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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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命的第一天过去了，撒加没与弟弟说上话。
新生命的第一个礼拜过去了，撒加都没与弟弟说上话。
新生命的第一个月都快结束了，撒加还是没与弟弟说上话，因为加隆在二十多天前离开圣域去了海界，至今未归。不仅走的时候完全没有知会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声，甚至这么多天以来，加隆好似也完全当撒加不存在一样，就连“弟弟在海界”这个消息本身，也还是撒加从来拜访卡妙的艾尔扎克口中听来的。
说实话，撒加挺犯愁的，难得打完了仗还死而复生，他确实很想趁此机会与亲弟弟修复关系。他仔细想了想，先自我反思一番，再替加隆自我反思一番，觉得当年一堆恩怨算下来，他俩应该对错各半，从结果上来说姑且算是扯平。虽然上一次两个人都活着见面的时候还是海牢前的剑拔弩张，之后，“一个死了一个活着”意义上的见面是双子座冥衣与黄金圣衣之间的剑拔弩张，但最后一次，在冥界，为了雅典娜女神的同一个心愿同一个理想，他们好歹终于是心意相通、合作愉快——大概是。
撒加真的在犯愁了，而且越想越犯愁。但他不说，也不表现出来，自然也没人看出来什么。即便这群复生的战士都对那些陈年旧事心中有数，但他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更何况架也打了、AE也放了、墙都撞了、死都死一回了（对某些人而言，是两回），大方向上的默契早已在并肩战斗中建立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没必要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了。曾经的仇人也许不会在短时间内飞快变成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也不至于再针锋相对、老死不相往来了。拿撒加来说，谁都知道他黑得不能再黑的黑历史，杀了这个又派人杀了那个还想再去杀那个，但经过圣战一役，也没人再怀疑他为女神、为大地、为正义与和平而战的一颗赤诚之心了。
早些时候他遇见艾俄洛斯，对方和艾欧里亚一起走下十二宫。射手座和狮子座非常礼貌且亲切地和双子宫的主人打了招呼，仿佛过去发生的种种悲剧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撒加本来想说点什么的，话都到嘴边了，但艾俄洛斯突然靠近，脸上挂着那种他特有的温和快乐又热情洋溢的微笑，上来给了双子座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并盛情邀请他晚上去摩羯宫吃饭。“修罗准备露一手，西班牙海鲜饭。我们正要去帮他采购食材呢，怎么样？我们也好久没这样聚过餐了。”艾俄洛斯说完，艾欧里亚也往这边看了一眼，跟着点了点头。撒加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然后迟疑一秒，最终欣然表示非常荣幸，一定按时参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请直说。艾俄洛斯兄弟挥挥手，告别了双子座，临走前留下一句毫无恶意的叹息：可惜加隆去海界了啊。
艾俄洛斯的话轻飘飘的，却好像给了撒加沉重一击，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想着想着，脑中不停地一遍遍播放艾俄洛斯的声音，一会儿是那句轻描淡写的感叹，一会儿又是在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叫他的名字？
叫他的名字！
撒加蓦地醒来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半倚在双子宫的沙发上睡着了，而艾俄洛斯正通过小宇宙呼唤他，让他赶快到教皇厅来，语气听起来还颇为焦急。
发生了什么事？
撒加顿时睡意全无，午后灼热的阳光也无法再让他产生一丝慵懒的感觉了。战争结束后还是头一次见艾俄洛斯急成这样，于是撒加也不由地重视起来。赶去教皇厅的路上，他已经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包括最坏的结果，比如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神明要和雅典娜女神开战。但当双子座来到目的地，等待着他的则与想象中相距甚远。
撒加走进教皇厅的正门，看到雅典娜女神与复活之后暂时代理教皇职责的艾俄洛斯都在，他们听到了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露出一个“你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在他们身边，另一个人也缓慢地朝他转身，缓慢地露出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正脸，和撒加每天早晨刷牙时都能在镜子里见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不是加隆的那种“一模一样”，是真真正正的、彻头彻尾的，一模一样。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撒加和莫名其妙出现的另一个撒加——没错，他已经确认这一点了。如果说第一眼看过去会觉得是谁用奇怪的手段搞出了一个自己的冒牌货，那么第二眼，当他稍微仔细地辨认一番对方身上的气息和气场，立刻就推翻了先前的判断。他难道会认不出他自己吗？撒加这么想着，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还是问：“你是谁？”
