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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evente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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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饭店,落座,先前的“对峙”荡然无存,沈既欲还是那个沈既欲,点菜、拆餐具、开水烫碗,和从前没差地包办着这些事。宋再旖没带手机,就拿了他的,开了局小游戏在玩。
杨枝甘露快要喝到底的时候,菜也陆续上桌,沈既欲叫她别玩了,“吃饭。”
“哦。”边应,边把手机还给他,一递一接,两人指尖相碰的刹那,宋再旖看着他说:“沈既欲,我破你记录了。”
沈既欲顺势低头,就看见屏幕上他之前那个记录果然被新的覆盖了,游戏胜利的音效还没停。
“所以?”他问。
宋再旖没急着回答,她招手叫来服务员,问店里有没有柠檬味的汽水,服务员思考两秒回答说有,她点头,“拿一罐常温的。”
服务员很快去而复返,汽水搁在桌上,附赠一句用餐愉快的祝福,宋再旖看向沈既欲,眼里那股“你看,你什么过敏爱喝什么我记得一清二楚”的意味,昭然若揭,但沈既欲没有动,似乎想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宋再旖也不在意,继续循序渐进地说着:“还记得么,你以前说过的,赢过你,就满足我一个愿望。”
“记得。”
“那既然你回来了,之前那事儿,翻篇吧,行吗?”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沈既欲问:“这算愿望?”
“这算道歉。”宋再旖秒回,“算我错。”
是用这一年多的时间反思了自己曾经说的那些话,觉得挺伤人,觉得沈既欲罪不至此,可等她悟透了,这人也飞去南城读书了,半句话没给她留,一千多公里,似乎要真真正正地如她当时所愿,离她远一点。
沈既欲还是没表态,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应该是在辨认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而后他的手机响了。
铃声刺穿两人之间的徘徊试探,沈既欲收视线,看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朝那头叫了声妈。
宋再旖舀半碗蟹糊羹,吹着,也听着。
直到沈既欲扬了扬手,把电话递过来,“找你。”
两人手指再一次地碰到一块儿,她刚摸过盛热汤的碗,残留温热,而他的指尖微凉,那瞬间的交集就像遇风的火苗,在心头细微地燃着,不灼人,却难以忽视。
宋再旖把手机放到耳边,听裴枝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寒暄过后,她切入正题,说让两个人等会吃完饭去汇景湾住,那套公寓离一中近,明早上学方便,说这也是许挽乔的意思,有个照应她放心。
最后末了还补一句:“进门密码是你的生日。”
……
“所以这就是你放学等我,带我来吃饭的原因?”挂完电话,宋再旖问桌对面的沈既欲。
沈既欲在剥虾,没看她,低着头回:“如果我说我也是刚被通知的那个你信吗?”
宋再旖不置可否,“那按照你本来的计划呢?”
“吃完送你回家。”
“那现在呢?”
“什么?”
“送我回家还是带我回汇景湾?”
话落的第二秒,沈既欲所有动作停了,也听懂了,这绝不仅仅是一个表面的今晚去留的选择,而是宋再旖在要他的一个态度。可正是因为听懂了,才低笑一声,明明理亏的人是她,求和的方式却能硬成这样。
宋再旖莫名其妙地问他笑什么。
沈既欲敛了笑,摇头说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个笑话,之前觉得挺没劲。”
“现在觉得有意思了?”
“嗯。”沈既欲点头,“还挺有趣的。”
“……”
她跟他说着正事儿呢,他却答非所问,可紧接着,宋再旖也慢慢回过神品出味了,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香菜,唇微张叫了声:“沈既欲。”
“嗯。”
“我没有换洗衣服。”
“有你的衣帽间。”
“我手机落家里了。”
“等会去拐一趟。”
一问一答,一副漫不经心的劲儿,偏偏剥虾的样子仿佛在雕刻某件艺术品,宋再旖看着,沈既欲也意有所感地掀起眼皮,“还缺什么?”
“没了。”
……
吃完饭,外面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下着。
两人走到商场门口,沈既欲在手机上叫车,迎面吹来的风又湿又冷,宋再旖待了几秒就受不了地转身往旋转门里退,但走两步又若有所思地停住,回头,把站风口的沈既欲也往里拉。垂在裤侧的左手突然被人从后面握住,沈既欲偏头看一眼,四目相对的刹那,宋再旖好像也反应过来青春期两个异性之间该有的分寸,手下意识地要松,可指尖刚滑过沈既欲的虎口,就被他顺势重新牵住,牵更紧。
他重新低头去看手机了,没再看她,太过自然的动作,似乎也没觉得任何不妥,屏幕光映着他的眉眼,勾勒着侧脸轮廓。
宋再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雨天路堵,原本预计十分钟到就能到的车,在第二十三分钟才姗姗来迟,两人的手终于分开,掌心被完全捂热,宋再旖坐进去,沈既欲报手机尾号给司机,司机确认完订单,放手刹,起步,与此同时从内视镜里朝后排打量一眼。
男生正斜额和女生说着话,挺宽敞的空间两人却挨挺近,近乎耳鬓厮磨。
十五分钟后,车先停在铂悦庭楼下,宋再旖上去拿了手机,还顺手理了一套护肤品带走。她原本以为自己这套离学校两站公交的公寓已经够近了,没想到汇景湾更近,但也知道沈既欲一家平时住的别墅不在这边,估摸着是最近才买,纯买给沈既欲走读的。
事实确实如此,进门空气里还留着去甲醛的清新剂的淡香,不算大,三室两厅,装修审美没得挑。
沈既欲说他已经在这儿住了几天了,宋再旖点头,环顾四周。
玄关摆放整齐的各种联名球鞋,墙壁柜里的限量手办,沙发边搭着的潮牌外套,茶几上随手搁的烟盒……处处都是他的痕迹,可她从始至终也没有一点外来者的姿态,转了一圈,轻车熟路地把自己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往洗漱台前放,然后问沈既欲她睡哪个房间。
沈既欲指了指靠左的一间房。
朝阳,飘窗,大象耳朵床,是她喜欢的布设。宋再旖满意地笑一笑,最后去了衣帽间,发现也全部都是按照她平时穿衣风格买的,她问:“这是你弄的还是裴阿姨弄的?”
