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逃离的羔羊》阿痒痒

11、第 11 章

　　实验室唯一的电梯只通往地下六层，故而其余的地下室是需要走消防通道的。
　　好在虽然大部分电力都已经崩溃，绿色的消防逃生灯牌仍旧闪着微弱的光芒挂在墙头顶端。

　　人类上身裹着浅色的毛毯，两条腿在积水中艰难挪动，一步步贴靠着墙壁走到尽头半开着的沉重消防门，而后用力推开。

　　水流被推挤着涌动向另一端，门后的环境比走廊更为昏暗，几乎要难以辨别，只依稀看得见有阶梯层叠着往上。

　　好黑。

　　丘棉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本能僵持在原地，不知该进去还是后退。

　　但如果等到公主回来，发现他已经跑出来。情况也许不会比现在更好。

　　丘棉一咬牙，硬着头皮钻进了昏暗之中。

　　铁栏杆上攀落一只湿漉漉而纤细的手，试探又小心的一点点往上，顺着楼梯旋转的方向跟随。丘棉走着转了两个拐角，最终被迫停在一面倒塌而遮挡了道路的墙面前。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秒，随即皱着眉往四周焦急地寻找能通过的蛛丝马迹。

　　碎石和杂物遮掩的后侧，隐约有一个透着外面亮光的洞口。

　　丘棉看到了出去的希望，立刻凑到前面，伸手将那里堆积着的石块和物件一个个推开。
　　只是当外面的光愈发明亮，雨水的声音也逐渐清晰的下一秒。

　　面前的光线猛地暗了。沉重的坠地声震在面前一墙之隔的外侧。
　　丘棉借着头顶逃生灯牌微弱的光芒，看见了顺着洞口缝隙逐渐蔓延到面前的水中的，猩红的血迹。

　　有什么硕大的生物倒在了洞口，挡住了光亮。

　　熟悉而挑动神经末梢的尖叫声，在隔着坍塌水泥墙外的雨水废墟中响起，穿透耳膜，带来撕裂头骨般的疼痛。

　　丘棉哀鸣一声，猛地蹲下身捂住了耳朵。

　　刺耳的尖叫持续的下一秒，似乎被什么重物紧随其后的跌落在尖叫声源的身体，尖叫骤然被噎住。

　　“林冉！”有谁的喊叫声朦胧的传来，似乎是情况紧急，对方的声音几乎失控而带着沙哑。“程一千给你的包里也许有枪，找出来！瞄准它的头！”

　　女人的哭腔随之响起。“我在找！你撑住！顾荣昭，你别死！”

　　丘棉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什么。
　　顾荣昭他们在外面！

　　少年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与队伍再度重逢的欣喜，面前的墙却已经承受不住人鱼的重量，开始往丘棉的这一面倒塌下去！

　　丘棉看着逐渐靠近压下的阴影，迅速转身，往后方用尽力去扑去。

　　“砰”的坍塌声后，又是一声清晰无比的子弹射出的巨响。

　　血肉崩裂，巨大的鱼尾挣扎窜动了最后的几下，终于无力的彻底瘫软在积水之中。

　　气喘吁吁的顾荣昭一身伤痕，左额头上一道可怖的撕裂伤口正滔滔流着血迹，几乎布满了半张脸。身侧一个颤抖的身影渐渐靠近过来，是抱着背包，手上还哆嗦拿着黑色手枪的林冉。

　　“它，它死了吗……”
　　少女一边的头发彻底散开了，带着泥泞和血迹的脸颊被泪水又再度冲刷，眼里的恐惧还未曾彻底平息。

　　“不知道。”顾荣昭紧盯着那片倒下去的墙体，眼底的冷意裹挟着劫后余生的不安。
　　实际上他根本不确定子弹能否真的对那些类人的怪物造成威胁，之前所看的报告文件里，对人鱼的弱点描述只以光照为主，可现在这些东西似乎早已随着时间适应了阳光。唯一的弱点似乎变得不再致命。

　　忽然，青年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只见倒下的巨大人鱼身后，钢筋水泥的废墟间，一个娇小却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小心翼翼的从昏暗阴影中走了出来。

　　“丘棉？”

　　他的神情变为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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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棉被顾荣昭猛地抱住时，被吓了一大跳。
　　少年身上裹着的毛毯已经湿了一大半，头发也被雨水沾湿，此时凌乱柔软。他的脸被迫挨着青年肩膀，被对方用力地拥抱在怀里。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顾荣昭似乎因为情绪起伏的过大而语无伦次，出口的话颠倒不清。大雨里他的身上早就湿透，甚至不如待在室内许久的丘棉，靠近过来的时候带着冰凉的雨水气味。

　　“对不起，当时抛下了你，对不起……应该把你带在身边的……你没事吧？”
　　青年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松开了少年，手忙脚乱去检查他的周身。

　　丘棉被他翻来倒去的看了一圈，有点不适应的挣扎了一下。
　　他抹着脸上哗啦啦的雨水，说出来的声音几乎要被雨声全部遮盖住。
　　“我没事，没事的。我没有受伤。”

　　先前那点皮外伤，也已经因为被人鱼舔舐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愈合了。

　　顾荣昭的眼角都泛着红，半响，才紧紧拉着他的手，‘嗯’了一声。
　　而后他转身过去，朝后方也在怔愣的林冉看去。

　　“别浪费时间了。我之前看过地形图，实验室的另一端有气囊船。”

