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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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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枯坐在教室中。
整间教室空无一人的同时…
坐满了兔子,这些灰毛兔子的神态灵动,一举一动都很像人。尽管没有眉毛,但有眼眶的时大时小,却很好地表达了情绪的变化。
如果不是兔子的形象设计的太过恐怖的话,这一幕完全可以当做是动画片来看,而且还是那种经费制作爆表的动画片。
他们嬉笑、交流、打闹着,有的坐在座位上补觉,有的则正埋头补作业,还有的在抽屉里偷偷翻看着课外书。
只是这一切都是没有声音的。
看上去就像是刚刚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的延续下来的一场默剧表演。
江枯坐在中后排,跟着他一起进来上学的,还有他周围一圈数量庞大的亲友团一言不发。
不过,始终没有兔子理过江枯。但他知道这些兔子并不是看不见他,他能感受到偶尔有兔子的眼神会落在他的身上。
青年熟练地透过人影重重打量四周。
他只觉得很真实,和第一次当时在医院时沉浸式“被谋杀”比起来,这一次江枯表现的要沉稳的多,但依然没有做到心如止水的旁观者地步,他甚至有点痴迷。
他的病又严重了。
好像出了精神病院,反而更加严重了。那么严重的契机是什么呢?是因为他接触到的世界,不再是被限制在精神病院里?
还是出院的天数?
江枯伸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面部,指腹轻蹭。在那里,从鼻间横过去,有一道口子。里面没有血,也只有眼珠,和眼珠背后的漆黑。
而在他的侧脸,也有一道小口,都是一样的。
他的指尖能触摸到眼球表面,那种还在颤动着的,带着潮湿,抚摸起来有一点生涩的真实感。
想知道更严重会怎样……
他会彻底分不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江枯有些意动,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弧线,眼神散出几分迷离。
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长满灰毛的人手拍在了他的桌子上,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江枯顺着那只手抬头望去,是和周围一模一样的灰色兔子脸。
三瓣嘴唇张开合上,以不同的幅度再次张开合上。
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
但,江枯不懂唇语,就算他懂唇语,这种三瓣嘴唇的唇语也不是那么好,能理解得了的。
毕竟是跨物种了。
见无法沟通,于是江枯友好的打起了手语,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意图十分明显:我是聋子。
然后就贴心的把纸笔给递了上去。
谁知那只兔子并不是好相与的,压根就懒得写,而是直接把两三本作业本甩在了他桌子上。
江枯毕竟没怎么上过学,并不能理解此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发作业给他?
于是青年礼貌的笑了笑,把这两三本作业本摞好,规规整整的放在了桌子的角落,保持桌面的整洁。
也不知道这个举动是触碰到了什么,只是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兔子都友善的扭过脸来。有的因为身体和姿势,甚至扭了190多度,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万众瞩目的江枯泰然自若,巍然不动。
*
现在的教室外面,是蔺燕和段和颂值守,两人一边看着江枯,一面闲聊。
“乌良那事就算他自杀定下来了?”段和颂皱眉,虽然乌良死状惨烈,但他还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这个畜生了。
“只是暂时定下来了,现在警局要查的事情更重要。”蔺燕停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个猜想,你就当听你耳朵,不要到处说,尤其是不要让江淼知道了。”
段和颂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致,耳朵都立起来了,眼神都在马力全开的催促着。
“乌良那边虽然断了线索,但是我好像大概应该是找到了当时江淼术后,我们第一轮问话的时候他提到的那个孩子。”
“大蟑螂?”
蔺燕一时无语。
“怎么说?在哪找到的?”段和颂自觉不再胡说八道,把嘴巴拉链给拉上了。
蔺燕沉默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墙上。”
段和颂于是回想起了当时他率先带队闯入手术室之后看到的场景,神情逐渐疑惑,再三回想也没有想到墙上……有个孩子?
那么这个孩子就必然不是正常人认知里的孩子,最终,段和颂得出了一个怪异的理论。
“你是说…那些器官……?”
