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放飞》月下背诵

57、重逢

　　按照那位偶遇到赵夕夕的网友说的，她是在昨天还在锦城看到过赵夕夕，那赵夕夕现在应该还没离开锦城。

　　裴修远三人火速赶到了锦城二区，开着车把那里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一直到了晚上，也没见到人。

　　最后只能在一家民宿先住一晚。

　　已经凌晨了，孙岚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孔向辰叹气，伸手抱住她：“既然确定人还在这儿，明天我们接着找，肯定能找到的。”

　　孙岚就是担心：“万一她今晚就走了呢？万一她订了明天一早的车呢？”

　　孔向辰：“路上总会还有人见到她，她们会跟你同消息的。”

　　孙岚嘴一瘪，又带着哭腔：“我担心太晚了呜呜呜。”

　　孔向辰心下也很沉重，按照体检结果的时间来看，确实已经晚了。

　　孙岚又担心又生气，还带着满心的愧疚：“我要是上点心，我要是再多关心关心她，早就应该发现的。”

　　明明赵夕夕的变化这么明显，她怎么就能只当她开窍了呢？

　　隔壁的房间，裴修远也没睡着，一双眼睛木木地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一眨不眨。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怕得发抖。

　　那几张薄薄的体检报告，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赵夕夕说她要出国，再也不跟他联系的时候，他也觉得难过，但他现在才发现，比起那时候的难过，现在的绝望才更让人难以承受。

　　出国，但还好端端活着，他还有念想。

　　但她要就此消失，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永远也见不到了。

　　此时此刻裴修远才知道，她只是出国，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赵夕夕的手机、身份证和消费记录他一直让人密切关注。

　　医院那边也火速安排了数一数二的专家团队到位了。

　　他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做点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他从未体会过。

　　临近天亮的时候，裴修远迷迷糊糊眯着了，他隐约见到赵夕夕站在迷雾中朝他摆摆手，好像要跟他告别。

　　裴修远一个激灵睁开眼，才发现窗外有了天光。

　　天亮了，可是他怎么觉得他的世界还黑着。

　　他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去敲隔壁的门。

　　孔向辰很快来开门了，告诉他孙岚收拾一下就会出来。

　　孔向辰看着裴修远眼下的青黑，叹气：“岚岚也基本一夜没睡。”

　　三人重新规划了路线，继续逛遍锦城的大街小巷。

　　中午在路边一家小店凑合吃过午饭，裴修远走出来的时候，看着斜对面的一家药店，忽然心有所感，抬脚就要往那里去。

　　孔向辰问：“去哪儿？”

　　裴修远看着那家药店，说：“去那儿看看。”

　　孔向辰还想问，孙岚先开口：“你看到夕夕了？”

　　裴修远摇头，他只是忽然注意到那家药店，就想着赵夕夕也许会去买东西。

　　一想到她会去药店买东西的背后意味着什么，裴修远又觉得自己的心揪紧了。

　　他迈开大长腿，率先往前走。

　　孙岚和孔向辰沉默地跟上，也不去多问什么。

　　走了几步，裴修远手机响了，他本来不想理会，但是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起。

　　他听了几分钟，沉默好半晌，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旁边也停住脚步等自己的两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孙岚刚看到了是医院来的电话，她心里恐慌，颤着嗓子问了句：“怎么了？”

　　赵夕夕不知道有人为了找自己快把锦城翻了个底朝天，她现在正在药店里买东西。

　　但并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相反，她觉得奇怪，这么长时间，她只发作过一次，其余的时间，整个人都活蹦乱跳得很。

　　看着美景吃着美食，慢慢的不再去留恋过往，也不担忧不长久的将来，每天睡到自然醒，精神饱满松弛，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赵夕夕还奇怪，难道这是接受现实了，该告别的也告别了，所以“回光返照”？

　　不管是不是回光返照吧，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比如止痛药什么的，可别半夜疼醒了没药吃。

　　人最后的一段旅程都是注定要受苦的，她希望能少受一点是一点。

　　买好东西，她一脚跨出药店门口，就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扭过看过去，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裴修远、双眼红肿的孙岚、目瞪口呆的孔向辰。

