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仰望半月之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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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梦间侧身时，突然发现床的另一半的人消失，不安感让我立刻睁开眼睛，迅速从阁楼梯子跳下去。
到了二楼，我就已经闻到了稻米和水交融的香气，脚步顿时变得慢慢悠悠，站在楼梯口思考要不要回去补觉。
“风里的气息告诉我，你醒了。”厨房刚好在楼梯边上，枫原万叶探出半个头来，穿着围裙从下往上看着我，向我挥挥手问好，“刚好早饭也要做好了。”
不能回去接着睡了，我失望地打了个哈欠，慢慢走下楼去洗漱，从窗外的太阳位置看，现在不到八点。
我应该算是夜行性动物，早上总是提不起精神，晚上精力旺盛，喜欢独自晃悠到无人的地方发呆。最好带上饮料和食物，这会让我更加快乐地享受安静的独处时光。
所以在餐馆务工的好处就是，中午才开始营业，采买这种事情由多莉负责，万叶会收拾摆在边上的库房，厨师只需要在营业前半小时起床就好，这完美契合了我的生物钟。
如果没有今天的小意外，我其实可以一口气睡到十点半的。
等我从盥洗室出来，枫原万叶已经将煮好的粥放在一张桌子的中央，摆好了餐具，甚至贴心地为我乘好了一碗。
粥里是用细小的肉末和蔬菜块炖煮的，只加了些许盐调味，其他都是新鲜食材的天然味道。我喝了一口，满足地点点头。
“抱歉，我这个人喝多了断片，昨天我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吧？”
枫原万叶昨夜完全喝蒙了，还起了一个大早做饭，整个人此刻都有些颓态，也没有整理身上松松垮垮的里衣，总之显得没什么精神。
这让我良心更加不安，才喝了一口粥，我就因为愧疚而放下了勺子。
毕竟他昨天喝成那样，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在一杯接着一杯给他灌酒，开始是希望借助酒精让他交代所知的一切，后面其实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发泄在别人身上。
仅仅纠结了一秒，我就老老实实地把全部经过都告诉了他，省略掉关于神之眼的事，从开头开始复述我们在酒馆的一切对话。
“停停停。”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不理解，甚至还没有说到无想的一刀——这是个人认为他生平故事最具悲剧色彩的一段，刚刚讲到他家族衰败而开始流浪。
但枫原万叶就红着脸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我只能被迫止住话头，这突然让我有些解释不清昨晚的一切，最后只能诚恳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灌你酒，但是我有不可言说的理由，实在对不起。”
“这些倒是没事，我居然把我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枫原看起来更多的是羞涩和尴尬，神色有些复杂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我，长舒一口气，最后才慢慢说出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你让我想起我的故友，我们曾经也知无不言。”
我想起他昨天触碰我的神之眼的模样，夹杂着惋惜和怀念、愧疚和不舍。很多人都会说过去的事情过去了，该放下的都该放下了，人总要向前看。
但是我认为过去的人、过去的经历是会扎根于心中，长长久久，无法磨灭。
人与人之间的执念和情感也是这样，是可以跨越时间空间传递的，枫原万叶面对无想的一刀时让友人的神之眼再度闪烁。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感能使神明的视线发生偏移，让属于他的神之眼愿意为我而闪烁？
我本来没有那么好奇自己的过去，但是此刻心态已经有所转变，我需要去寻找一切的真相。
此刻我把腰上的神之眼取下来，放在枫原万叶的面前。
“快多摸两下。”看着他满脸疑惑，我解释了一下。
柯莱想念在蒙德的朋友时，总会抚摸朋友送给她的发带，睹物思人的方法应该在枫原万叶身上也有所作用。
“……”枫原万叶沉默一瞬，又开始忍笑，最后忍不住了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
我默默又开始喝粥，不管他突然笑得死去活来，但在心里已经计划将赛诺介绍给他——他俩应该很合得来，一个有着奇怪的笑点，一个喜欢讲奇怪的笑话。
“你接下来有什么事做？”枫原万叶问，今天多莉去奥摩斯港进货，没有给我们安排任何工作。
一般这种问题的下一个问题就是“要和我一起去xxx吗”这类的邀请，因此如何回答这个前置问题十分关键。
如果回答是，大概率无法知道具体的邀请内容；如果回答否，万一接下来枫原提出的邀请很麻烦，我还需要再想个合理的理由拒绝。
“我要睡觉。”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今天对于我而言确实起的太早了一点。在洗漱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把接下来的时间全部耗费在床上。
“那等你睡醒了，我们一起去须弥城外转转怎么样？”
我眨眨眼，显然新的对话展开让我有点难应付。在他眼里，昨天的酒馆之夜让我们的关系已经质的飞跃，居然已经到了可以进行双人出游的地步了？
说实话，才过了两天，这进展放在稻妻轻小说里，都有点迅速。
卡维和我说过，最好不要对别人的邀请连续拒绝两次，艾尔海森对此嗤之以鼻。
