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柔情》意抒

2、02

　　小叔？
　　这位就是程川卓的叔叔？

　　和先前在全家福里看到的不同，经过岁月的风化洗礼，褪去了少年气，他更加成熟稳重，如酒一般，时间越长，越醇厚。

　　“程川卓，长能耐了。”
　　他的声音堪比沉闷的雨，淅淅沥沥落进人的心头。

　　季未慌乱的心跳还来不及平息，缩在角落安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程川卓细若蚊呐，刚才的压迫都烟消云散，“小叔，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我女朋友。”
　　“女朋友就可以强迫？”

　　程川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脑袋，认错：“我知道了。”

　　他看起来挺怵他小叔。

　　下一秒，男人不冷不淡的视线落在季未身上。
　　宛如一口枯败干涸的井。

　　季未气息有些紊乱。
　　他给人的震慑力不是一般的强。
　　难怪程川卓会惧怕。

　　季未和他不熟，但想到自己即将入程家大门，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想给他留下没有礼貌的印象，于是打了个招呼。

　　“小叔好。”

　　男人微点下头，语气疏冷，透着一定距离，“程川卓多有冒犯，我在这向你道个歉。”

　　“不用。”季未吓坏了，他长辈，给晚辈道歉什么道理，“他就是喝醉了。”

　　男人神色无多大的波动，回头看程川卓，教训着。
　　“以后少喝点酒，没有谁能理所当然承受你发酒疯。”
　　“这么晚了别在外边瞎混，早点带人回去，听见没？”

　　程川卓低头连说：“诶，好好好。”

　　“程董。”
　　正说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微胖男人走了过来，“我说你上个厕所怎么要这么久，原来是碰见熟人了。宁小姐还等着你喝酒呢。”

　　男人系上松开的西装纽扣，“走吧。”

　　“小叔。”
　　程川卓叫住他，“明天我生日你会到场吗？”

　　他已经连续三年缺席程川卓的生日，程川卓特别希望他能来。
　　“会。”

　　-
　　回去一路无言，只剩下凛冽的风声和蒙蒙细雨落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
　　气氛有些剑跋扈张。

　　程川卓不说话，季未也不想说。她知道他在生气，她不想哄。
　　没那个必要。
　　他说他喜欢自己，但季未不愿有过多进展。两人因为利益结合，有时掺杂太多私人感情不是件好事。

　　很快就到季未住的小区，她解开安全带，和程川卓说再见。
　　程川卓目视着前方，看都没看她一眼，简单的嗯了一声。

　　外边细雨绵绵，季未顶着包下车。刚关上车门，宝马一下子就飚了出去，残留一团尾气。

　　冷风涌来，季未丝毫不计较，也没放在心上，只发着抖往家里赶。

　　她一个人住外边，房子不大，但很温馨。当初搬出来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征得季家的同意。

　　“小橘。”
　　一开灯，家里的橘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这是她在小区门口捡到的流浪猫，养了三个月，肥嘟嘟的，不似初见时消瘦到只能摸到骨头。

　　小橘亲昵地蹭着季未的脚踝，时不时地喵几声。

　　季未给它倒了点猫粮，它狼吞虎咽着，伙食不错。

　　放好猫粮，季未登录音乐软件想听几首歌，就见消失好久的神秘网友给她发私信了。

　　尽西风：【天气越来越冷，多穿点，注意保暖。】

　　距离上次他发消息已经过去一个月。

　　季未往上滑了滑。

　　【今夜天气很好，好多的星星。】

　　附加是他随手拍下的星空，密密麻麻的星星点缀着黑幕，浪漫又失真。

　　再往上滑，有他分享的几首歌曲，不过季未和他的听歌品味不一致，基本上没怎么听。

　　最顶上，也就是三年前，这位神秘网友第一次给她发信息的时候。

　　尽西风：【生日快乐】

　　这天季未记得很清楚，是她来季家过的第一个生日。生日很盛大，很热闹，无论大人小孩都给她送祝福。

　　她也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吃着吃着，鼻子就泛酸，在想要是爷爷奶奶也能吃到就好了。

　　有些往事不能想，一想如海水猛兽涌来，顷刻将人吞没。

　　季未仍旧没有回复，退出和他的聊天框。

　　她认真的猜想过对方身份，猜来猜去，唯一一个最符合的就是，对方是她的追求者，且还是对她有一定了解的。

　　这三年里，她也不是没有扒过对方，怀疑是不是身边的哪一位异性，但最后都会被排除掉。

　　她很少透露自己生日，基本上没人知道。再者对方的听歌品味真的与众不同，很少有人听大悲咒。

　　季未选着歌，手机上方又弹出一则消息。

　　是程川卓的母亲曾萍。

　　【小未，明天川卓生日，你别忘了给他准备礼物。】

　　季未：【嗯，我准备了。】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我今天看他回来脾气不太好。】

　　季未：【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川卓这人面冷心软，你哄哄他就高兴了。等下你给他打个电话啊。】

　　结束聊天，季未拨打程川卓的电话，直到五十声铃响过后都无人接听。她又连续打了三四个，照旧。

　　季未有些束手无策，她没谈过恋爱，在这方面有所欠缺，再说她对对方也没感情，没那个心情哄。

　　再三思虑后，她果断放弃，可能程川卓也不太想理她，她持续性打扰，会遭人讨厌。

　　-
　　第二天，气温又降低几分，室内的空调都耐不住侵骨的寒意，绵冷如针，扎进躯体里。

　　“季未，马上就要下班了。今天周五，我们要不要去上次那个清吧坐坐？”

　　钟木言早早地关了电脑，背着包，只等到点飞速逃离公司这座囚牢。

　　“想喝点酒暖暖身子，天气太冷了。”