　　赵夕夕：“？？？”她不是眼花了吧？

　　孔向辰不知道赵夕夕有没有眼花，他觉得自己有点眼花：“那那个是不是夕夕啊？裴教授你这是身上装着雷达？还是你有透视眼？你怎么知道夕夕在这里面？”

　　裴修远没理他，几步上前，把赵夕夕狠狠按到了自己怀里。

　　赵夕夕手里的袋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用手推了推裴修远，有些艰难地出声：“透不过气了……”

　　这人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吗？她整个脸被摁到他怀里，这人要闷死她啊！

　　裴修远松了松手，但仍旧没放开。

　　赵夕夕抬头看了他一眼，嗯，脸色很差。

　　她又转头看了孙岚一眼，嗯，眼睛很肿。

　　赵夕夕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他们这是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这状况在赵夕夕预料之外，她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岚岚……”

　　孙岚很生气，没理赵夕夕，扭头就走。

　　孔向辰冲赵夕夕叹了口气，摇摇头，追自家老婆去了。

　　赵夕夕急了，用力想挣开裴修远追上去。

　　裴修远没放手。

　　赵夕夕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裴修远依旧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她。

　　赵夕夕有点心虚，最终败下阵来，声音弱弱的：“我错了。”

　　裴修远幽幽地问：“错哪儿了？”

　　赵夕夕低下头：“……不该不打招呼就跑。”

　　裴修远：“还有呢？”

　　赵夕夕头快低到胸口：“不该不跟你们说。”

　　裴修远：“还有呢？”

　　赵夕夕抬头：“没有了啊。”

　　她双目澄澈，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别的错处了，裴修远给气笑了。

　　夏日的阳光热烈耀眼，午后却有微风徐徐，远处是葱郁深邃的山峦，近处是潺潺的溪流，带来一丝丝凉意。

　　树荫下，草地上，溪流边，四人重聚，围坐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

　　赵夕夕一脸迷惑地看着面前的三人，手里拿着韭菜在烤的裴修远，拿着孔向辰烤好的鸡翅在啃的孙岚，以及还兢兢业业继续烤鸡翅的孔向辰。

　　怎么忽然就来野餐了呢？

　　孙岚说是为了完成赵夕夕的心愿，可是现在吃得毫不客气的是她自己，赵夕夕想拿个鸡翅去烤，都要被她抢走，顺带瞪上一眼。

　　这算完成谁的心愿啊？

　　每次赵夕夕想开口说自己体检报告的事，孙岚就伸手拍拍她：“知道知道，不用说了，要不我们买酒去，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于是“灶台”边又多了一堆啤酒。

　　这几个人太反常，赵夕夕也没敢再多说，最后只当他们是心照不宣过来给她“送行”。

　　但孙岚真的吃得太香喝得太嗨了点吧？！

　　要不是她眼睛还肿着，赵夕夕都要怀疑她不是自己的闺蜜，是自己的仇人，吃肉喝酒“庆祝”呢。

　　裴修远倒是一直面无表情，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赵夕夕正想着，面前就有一串烤好的韭菜递过来。

　　她抬头一看，对上裴修远幽深的眼眸，顿了顿，伸手接过来，轻声道谢：“谢谢。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裴修远：“我也喜欢吃韭菜。”

　　赵夕夕眨了眨眼：“啊？”

　　他喜欢吃玉米？韭菜和香菇，他不是能不碰就不碰么？

　　看着赵夕夕的样子，裴修远心想，她果然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孙岚没有骗自己。

　　在来锦城的飞机上，孙岚把赵夕夕暗恋裴修远十二年的事情都痛痛快快抖搂了个干净。

　　孔向辰都听得目瞪口呆，直呼“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么纯情又能忍耐的人真是活久见”，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裴修远了。

　　他以为他们的相识是在她读大学的时候，却原来，是在他读大学的时候。

　　他不知道她一直在追着自己的脚步。

　　曾经以为的不期而遇，原来全是她的费尽全力。

　　看着赵夕夕懵圈的样子，裴修远露出了今天相遇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他说：“夕夕，你喜欢吃的，我都会喜欢吃。不用担心我们过日子吃不到一块。”