他对这些器官印象挺深的,当时还拿了这些所谓的收藏的复制品去刺激乌良来着,可把那个装逼犯气了一顿狠的。
“怎么说呢,那些器官都来自于不同的人,很多人。但,你想想,这些器官肢体什么的,从人身上摘下来,是不是就和他说的那个孩子一样。”
这个猜测不能深想,一旦深想就容易陷入到一些奇怪的思维怪圈里,再加上江淼是病人,他说的话本就不能全信。
所以就像最开始蔺燕说的那样,这个猜测只能听一耳朵。
说不定只是刚好江淼的幻觉是碰了巧了。
两人都安静了。
片刻之后,安静不下来的段和颂又找了个话题:“你说到底是谁要杀江哥呢?之前就是这样。”
这个之前具体指的是哪个时间段,就见仁见智了。
因为开启了不恰当的话题。
所以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其实在江淼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前,就有了比较严重的精神问题,像那种看小说看疯了的网瘾青年,天天神神叨叨,一会儿修仙频道、一会儿科幻频道,就这样,讲话的逻辑居然都能串的起来,这就很叫人震撼了。
本来就这样的生活状态也不是不能活。
但后面真的越来越严重。
只是符正不愿意面对,还是相信江淼能够自我纠正回来,可结果显然不好。
回忆起在记忆里熠熠生辉的江淼,蔺燕也是摇头:“江淼就是一普通人,也就智商稍微有点不普通而已,会有谁要害他呢?平常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些陈年旧事就和那些恶性案件一样,都断不出来个清白。她对江淼的病症有很多怀疑,比如是有人要逼疯他,这个观点有许多论据可以支撑,但落到实际上来。
大家都是普通人,甚至江淼的身份还比一般人特殊得多。
谁有那么大的能量逼疯江淼?
蔺燕也不是没考虑过可能是某一个团体的步步紧逼?或者是江淼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为了更好的阻止消息泄露,这些人很聪明的选择让江淼在别人看来是“疯”了。
这几种可能也很扯淡,完全带不进现实。
“呃…”段和颂正要开口接话,照传统艺能给过去的江哥赋能,忽然啊了一声。
蔺燕立刻定睛往江枯那里看去。
然后她也跟着满脸困惑了。
只见前不久还说着:“啊,上学好辛苦,我走不动了,能在这里休息吗?”的青年,从他座位上那个学生的抽屉里拿出了作业本来……帮人家完成作业?
江哥,你现在这么乐于助人的吗?
*
江枯顺从的助人为乐,他向来是个遵守规则的温顺性子,这一点从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得出来。
譬如恪守基本礼貌。
他虽然没有怎么在学校里呆过,但关于学校班级里的潜规则还是有了解的,比如校园暴力、学生内卷、师生不正当关系等等议题都是社会新闻上时常会讨论的。
和旁人无法交流,这就无意的被动陷入了校园冷暴力的漩涡,不过这些人欺负他的手段并没有变本加厉演变成热暴力,这应该是江枯要庆幸的。
不然他这个身体,当沙包都不够格。
在这个世界里时间流速仿佛格外诡异,他坐在座位上无法离开,周围的一切却都在快速地移动着,像是只有他这一块被单独用蒙版遮盖起来维持在原速。
没有任何人去触碰他的蒙版。
从来没有被孤立过的江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他还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周围。因为先前向其他人示意过自己听不见,所以他也没有贸然和其他人对话。
尽管他很好奇这些生物,但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
周围学生的举动就和寻常所有学生的一样,并无不同。
但江枯的书桌,明显不是什么正常的桌子,桌面上莫名其妙出现了对他进行人身攻击的刻纹,有的刻的浅,有的刻的深,笔迹各有不同,交错重叠在一起如同兽齿。
很快整张桌子就都面目全非了。
而字上叠着字,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江枯对这些可读性很差的文字没什么感觉,破坏学校公物,好像不太好……他想了想,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来。
只见他从笔盒里摸出来了一支笔,耐心的把每一个“你”字下面加了个“心”字,“您这样的残废还来上学干什么?”、“您是傻逼吧,真的看不出来这里很不欢迎您吗?”……
依次改完,然后江枯才满意的收回了美工刀。如此恶言,看上去就要礼貌得多了。
除了桌上刻痕之外,比较让他困扰的就是,那些出现在课桌抽屉里的垃圾。
怎么都不好好做垃圾分类?
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有害垃圾和厨余垃圾,这四大类都是要分开放的。江枯看着这些混在一块的垃圾,却又无法,碰不着、摸不到,自然无法做垃圾分类了。
只能是装聋作哑。
他被圈在桌椅之间的空隙,偶有想要探出这个空间的意图,都会被周围一干兔子拧过头来盯着。
江枯所经历的人情世故不多,并不能解读其中的眼神官司。
他看到有人在课上传纸条,有的时候会不经意该说不说这个位置选的是很好的,地处课室中间,四通八达的,时常能看到老师注意不到的传纸条行为。
被全班孤立的江枯并没有自知之明。
他没怎么上过学,自然对一些班级里,学生之间的潜规则交流不清楚。
什么纸团到他这里,江枯都会打开看看,也是有样学样——因为他看谁帮着传纸条也会打开看两眼,参与其中。
实际上因为没有融入班集体甚至还被排挤在外的缘故,江枯基本看不懂这些纸条上面到底要传达一个什么意思。
只知道好像是在说同一个人,写的都统一是代称。说什么的都有,活像是在编故事。一会儿是家里不干不净的,一会儿是浑说那人为人不清不楚的。
转念想想自己聋子的人设。
嗯,他挺擅长模仿别人笔记的……
江枯随即热情的参与到了这种无障碍的班级活动当中。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