　　季未盯着电脑屏幕，专注制图，“我可能没空，今晚还得陪程川卓过生日。”

　　钟木言趴在桌上，欣赏她好看的侧颜，如玉般的肌肤，“啊，我才记起这茬，那咱们下次再约。”

　　季未嗯了一声，又陷入忙碌之中。

　　钟木言看着她熟练的制图：“你这是画的肺？”

　　“肺小叶解剖图。”碎发落下，季未把它拨回耳后，莹白的脸露了出来，“委托人的需求是制出小叶性肺炎，肺纹理分布不规则。”

　　钟木言点点头：“给PRM配图吗？”

　　PRM是肺部呼吸医学期刊，涉及肺部、呼吸医学等相关疾病，是一本专业性实在性强的杂志。

　　钟木言上次也帮这期刊画过一次，怎么说呢，委托人总对她的图不太满意，要求改了好几遍。

　　身为医学插画师，他们总会接一些为医学期刊配图的活。

　　季未：“对。”

　　“什么时候交稿，我看你忙一下午了。”钟木言不像季未，一到下班时间就萎了，无心工作。

　　“今晚。”
　　“今晚？”钟木言看了眼她电脑右下方的时间，“那你还需要多久，不是说程川卓过生日吗？”

　　季未也有些头疼，本来她早就画完了，奈何委托人不满意，打回来三次。
　　这个钟木言有话要说：“对方视力超级好，连我一个血管画细了都看得清。”

　　季未有心想笑，真的笑不出来，“到点了，你要下班了。”

　　钟木言努努嘴，给她加油打气：“没事的，生日迟到就迟到吧，程川卓还能打你不成。”
　　“季未，我先走了，下周见。”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季未又埋头苦干了一段时间。
　　她有些心力交瘁，静不下心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拿过桌面的手机。

　　程川卓没有回复。

　　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季未点进另一个。

　　领带定制：【不好意思，季小姐，我临时有事无法给你送过去，我叫了同城闪送，大概半个小时后会送到。】

　　季未：【好，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领带你男朋友肯定会喜欢。】

　　季未和他聊了两句，继续制图。没多久她顺利交稿，而闪送还没到。

　　收拾好东西，匆忙出公司，才知道又下雨了。季未返回至大厅，给对方打电话，好久后才通。

　　“不好意思小姐，我这刚出了车祸，得处理下，可能会晚些到。”

　　对方语气歉疚，季未也不好说什么。

　　“大概需要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

　　那个时候程川卓的生日会早就开始了，他本来就在生气，这下要是迟到，指定又会怪罪她。

　　季未也不耽误，问对方地址：“我过去拿。”

　　打车又耗费了十分钟，紧赶慢赶到达，二十分钟又过去了。

　　反正这个到是迟定了，季未也就不着急，拿到东西在路边安心从容的等车。

　　她和程川卓发消息。

　　【不好意思，我可能会迟到。】

　　发完，季未没再说什么。反正程川卓已经对她的做法不满，她也没必要耗费功夫说那么多。

　　冷风裹挟着小雨扑向季未的脸，停了的雨又下起来，她戴上羽绒服后边的帽子，哆嗦着等网约车什么时候到。

　　堵车中。

　　看来老天爷也得让她迟这个到。

　　季未哀愁着，就看到马路中一辆库里南朝她这个方位驶来，最终停下。

　　她一头雾水，印象中没认识的人开这种车，直到车窗落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他的长相冷峻又不失柔和，此刻眉眼松散，隐带笑意。
　　隔着朦胧的雨，季未看清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等车吗？”

　　他的语气随意又亲切，好像两人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季未愣了一秒：“对。”

　　只见他倾身打开副驾的门。

　　“快上车，这里不能久停。”

　　季未第一时间是拒绝，“不用，我叫了车。”

　　他不容置疑：“你再耽误生日会要结束了。”

　　这话确实，季未做了一秒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上了他的车。

　　车内干净，一尘不染，身上湿透的她都不敢靠在椅子里，眼前递过来一盒纸巾。

　　季未接过，小声地说了谢谢，又看到他把车内空调调高了，这才把车开出去。

　　车内泛着淡淡清香，是香薰的味道，清凉薄荷味。

　　季未收拾好自己，将纸巾归位，就坐着一动不动。毕竟身旁也算是她的长辈，辈分压制。

　　他车开的很稳，途中也没多少话。直到一红绿灯时，他问要不要听歌。

　　季未都行，干坐着其实也有些尴尬。

　　男人修长大手开启车载音乐，熟悉的音乐款款流入季未耳中，车内顿时佛光普照。

　　是那一首大悲咒。

　　“不好意思。”男人切了下一首，佛光散去，变成了吵闹的电子音，“你们年轻人应该听不惯。”

　　季未：“有人给我分享过这首歌，听得惯。”

　　他不动声色地低笑两声，后边也没怎么说话，专注开车。

　　季未觉得，他可能和自己没话题，说不到一块去，于是也不再讲话。

　　沉默着，就快要到了。

　　季未望着前方就要抵达的程家，后知后觉地坐直：“那个，小叔，你在前边停下就好，我走过去。”

　　男人转过头看她一眼，里边带有困惑：“和我一起进去很丢脸？”

　　“…不是。”

　　季未也不好说，要是两家人看到她坐程川卓叔叔的车过来会怎么想。在他们眼中，他俩没有见过面，还需要他们领着见一面的。

　　季未：“是我会丢小叔的脸。”

　　“……”

　　他也很好说话，并没有追究过多原因，就把季未放在了路边。

　　临走前还把车上的一把墨绿色的伞给了她。

　　“走快点，外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