　　裴修远性格清冷，从来内敛含蓄的人打起直球来，才更加叫人招架不住。

　　赵夕夕就招架不住。

　　她结结巴巴：“你你乱说什么啊？”

　　孙岚坐在一边，啃着鸡翅，一双八卦的眼睛闪闪发光。

　　孔向辰偷偷在她耳边说：“我们这俩电灯泡是不是瓦数有点大。”

　　孙岚不管：“我要看现场直播。”

　　赵夕夕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拿着韭菜就起身走了。

　　裴修远也起身跟过去了。

　　孙岚遗憾：“没戏看了。”

　　孔向辰问：“我们这么耍夕夕，她知道真相之后不会打我们吧？”

　　孙岚瞪眼：“她做初一我做十五，我还没生气呢！”

　　孔向辰赶紧安抚自家又炸毛了的老婆。

　　晚上住宿的时候，三个人都跟着赵夕夕到了她住的民宿。

　　原来赵夕夕是续住另外一个提前退房的客人转让的房间，民宿老板看赵夕夕是个小姑娘，也没多管就让两个小姑娘自己协商了，于是赵夕夕入住连身份证都没录入系统。

　　这家民宿还挺火爆，并没有空房。

　　孙岚表示不介意：“刚好，我们今晚在夕夕的房间通宵嗨皮。”

　　她把剩下的啤酒都带回来了，通通堆到了房间的桌子上。

　　不过她说是通宵，但前一晚她根本没怎么睡，不到凌晨，她就已经瘫在赵夕夕的床上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小鼾声。

　　孔向辰也很困，自顾自在床下的地铺上躺下了。

　　此时房间里清醒的就剩下赵夕夕和裴修远两个人。

　　赵夕夕轻声问：“你不休息吗？”

　　裴修远虽然熬夜是家常便饭，但这么心力交瘁的还是头一次，也有点撑不住，闻言点头：“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赵夕夕点头，刚想道一声“晚安”，就被忽然靠近的裴修远吓得僵住。

　　裴修远探过身子，伸手揽住她的后脖子，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

　　赵夕夕愣愣地看着他，心如擂鼓。

　　她眼睁睁看着裴修远就在靠近她这边的地铺上躺下，然后侧过身，继续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今天，赵夕夕无论什么时候转头去看他，都能对上他定定看着自己的眼神。

　　联想到那个心照不宣的可能，赵夕夕眼眶发红，她忽然也俯下身去，在裴修远额头上也亲了一下：“晚安。”

　　裴修远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呼吸也急促了一下。

　　赵夕夕一触即分，动作很快地把灯关了，把脸埋进被子里。

　　裴修远轻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两个大电灯泡，他不会让这姑娘轻易逃过去。

　　裴修远看着床上那模糊的人影，慢慢地有了睡意，闭上了眼睛。

　　半夜，他整个人惊得抖了一下，倏然睁眼。

　　然后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打开灯，伸手去探赵夕夕的鼻息。

　　赵夕夕被吵醒了，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一双眼睛通红的裴修远，手还放在自己鼻子下，吓了好大一跳。

　　孙岚和孔向辰也被忽然而来的刺眼灯光给晃醒了。

　　孙岚坐起来，刚要开口埋怨，看到裴修远的动作，顿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孔向辰也看懂了。

　　换位思考，如果出事的人是孙岚，他也得疯。

　　孔向辰伸手拍了拍裴修远的肩膀：“没事了，你不是都接到电话了吗？”

　　裴修远点头，忽然又开口：“天一亮我们就回去。”

　　孙岚“啊”了一声：“你就能坚持一天啊？”

　　裴修远语气沉沉：“我不放心，带她去重新检查一遍，要确认是真的没问题。”

　　孙岚神情严肃：“你说得有道理。”

　　赵夕夕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都听不懂这几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在说什么？”

　　孙岚恶向胆边生，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了赵夕夕的脸颊。

　　“赵！夕！夕！医院搞错啦！你根本没有得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