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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龟背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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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约素对思平道:“你去吧,记得把她的人都处理干净,查出来是谁给小郡王穿伶宠的衣袍,一并处理。”
思平闻言,磕首在地。
他起身后,带人去处理那些被沈芙雎收买的内监。
凌约素看向留下的季映雪和季扶邪,目光柔软化水,面色温柔道:“阿邪,你还愿意娶我?”
“我来东都就是为带你离开。”季扶邪情意绵绵道,“若是你顺意嫁给我,我们就可离开东都。”
“那大庆的山河呢?我姓凌,乃是太祖凌云和圣帝轩辕金簪的子孙。我的儿子,他的身上留着凌氏皇族的血脉和你季氏一族的血。难道你不为他考虑吗?”凌约素诚恳而悲情道。
季扶邪闻言,凝目转向当事人季映雪。
季映雪眨眼,脑海里也有千帆过境,刹那烟迷。
他提起袍角,轻嗅一下,那股清淡的味道已经消失。
在凌约素眸色微凝下,季映雪扔掉袍角,同季扶邪内敛的目光对上,带点不羁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反正你们还年轻还能生。我……”
脑子里又想起清音酒楼的转角,傅田文蹲下来时递竹筒给傅田仲时得那张脸……
【一定是他弟弟太丑,所以对比傅田文的脸像是晕着光一样朦胧的好像……好像大海里的海豚。如海豚一样温和好看又快活,还带一点神秘莫测。
在我午夜梦回时,他才会不断地出现在梦境。
不不……日后他若是像朝上这些肥头猪耳的贪官一样,我当然还是要杀他的。】
凌约素过来人。
她凝目在季映雪控制不住的神色表情当中,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恐怕此人的身份低微,有所顾忌才不言明。
季映雪见这对神奇夫妻还没有明白话中深意,微吸口气,肃张脸道:“不好意思。我小时候就发现自己对女子没意思,我喜欢男子。”
“……”季扶邪直接被雷击中,哑口无言。
凌约素沉思的目光、镇定的脸色一下子转为诧异苍白:……男……男子?地位低下的男子!?
凌氏有一代皇帝只喜欢男宠,一度令金都盛行男宠风流,更是为爱人与天下人对着干,最终选择殉情结束。
自那后,凌氏每隔几代就会出这么个性别爱好奇特的子孙。
凌约素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想要说什么,被季扶邪出手给扯住。
季扶邪尬扯笑容,试着商量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下你说了什么?”漂亮的眼睛轮廓眯起,带一丝威胁的意味看向季映雪。
季映雪怕吗?怕的。
不过他依然狷傲的冷笑,倔强的仰起脸:“这几日我极其不适应这里,闲得无聊时仔细回想过。
曾经,我被绑在沈家的石柱外面,才会被拐走。为何会被绑呢?正是瞧见一对男女在房里办事,那场面真是印象深刻。
在七岁时,我才彻底懂那两人在屋子里干什么事。”他的神色落寞、讥诮,凝结一种沧桑、脆弱,却又坚持的气质,令人瞧来很是心痛而起怜惜。
“自被拐后,前往海辰道府被卖得一路,被打骂是寻常,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人可依,老婆娘对我奚落笑骂还送给孤寡摸来摸去……”他顿了顿,瞧见这对父母面上气愤、目光垂怜,就越发卖力的气愤道,“恶心得让人要吐。自那后,我见女人就躲。”
“雪儿……”季扶邪面上不忍,扯了凌约素的袖衫,“阿素……”
凌约素眨了眨,敛去目中水痕。
季映雪突然发现这个爹斜过来的眼神不善,但是依然坚持以这种既伤又委屈却又要强的神色说:“刺探昌王消息后,师父被杀,我得以逃走。重伤的我遇到一个人,那人救了我。
我才发现不是女人的问题,是我本身就对相貌清秀、身段不错的年轻男子见色心喜,有着冲动。
我自是喜欢男子,那还考虑什么?你强迫我,我也起不来、生不下孩子。
若是我像……”
他的目光瞟向内殿榻上的凌子衿,目里嫌弃,直接冷笑道,“他这般的恶心,我会自我厌弃,不干不净,恶心自己也恶心他人。”
季扶邪一噎,心道:你小子反骨、难训。近来学得多,倒是会整事,撩人情绪。
【不过,映雪失踪多年,性情难定,暂时先顺着他。】
凌约素的心有一阵刺痛,既是怜惜,又觉得孩子性情率真。
从小雪儿的话语行为中,她看出孩子的倔强和决绝,只可顺毛撸、不可逆着他反骨。
季扶邪想着得帮他一把,就为难挣扎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比方试着去接触些新奇的年轻女子,五大三粗的不喜欢,如你说的温柔乖巧的……”
季映雪瞧向被凌约素拧胳膊的季扶邪,心道:这两夫妻当真是奇奇怪怪。
他冷声道:“新奇,温柔乖巧?我喜欢得是……”
【幸好住口,不然就说出那小子的名字。这俩心思跟海蛇似的爹娘,不知道会做什么。】
季映雪顿下,寒声道:“十七年来皆是我一人独自扛起所有,以后的事也不用你们管,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十七年来皆是如此。”
季扶邪到底是跟季映雪相处半个多月,知道这小子骨头硬的要死。若非要达成目的,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钓人怜惜不忍他人反驳。
他眯了眯眸:最后一句绝杀了,约素定是会中招,她是雪儿的娘啊。
凌约素被这一句十七年创到闭眼、心梗。
她看向内殿,太医简竹拿刀在凌子衿身上比划,憋着心火,难受道:“不能保吗?”
