他才冷漠来看我。
朝晚五说:“你该感谢你这张脸。”
所以他没有放我离开,我变成了白越的替身。
我有时候很想不通,我为什么不离开他,可是只要我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难受,仿佛受到锥心之痛。
我那么爱他,为了他甘愿做他人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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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我被他养在别墅,彻底成为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白越不会拉小提琴,于是朝晚五不允许我再拉琴,我学会了做饭、打扫家务、照顾朝晚五起居,甚至被朝晚五送去学了打冰球,因为白越生前喜欢打冰球。
有时候他会给我带蛋糕甜点,然而我根本不爱吃甜点。
他试图把我培养成另一个人。
我知道的,他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哪怕只有几分像白越他都舍不得放手。
我觉得他是深情的,只是对我残忍。
朝晚五经常去一个墓地,那里葬着他的白月光,从墓地回来后就和我做|爱。
后来他越来越忙,就不经常来别墅陪我,大多时候一两月才来一次,来了也是发泄欲望,基本上都很粗暴,好像我只是一个玩具。
我开始抑郁,严重失眠,很多时候很想死,但是脑子那个声音说现在还不能死,于是我日复一日赖活着。
外界很多人都知道朝晚五养了一个小玩意,说我下贱。
我知道,我活该的。
朝晚五上一次来别墅看我是一个月前,我想最后听他弹一次钢琴,我问他能不能给我弹一曲钢琴。
他说:“别做梦了。”
我意料之中,知道会被拒绝,可还是报了一丝妄想。
他和我做完就离开了,这一次甚至不愿意陪我一晚。
可能是我提弹琴让他生气了,但我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有点可惜,还没来得及道别,下一次就见不到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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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朝晚五年少相识,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相伴十年,在一起七年,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花了十年时间,始终没有走进他心里。
他只爱一个人,而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是我。
我太痛苦了。
朝晚五,爱你真的很疼很疼。
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决定死在我遇见他的那一天。
我拿起那瓶伪装成糖的安眠药,冷静地给自己喂了一大把。
我开始昏沉,常年抑郁且沉重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意识逐渐涣散。
迷迷糊糊之间,我似乎看见了当年站在主席台的少年。
还是好喜欢他啊,已经无可救药了。
只是没有人爱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凌霖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