“我觉得显而易见……我是你。”对面那个撒加露出了一个非常友好、并不带有攻击性的笑容。
但这并没有让这里的撒加放松警惕，恰恰相反，他从另一个自己的神情中读出了非常令人讨厌的意味，于是他又确认了一点：他果然是无法与自己好好相处的，无论是什么样的“自己”、什么形态的“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的“自己”。
雅典娜女神和艾俄洛斯站在边上，前者不停地拿好奇的眼神左右扫视面前的两个撒加，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在玩找不同游戏；而后者则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隐隐存在的敌意，有些苦恼地抓起了头发，决定由自己来调节一下气氛。
“这位，呃……这位撒加刚刚突然间出现在教皇厅，女神判断应该是受到不稳定时空的影响，导致某个平行世界与我们这里短暂地出现了交叉点。”射手座简短地解释道，尔后得到了女神的赞同。
“说的没错。”来自平行时空的撒加也接了话，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摩挲起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本来只是像平常一样在工作，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时空裂缝。我还以为是有敌人袭击圣域……结果一阵眩晕之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在工作？”这边的撒加听到这一关键信息，一下子皱起了眉。早在最开始他便注意到了，这位“另一个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宽大的教皇法衣，不是现在艾俄洛斯身上那种辅佐官和代理人会穿的服装，而是货真价实的教皇该穿的东西，他自己曾经穿过十三年的东西。而这，大约从侧面证明，平行世界的撒加所在的时间中，他仍然还是教皇。
但这又有说不通的地方：首先，这位撒加看上去精神状况良好，身上也完全不带有邪恶人格的任何味道；其次，不管怎样，他面对艾俄洛斯和女神的态度也太过坦然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你……”撒加依然皱着眉开口，他本来下意识地想问“你是教皇啊？”，但不知为何又改口道，“圣战如何？结束了吗？”
“圣战么……？那真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争，我们永远地失去了一些战友，但还有更多勇敢而强大的战士见证到了最后的胜利。我们粉碎了冥王哈迪斯的野心，为大地夺回了太阳。”
另一个撒加的语调其实很平静，但他述说的内容却令在场的几人都十分感同身受。显而易见，平行世界的圣域也取得了他们应得的胜利，并且听上去比这边要顺利得多。
女神和艾俄洛斯都倍感欣慰，雅典娜的眼中甚至闪出了泪光。
“这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们了。”
“这是所有的战士在您的荣光之下团结一心、共同努力的结果。”另一个撒加望向这个世界的雅典娜女神，从善如流地答道。
好家伙，可真就是教皇向女神汇报工作的架势呢！
这分外和谐的一幕落在撒加眼里，顿时令人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也许有一点羡慕，有一点嫉妒，毕竟站在那里的另一个自己实现了他所没能实现的目标，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个真正的教皇与人类的敌人交锋，守护大地、贯彻正义，而不需要戴起面具隐藏容貌，也不需要顶着虚假的身份享受那张血和泪堆起来的罪恶的宝座。但更多的或许是遗憾与愧疚，他后来一切的悔恨终归是他自己一手造成，是他先产生了邪念、膨胀了野心，才会被邪恶的人格诱惑，被他击倒，犯下滔天罪行，害死了敬重的师长与亲密的友人，又为了维护这个谎言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手染无辜者的鲜血。
他实在没资格羡慕，也没资格嫉妒。
另一个撒加这时突然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对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
“我在来到这里时，头脑中莫名出现了一些陌生的画面。我想，大概是由于与自己的灵魂产生了共鸣，从而接收到了一些这个世界自己的记忆。”另一个撒加慢条斯理地说起话来，听内容应该还是在对女神讲话，可眼睛始终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虽然都只是一些片段，但想必这里的圣战也经过了十分艰难的战斗。当然，令人高兴的是——胜利依旧属于我们。”
那个撒加说着说着又微笑了起来，笑得迷人又真诚，笑得完美无缺，放在雅典的街头就能引来无数路人小姑娘的侧目。但这边的撒加见了，脑中突然警铃大作，倍觉不妙。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脸是那么碍眼，自己的表情是那么讨厌。
