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放飞》月下背诵

10、规划

　　赵夕夕走出公司所在大楼，外面天还是亮的。

　　太阳还挂在天边，收敛了正午的热烈和璀璨，看起来很温柔。

　　赵夕夕给孙岚打了电话。

　　“为了庆祝我逃脱樊笼，我们今晚出去吃点好吃的吧？”

　　孙岚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认识赵夕夕几年，两人一起出去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赵夕夕觉得外面吃得不健康又贵，想吃什么不如买食材回家做，这古板又抠门的消费观真的一点都不像小年轻。

　　据孙岚观察，赵夕夕除了给裴大教授花钱比较舍得，其余时候都抠门得让人发指！

　　虽然这姑娘做得饭很好吃，但一点也不妨碍孙岚吐槽她。

　　孙岚来到约定的饭馆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你居然主动约我出来吃饭！”

　　赵夕夕：“没呢，我下班的时候看过了，太阳还是从西边落下的。”

　　孙岚哈哈大笑。

　　赵夕夕也笑。

　　“你已经点菜啦？哇，都是我爱吃的！菜单拿来，我再加一点你爱吃的。”

　　赵夕夕拦她：“吃不完，浪费了。”

　　孙岚瞪她：“你就是抠，不是庆祝你自由了吗，大方一点，吃不完打包。”

　　赵夕夕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等上菜的过程中，赵夕夕扭头看到外面或下班或出门溜达的人来人往，有些出神。

　　孙岚看了她好一会，她都没回神。

　　孙岚伸手往赵夕夕面前晃了晃：“夕夕？”

　　“嗯？”赵夕夕回头。

　　孙岚说：“不会吧，点太多菜了，你真不高兴了？”

　　不至于啊，赵夕夕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怎么会？”赵夕夕失笑，“我只是发现，工作这几年，我好像是第一次知道傍晚的街道，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孙岚愣了愣：“啥意思？”

　　她也扭头去看，嗯，人挺多，挺热闹。

　　但至于这么感慨？

　　孙岚是个粗神经的，觉得自己体会不来。

　　赵夕夕把平板拿了出来，孙岚问：“干什么？”

　　“我画一下。”

　　孙岚懂了，小画家的灵感来了。

　　很快，菜陆续上齐。孙岚也不等赵夕夕画完，径直先吃了，边吃边剥了个鲜甜的虾塞赵夕夕嘴里，又边吃边用公筷夹了颗脆生生的西蓝花塞赵夕夕嘴里，又又边吃边夹了块软糯的牛腩塞赵夕夕嘴里。

　　等赵夕夕心满意足画完，五脏府也心满意足了。

　　虽然饱了，但一点都不妨碍赵夕夕的哀怨：“我都没仔细尝这家菜的味道……”

　　孙岚笑着摸摸她的脸：“味道无功无过，吃饱了就行。”

　　“行吧。”赵夕夕也就是随口一说。

　　“你辞职之后打算做什么？”孙岚问。

　　赵夕夕的裸辞是说干就干，孙岚就还挺好奇她打破自己本来的规划之后，想做点什么。

　　“我们裸辞的人都有同一个梦想。”

　　孙岚好奇：“什么？”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孙岚：“……”

　　赵夕夕看着孙岚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笑：“我没开玩笑，我觉得这句话说得特别好。这个世界很大，困在格子间里有时候是无可奈何，但能选择的时候还是想出去看看。”

　　“去看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江南烟雨、潮平海阔……多好……”赵夕夕呢喃。

　　孙岚听得疯狂心动：“走走走。旅游不就是要说走就走！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睿智，自由职业不用请假，哈哈哈。”

　　孙岚仰头笑了三声。

　　两人打包走出饭馆，孙岚还在感慨：“还是认识你之后，我才养成吃不完打包的习惯的呢，以前我都不好意思。”

　　赵夕夕瞪了她一眼：“我又要仇富了哈。”

　　孙岚笑嘻嘻：“没有没有，我是在赞美你勤俭节约的美好品德呢。”

　　“少来。”

　　两人回到小区，上楼，电梯一开，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清俊的身影。

　　是裴修远。

　　孙岚悄咪咪用手肘捅了捅赵夕夕。

　　赵夕夕抿唇。

　　孙岚只好率先跟裴修远打招呼：“裴教授，这么晚还出去呀？”

　　裴修远看到她们也很意外，微微侧过身让她们走出来，回答：“对，出去找点吃的。”

　　孙岚“诶”了一声：“那刚好啊，我们刚吃完饭回来，没吃完打包回来了，您不嫌弃的话都送给你了？放心，我们都是用公筷夹菜的。”

　　赵夕夕一愣，孙岚说话太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止，赶紧说：“要不……”还是别了吧？

　　但是孙岚已经热情地把饭盒塞裴修远手里了，裴修远愣了会，倒是接了，还道了谢：“那就谢谢你们了。”

　　饭盒交接完毕，两方人马各自回家，孙岚还追问：“夕夕，你刚想说什么？”

　　赵夕夕叹了口气，摇头：“没什么。”