但是卡维坚持表示多次拒绝会让对方很伤心、很难再积蓄起下一次的勇气、关系就此破裂。
拒绝的后果肯定被卡维夸大其词，枫原万叶看上去也不是心思脆弱的人，但是我还是很想和未来同事保持良好关系。
为了避免我们才认识两天就关系破裂，我和他约好晚上六点起床，先去大巴扎的小吃摊吃晚饭，然后再去须弥城郊外走走。
我在夜晚经常爬上须弥城的顶端，看这座建筑在巨木上的城市。作为智慧之邦，它总有一种超然脱俗的书卷气，在月光下显得安静与祥和。
但是我更喜欢在傍晚这段时间，来须弥的街头巷尾走走，学者们从工作中归家，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奔跑，此时酒馆和餐厅都开始营业，熙熙攘攘的声音充满着烟火气。
我把想吃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然后独自坐在树下的长椅，等候枫原万叶买回来，欣赏着远处的人来人往。
枫原万叶一手提着口袋饼和绿汁脆球，一手捧着一份黄油鸡，胳膊里还夹着两杯果汁，十分艰难地移动到我面前。
“你其实没有多莉说的那么危险，为什么要主动避开人群？”他看见我一直盯着街上走过的路人，好奇地问。
“你没见识过我危险的时候。”我伸手接过食物放在椅子，然后在几个食物中快速决定了看上去最诱人的黄油鸡，用叉子插起一块塞进嘴里。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直接告诉他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我差点杀了人。”
我咀嚼着鸡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健康之家有一位医生负责照顾我，每天都会来检查我的身体。
那是我刚醒来的第五天，他的脸不再是他的脸。
我只能看见萦绕着的森森黑气，挂着狰狞可怕的邪笑，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我，扭曲地身体挥刀砍向我。
我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耳边只有喋喋不休的咒骂声，吵得我静不下心来。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于是我把手术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片下已经渗出些微鲜血，只要再往下一点……
可我的手却冰冷得无法移动，死死地盯着刀和刀上的血珠。
有人及时闯入，把我放倒，这才没有酿成大错。再然后健康之家表示不能继续接收我，于是提纳里把我从这家医院带回了化城郭。
作为生论派的学者，他成为了我短暂的监护人，给我做身体检查，发现只有元素力能隔绝我身上的气息。下一个月我表现稳定，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情况，但我依旧选择离和普通人保持距离。
之后我回过一次健康之家，听说那位差点被我杀掉的那位医生看到血液就会发狂，最后有一位无名学者出马，才解决了他的狂躁症。我负债中有五百万摩拉，都是希望转给那个无辜医生的补偿。
如果多莉没有雇佣我，我估计会接受那位戴面具的无名学者的邀约，参与到他的实验中去，因为开出的报酬实在不菲。
他笑起来不像是好人，所有生命在他眼里和实验品没有任何区别，他见我第一眼，就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眼神，弯下腰告诉我——你不是人类。
“那我是什么？”
“你参加我的实验，我就告诉你。”
“……不要。”
有一说一，他真像是个会拐卖小孩的诈骗犯。
我尽量轻描淡写地简略带过这段故事，比起枫原波澜壮阔的一生，我觉得我的个人经历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我的靠近会伤害到别人，那我还是希望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我总结道，然后补充一句友好的诫告，“虽然你有神之眼，也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我往旁边挪了一些，坐到了长椅边上，认真地表示——合适的社交距离才是安全的保障。
枫原万叶立刻往我这边挪了一步，几乎贴着我，见我无路可退露出苦恼的神情，还伸手揉揉我的头发，一副‘早就想摸摸看’的样子，露出格外满意的神色：“真是辛苦了。”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也没有反抗。
“不辛苦，与人交流对我来说仍然是个有些复杂的课题。”我说，“一个人呆着，其实避免了很多麻烦事。”
“但是你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判断？”
“喜欢孤独的人不会这样一脸羡慕地看着万家灯火。”
枫原万叶见我露出错愕的表情，立刻笑着转移了话题，他抬头越过树叶的间隙，看向天空中的月亮：“今晚月色真美。”
月光如水，静谧地洒下来。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为餐馆取名时的场景，我选择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我喜欢那把剑的故事，我反而觉得烂俗无聊。
但是当时我看着枫原万叶，脑海中莫名浮现“西福斯的月光”。
——从血与恨的土壤中走来，为何他的眼底却只有安定平和的月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仰望半月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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