　　林冉连续点头，像是对这个方法非常赞同，只是她脸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露出，就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变成了惶恐。
　　“不，不行，等等，程一千还没上来，我还在等她……”

　　“林冉！”
　　顾荣昭猛地阴沉着脸打断了她。

　　“她不会上来了。”

　　青年最开始暴怒的嗓音在此时忽然冷了下来，像是刻意要把残酷的事实以最可信的方式告知对方。

　　雨水拍打在积水水面上，嘈杂而凌乱。

　　“她死了。林冉。”

　　“懂吗。”

　　少女不可置信又早有预料般的一下子面容扭曲，嘴中溢出了悲痛般的哭声。
　　眼泪混着雨流下的下一刻，将手中的背包捏紧。沉闷地应答了一声：“嗯。”

　　她嘶哑着重复着。
　　“我知道，我知道的。”

　　“等等。”丘棉此时才发现五个人的队伍里少了两个，紧张地拽住了身前顾荣昭的手臂。“程一千和文岳呢，他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青年没有看他，这是嗓音压低地又回复了一遍。

　　“他们来不了了。”

　　少年瞬间苍白惶然的脸色顿时显得脆弱而茫然。

　　“地下室还有一只，没时间再耽误了。”

　　三个人在暴雨中踏上了寻找气囊船的路。
　　整个岛屿此时已经被笼罩在一片淅沥的雨水之间，视野模糊混乱，每一次睁眼都需要抬手抹去不停滴落的水渍。

　　行走变得困难，更别说要辨别方向。

　　“走室内。”

　　顾荣昭开口。

　　别无他法，外面的大雨太过阻挡视线，想要更快的找到气囊船，实验室内或许反倒是个可行的路线。

　　“5353。”丘棉被拉着胳膊，跌跌撞撞跟着走在浑浊的积水间，此时试探着喊起脑海中的系统。

　　“在。”

　　“现在积分多少？”

　　“120。”简短的播报，让少年一下子又迟疑着顿了顿。但很快他又决定下来，果断开口。
　　“调取地图，寻找气囊船。”

　　“使用积分60，是否确认。”ai平静而迅速的给予了回应。

　　“确认。”

　　下一秒，丘棉忽然抬起头喊向身前的顾荣昭。“我认识路，我想起来了。”
　　“刚才我在里面好像看到了你说的气囊，跟着我走。”

　　顾荣昭皱起的眉带着迟疑，却还是松了手，让他走到俩人的前方。
　　“你小心些，水里很杂乱。”

　　“嗯。”少年点点头。

　　转而拨开面前飘浮各类物件的水面，朝向内侧毫不犹豫地走去。

　　三个人在废弃积水的实验室内一路而去，穿过了数个空旷的房间，最终在一个隐蔽拐角处，看见了斜躺在那里，沾满了泥泞树叶，却仍旧充满气体完好无损的气囊船。

　　“有了！！就是这个！我们有救了！”
　　林冉几乎是叫喊出声，她双眼发亮，激动不已的一下子拉住了丘棉的手。
　　“小绵！干得好！！还好有你！还好你活着！”

　　丘棉被她拉扯的左摇右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大家都狼狈不堪，湿漉漉又带着伤，此时却难得精力好了不少。

　　“岛外围的物资也许被树枝挂住，说不定也能找到，有船桨吗？”顾荣昭也跟着被调动了心情，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水，抬手将那个庞大的气囊船搬出一半。

　　“有，在这。”林冉转身，将后方的物件握入掌心。

　　就在这时，仿佛是刻意要把众人好不容易安定上扬的气氛打破，一道尖锐可怖的叫声在不远处猛地响起。

　　顾荣昭的脸色骤然变了。

　　“被发现了。”

　　“快！”

　　气囊船体积太大，倘若在带着离开，时间绝对来不及。林冉将船桨抛入船舱，一抬头，看见同样脸色惨败的丘棉。

　　顾荣昭将他们俩个留在了原地，掏出林冉背包边侧的手枪，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丘棉本能的慌了，抬手拽住青年袖口。

　　“我去拖住它。你们俩个带着船往外走。”
　　顾荣昭看也不看他，将手枪上膛，身上的背包也解了下来，抛到了身后少年的怀里，把他撞的微微一踉跄。

　　“别浪费时间。走。”

　　丘棉连连摇头。“不行，你跟我们一起，你一个人绝对会死……”

　　手臂却被另一只手猛地抓过。
　　林冉声音急切，几乎是骂道。“走！别浪费时间了！”

　　俩个人就这样搬着气囊船跌跌撞撞出了那个房间，往另一侧而去。丘棉回过头，看见的只有顾荣昭一步步往尖叫声走去的背影，青年身上的黑衣已经被血迹和水染的更加深沉，肩后有一道可怖的撕裂伤口，触目惊心。

　　丘棉睁着眼睛，恍然间觉得那是他最后一眼看到这个角色。

　　俩人走到了室外，大雨再度倾盆而下，彻底把视野也阻断模糊。

　　外面的水已经到了腰，林冉爬上气囊船，伸手向还愣在原地的少年。
　　“上来，小绵！”她在大雨里呼喊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