　　孙岚：“我记得你一开始还挺喜欢在裴教授得空的时候做点什么菜送过去的，我当时还觉得你挺开窍，深谙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的道理，怎么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不送了？”

　　赵夕夕沉默了一会，才说：“工作太忙了。”

　　孙岚没怀疑，在她看来，以赵夕夕这个社畜的工作强度和糟心程度，居然还有心思搞暗恋，她已经表示佩服了，停止送饭这种耗时耗力的行为，实属正常。

　　赵夕夕回到房间，想起孙岚问的问题，发了一会呆。

　　其实她也就一年前送过几次饭，很快就不这么做了，原因却不是因为忙。

　　是因为有一次，她满心期待地带着自己精心做好的饭菜过去，跟以往一样，谎称自己不小心分量做多了，请邻居帮忙解决。

　　她知道裴修远加了两天班刚回到，也不想他再操心晚饭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她扔个垃圾回来的时间，路过裴修远没关好的房门，远远看到他皱着眉头把保温饭盒里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接过她手里的饭盒的时候，她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一丝一毫的勉强，甚至她还隐约觉得他有点高兴。

　　但原来，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她的行为，可能给他造成了困扰，他脸上的笑容，可能只是出于礼貌，不拒绝也只是因为不好拒绝。

　　哪怕裴修远过来还饭盒的时候，还称赞她做菜很好吃，她也没敢再做送饭这样有点暧昧有点不顾社交距离的事情。

　　所以今天孙岚要把打包的饭菜送给裴修远，赵夕夕的第一反应是不妥。

　　一年前发现那一幕的那种难堪、羞愧的心情，她用了很久，才消化完。

　　现在死去的记忆又攻击她了。

　　赵夕夕往后躺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的，医院也是白色的，不知道天堂是不是也是白色的。人死后，是会有另外一个世界，还是就此灰飞烟灭呢？

　　到时候，不知道裴修远还会不会记得有她这么一个总想办法往他跟前凑的“邻居”。

　　她很希望很久以后，他还能记得她。

　　不过如果他找到了他的另一半，那就算了。

　　反正，她多半不会再记得他了。

　　赵夕夕伸手抹了一下眼睛，沾了满手的泪。

　　第二天，还是照常上班的一天。

　　到了公司大楼楼下，赵夕夕垂了垂眼眸，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走进办公楼。

　　昨天砸东西发飙的时候是很爽，但睡醒一觉，那股劲多少有点散了，现在更多的是尴尬。

　　不过她也不后悔。

　　贺成功这种人，多忍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还没走进办公室，一路上赵夕夕就先迎接了同事们的目光洗礼。

　　看来昨天他们小组办公室里的闹剧，已经经由公司大大小小的公务群私人群，都传遍了。

　　以前她是吃瓜的一方，从来谨小慎微不敢当被吃瓜的人，但风水轮流转，她也没想到自己还是有这么一天。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赵夕夕对上迎面走来眼神审视的同事，微微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回看过去。

　　她催眠自己，没关系，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个同事对上赵夕夕的眼神，下一秒就火速移开了目光。

　　赵夕夕回到办公室，就发现，贺成功和田惜玉破天荒地比她早到了。

　　虽然她今天比平时晚了很多，是踩着点进的办公室。

　　但往常这两人，临下班才到办公室才是惯常操作。

　　然后贺成功再召集大家开会，“加班加点”安排工作，充分彰显自己的“敬业”。

　　他们小组，苦“贺”久矣。

　　贺成功看到赵夕夕，油腻的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眼神阴沉。

　　赵夕夕面无表情看着他。

　　贺成功说：“年轻人，狠话谁都能说，希望后果你能承受得住！”

　　赵夕夕：“不劳操心。”

　　贺成功重重哼了一声，走了。

　　孟巧巧比赵夕夕早来五分钟，看到赵夕夕，她一下子蹿过来，把人拉到了茶水间。

　　赵夕夕一脸雾水：“巧巧？怎么了？”

　　孟巧巧掏出手机，递给赵夕夕：“夕夕姐，你快看！姓贺的太阴了！”

　　赵夕夕有点疑惑，拿过了手机。

　　原来是贺成功在微博、朋友圈上都发了长文，指名道姓说赵夕夕作为下属，怎么目无尊长，怎么没有大局观，怎么坑害公司利益，怎么没有敬业精神，等等等等。

　　贺成功是个小人，但是很多时候小人就是容易得道，他会来事，又懂行业内很多潜规则，所以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他昨天半夜发的长文，现在底下评论已经有很多，都在骂赵夕夕太不懂事。

　　孟巧巧说：“夕夕姐，怎么办？姓贺的这是在歪曲事实，除……除……除了田惜玉那个项目你确实没改之外，其他事他都在添油加醋！再说了，你不接田惜玉的项目又有什么错，本来就不是你的项目！”

　　赵夕夕把手机还给孟巧巧，刚想说什么，李芳就找过来了。

　　李芳的目光带着担忧：“夕夕，左总让你和贺总都到她的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