“尽管听起来会显得有些恬不知耻，但我必须要说——从那段记忆来看，我也应当为这个世界的自己感到骄傲。他为雅典娜女神献出了生命，甚至为了传递情报，不惜背上叛徒之名，这样的觉悟也值得称赞。相比而言，我的经历实在太过平庸了。”另一个撒加一边说，一边真的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骄傲的样子，可接着又收敛起表情，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也说不上羡慕，不如说，屈服于自己的黑暗面，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取得教皇之位，实在不是值得羡慕的事。”
撒加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在心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装模作样，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来阴阳怪气自己了？！
在艾俄洛斯和雅典娜女神有些尴尬的注视下，这个世界的撒加也扬起一个与对面自己如出一辙，连弧度都相差无几的微笑，决定反唇相讥：“获得自己的认可真是无比荣幸。当然，对你而言，虽然战争激烈、过程坎坷，但以很小的伤亡便为女神和大地带去了胜利，确实是难得的功劳。这样幸福又顺遂的人生，就是你所独有的了吧：有支持着自己的战友、尊敬的前辈和充满希望的后辈、以及陪伴在身边的弟弟……”
“……弟弟？”另一个撒加显然也无法忍受自己的阴阳怪气，正准备回击，却在听见“弟弟”这个词的时候神色古怪地一顿，“弟弟？加隆？”
而被打断的撒加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闪过，捕捉到其中一个相对清晰的画面时，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了一个不那么文雅的感叹词，并与另一声相同的声音同时传出。
“那是加隆？！！！”
“她怎么是男的？！！！”
撒加闻声抬头，只见另一个自己也扶着脑袋一脸震惊，显然也是在突如其来的“灵魂共鸣”中看见了一些打破自己世界观的画面。
女神和艾俄洛斯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个撒加的反应中也能猜出大概。没有想到平行世界竟然会在这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出现截然不同的设定，两名围观群众登时感到手中无形的瓜又大了一圈。
死寂般的几秒沉默过后，两个撒加极富默契地同时伸手指向对方，并同时叫到：
“你竟然因为不满意加隆交的男朋友而把她关在双子宫里不让她出门！”
“你竟然因为加隆口无遮拦地说了点傻话就把他关进海牢！”
他们的动作同时一顿，又同时放下手来。
“天哪……你是老顽固家长吗？”
“哈，那你是魔鬼吗？”
“……”
输了，还是输了，该死。
这个世界的撒加深呼吸了几下，脑中又浮现出另一个自己记忆碎片里“妹妹”的曼妙身影：细腰长腿，长长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还有一张性感中带着点可爱、可爱中又带着点霸气的脸……放在雅典街头，回头率一定比撒加自己高的那种。
“唉，我也不是想……纯粹是那次那个男朋友实在是太烂了，顺便也趁机让她收收心，整天在外面鬼混像什么样子。”
“这个嘛，也不是不能理解……”撒加思索一下，低声念叨起来。
两个撒加之间突然就弟弟妹妹的问题莫名其妙达成了一致，对话内容从阴阳怪气变为了苦大仇深，看来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多么不一样的设定，家庭问题还是双子座的永恒主题。
艾俄洛斯与雅典娜女神对视一眼，觉得瓜吃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解决时空裂缝的正经问题，尽管他们都很不想打扰两位双子座哥哥之间看似愉快和谐实则鸡同鸭讲的对话。
这时，教皇厅的正门被一下子推开，发出一声巨响。显然来者行色匆匆，几步奔到撒加——这个世界的撒加面前。
“撒加、撒加！我和你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变成女的了！你敢相信？我他妈的变成女的了——”估计是梦境过于真实，给加隆带来了不小的刺激，以至于让他这么着急忙慌地赶来圣域，跑到梦中出现的另一个当事人，自己的亲哥面前手舞足蹈地求证现实，“怎么搞的，该死！这什么破梦——”加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现了一旁的艾俄洛斯和女神，总算稍微回过神来一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之后，他的脸色立刻变得五彩缤纷，看起来很像给围观群众一人一拳，让他们统统忘掉刚刚发生的事。
但之后，加隆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在场的另一个人吸引了。撒加的对面，另一个撒加正以古怪又复杂的眼神盯着加隆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直起鸡皮疙瘩。
这什么情况？加隆看一眼这个哥，又看一眼那个哥，最后对着这个哥，冷不丁地问道：
“撒加……你终于从人格分裂进化成有丝分裂了吗？”
撒加不知如何作答，但可喜可贺的是，新生命的第二十八天，他总算与弟弟说上话了。
雅典娜女神在上，他之前究竟在犯愁些什么？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