凌氏人的痴情传自祖帝……那个九岁就看上大周末代女皇的太祖帝凌云……一直痴念大周末代女帝二十多年,为她守身如玉,直至两人在战火硝烟中再见结合。
凌氏人长情的性子,总是在一些后人身上间断的体现。
凌约素是过来人。
她虽精于算计,连自身的感情都是谋事的筹码,但是她爱季扶邪是真,季扶邪喜欢她同样是真,两人也都是长情的性子。
【雪儿,必也是专情人。他这么说,定是已经看上什么男子……】
凌约素的心在疼痛的摇摆。
简竹拱手回:“伤口太深,若是再不治疗,恐怕会腐烂……危及生命。”
凌约素颔首,转身就走。
由着几名太医动手……对于凌子衿,她也已经失望,想来沈芙雎如此,也是得不到凌子衿的爱和认同。
凌约素瞪向两父子,直接绕去长庆宫的中殿。
凌约素把私情暂时撇开,正色道:“雪儿,这次离京,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除沈将离给你挑的五千人外……阿邪,你不会把希望全交给那些人吧?”
【自家的人去才好知道雪儿看上谁,才好做应对的准备。】
“若雪儿没出现,我不会带澜鳞卫进京。你知道,我只想带你一人离开东都。”季扶邪平静道,旋即又硬气的加句,“我不想让澜鳞卫成为令东都染血的刀。”
前世,正是因为季扶邪的这一点心思,不想澜鳞卫成为凌约素手中的刀,而把人留在塞外,却也因鞭长莫及救不下他和凌约素。
季扶邪被沈芙雎一点小计策,骗奔进长秋宫。
他是同凌约素一起被围,烧死在长秋宫殿。
事后,沈芙雎也没讨着好,东郊大营的军队离开,张珏勾结道府的兵马入都。
张珏带人直接杀进庆皇宫,软禁凌子衿和沈芙雎,自此一朝独大。
凌约素听这句话,岂会不懂他的话意。
她不是十七年前那个要强的女人。
这会,她委屈地撇开脸,奉承句:“自然,你人来就能镇守东都,我就不怕沈芙雎和朝臣。”
【但是,雪儿回来,你终究也回来,你在塞外养的澜鳞卫也招来。东都的形势终于可变了。】
季扶邪感受到她的妥协,不由上前抱住她。
旁边的季映雪暗舒口气,瞧这对心思多的爹娘,再加个心思多的儿子……他忍不住自嘲般勾起唇角,嗤笑了声。
一直到晚间,凌子衿的血才真正止住。
同时,偏殿的七位朝臣们对皇帝不能人道的事讳莫如深,应下凌约素的请求后出宫离去。
如今的凌氏唯一的后人在江南,长公主派出季映雪,昌王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张珏明知道这事,还令季映雪前去,正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不怕天下再无凌氏,只怕不能两败俱死。
天下还有凌氏吗?