“有区别?”
“当然,我好知道谢谁。”
“哦,”沈既欲环着手臂倚在门边,“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宋再旖伸手拿了套睡衣,闻言往房门口走,站他面前,“大少爷好像什么也不缺喔。”
沈既欲对她的调侃照单全收,嗯了一声后提要求:“下周三来看我比赛。”
“什么比……”话说一半跟着反应过来,下周三是校内最后一场篮球积分赛,八班对十二班,她笑,“干嘛,要我给你加油?”
“不乐意?”
宋再旖耸肩,仍是笑着的:“那你到时候可千万别输啊,丢人。”
“输不了。”
懒洋洋的语气,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大少爷模样,一股冲天的不屑意味。
宋再旖向来不和他争这些,递给他一记“祝你好运”的眼神,然后擦着他的肩,进浴室洗澡。
……
等她慢悠悠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制暖已经到达恒温,消了外面风雨交加的冷,也不至于热得燥,心里不禁感叹大少爷比她会过日子,结果转头就看见那人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出来,也洗过澡了,短发半湿,套着件灰色卫衣,家居裤,两人对视一眼,他往沙发走。
茶几上的烟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本习题册,摊着,红笔批注的痕迹醒目。
宋再旖看得稀奇,也走过去坐下,看清是什么之后更惊讶了,疑惑地撇头,问:“你也搞竞赛了?”
而且看样子并不是刚开始的状态。
相比之下,沈既欲显得淡定,把装牛奶的马克杯往茶几上放,“有问题?”
“你以前不是懒得搞这些吗?”
问句形式,却以一种笃定语气说出来,因为宋再旖记得很清楚,初三时有老师提出要带他搞竞赛冲全国奥一,想送他进少年班,但沈既欲拒绝得挺干脆,说没兴趣,说不想跳级。
恃才而骄形容他再好不过。
后来老师见劝不动只能作罢,只可惜了这么好一个苗子。
可是现在。
“什么时候的事?”宋再旖又问。
沈既欲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她一眼,“去年十月份。”
但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宋再旖直觉他应该还有潜在的无需明说的后半句——“和你差不多时候”,所以,他全都知道,知道她高一被选入竞赛班,知道她高二被停课,知道她在北江的动态,当初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无声抽离她的生活,却又留了个心眼在。所以,假如今时今日他没回北江,那么未来的某一天,他也很有可能以一种苏区优胜者的姿态,杀回这里,和她在CMO决赛上重逢。
那瞬间情绪有些复杂,像千丝万缕的线缠住心口,好不容易抓住一丝线头,又像迷宫快要找到出口,可下一秒就听见沈既欲接着说:“以后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我教你,别老去麻烦别人。”
牛奶冒着热气,浴室的门没关严实,水汽漫出来,淡淡缭绕,模糊两人之间的界线。
宋再旖手肘也撑着膝盖,闻言缓缓扭头,看着他。
都是聪明人,最后一句落音,一切就随之明朗,想起在出租车上那会儿跟沈既欲随口提过一嘴下午在篮球场跟贺庭周走,是找他讨教一道题,领悟到沈既欲已经将某些人划分成为所谓“别人”的阵营,而把自己拉成了和她同一战线的潜台词。
她拿起桌上那杯帮她热的牛奶,喝了几口后才不置可否地淡笑道:“但我感觉你挺忙的。”
沈既欲当然听出来她这话里“一回来就忙着招蜂引蝶”的内涵意味,同样侧头看她,也不辩驳,只是笑,吊儿郎当的,“忙归忙,这点时间总有的。”
宋再旖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牛奶喝完,起身要回房写作业,脚步却又被拖住,一站一坐,她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向扣她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皮下青筋若隐若现,然后视线缓缓上移。
和贺庭周截然相反的作风,沈既欲这个人,长了一张爱“挑事”的脸,攻击性全摆明面儿上,单眼皮随了他爸,五官乍看有点混血感,又冷又烈,一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气氛流转片刻,她问沈既欲怎么了。
“早点睡,做个好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