明日过后,庆帝不能人道的风言,会比马儿还跑得快,乘着流言的风传向大江南北。
凌约素又何尝不知道此事,她也在赌。
沈将离和季扶邪也在赌。
季扶邪赌天下大乱,季氏可以把长墙外六道府做为根基,学上古周氏轩辕祖帝,厉兵秣马后再谋时机从长墙外进入中原。
沈将离也在赌。
他要拿回北部军权,联合季氏清剿朝中势力,才可以控制中原大地。
凌子衿已废,凌氏已无后人,季映雪若杀凌子昌父子……天下将会群雄并起,凌约素挡不下天下形势的剧烈变格。
在几方人物的制衡下,凌子衿恢复的第十日,直接诏告天下:
季映雪乃是逍遥侯和长公主之子,封郡王的爵位,封邑定在海辰道府,承袭逍遥侯府,入太庙告祖,同享凌氏姓,奉告天下知悉。
伴随这告文下达各地道府,季映雪以祭祖、巡视封邑为名,带上五千东营兵士和一千澜鳞卫,以及亲卫竹沥和竹珅等暗卫,再有一名武力不错的宫女蒲葙,向江南出发。
五千东郊大营的士兵带头人既不是沈将离,也不是王友林,在朝堂角逐后落在身份立场渐趋明朗的屠佰林身上。
沈将离要借这次机会,联合王友林,清除东郊大营属于别人的势力。
他也要趁此机会,重回北地,夺回镇北军权。
至于找回沈晨曦和沈芳芷,他把任务交给沈刚、以及另两名亲卫沈向北、沈司颜。
沈刚此人一直伴随沈氏兄妹长大,情谊非比寻常。
对于沈刚,沈将离虽有信任,但也知道他同沈芙雎走得近,不可尽信。
前世,沈刚为保护沈芙雎,未曾再去南边。
屠佰林知道王友林奉沈将离的命令找寻沈晨曦兄妹,但是沈芳芷已死,沈晨曦在早春破城之际就被屠佰林斩首,待王友林知道一切后已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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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沈刚奉了沈将离的命令,却没有同沈向北、沈司颜汇合,而是再次前往凤雎宫。
沈刚一人暗杀一众看守沈芙雎的宫人。
沈芙雎泪眼朦胧,与沈刚相拥亲吻,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沈将离拘着我,让我南下替他找回一对儿女。我是才逃出来。
阿芙,我们离开吧。别管这些事,好不好?近些年我已经攒一些势力,可以抵抗他们的追铺。”沈刚一张国字脸,为人高大英武。曾是沈将离的亲卫,伴着沈氏兄妹长大的男人,早已恋慕沈芙雎。
沈芙雎狠狠地捶他,又压脾气道:“凌约素这一次把我打得一败涂地,我绝不能善罢甘休,还有沈将离……”她目光流恨,缓过脾气道,“我还没来得及问,南方到底如何?”
沈刚轻拍她的背,安抚道:“我已经让沈晨曦加入昌王兵,伺机而动,帮助昌王带兵打向洛川江。只不过,他……”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沈晨曦这小子倔得很,像沈将离一样道貌岸然,定是不肯行此事。不过,不打紧,不是还有沈芳芷吗?何况,近些年来我们也攒些力量。”她凝目看向黑夜,轻声道:“宫中权柄已经被凌约素拿回去,前朝有张珏牵制凌约素。
我要同你离开。他们如此欺我辱我威逼于我……我要毁掉凌氏江山。
我已经拿到儒秀阁密藏,知道金翅凤陵在哪里。你先陪我去毁掉凤山,断凌氏龙脉,令天下野心者闻风而动
我们再渡江南下,去寻我那对好侄儿、好侄女。我要告诉他们,沈将离究竟是个什么人。”
沈刚轻蹙眉。
一直以来对两个孩子的教导,他并没有听沈芙雎的意思在歪曲沈将离的人品。
不过,沈芙雎肯走,沈刚心下又欢喜。
他拉上沈芙雎,带上行礼装备,连夜从暗道逃出凤雎宫,顺便放了把火,再带她逃出庆国东都,前往旧城金都。
沈将离得知沈刚中途离去,宫中又传来凤雎宫起火的消息,他轻叹口气:沈芙雎到底是和沈家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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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沈大哥好厉害。”傅田仲站在人群外,看向一众参赛者打马奔出,领头正是沈晨曦,而沈晨曦的半个马身后紧跟一名娇小的男装少年。
看客台前,傅田文的目光从领先的沈晨曦至他身旁的少年,不由微微一笑。
大病初愈的杜九斤悠悠一叹,朝傅田文道:“芳芷这丫头是有大鹏之志。”
“九娘的眼光好。”傅田文赞一句,看向欢呼的田仲,再及他身边温柔如水的傅白晨。他轻声道,“我弟弟的未婚妻白晨小姐初来早春城内,请九娘有空时帮忙带着走动熟悉下周遭。”
杜九斤顺他的目光,瞧见傅田仲身后好奇看向赛场的温婉小女子,风流笑道:“放心吧。年轻的小姑娘最是活泼好玩,没几天就熟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芳芷带着她,说不定弄丢你弟媳妇。”
傅田文朝他拱手,耳闻看客大声说“射中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十只放飞的大雁有三只垂直掉落,再有一只箭横空出世,射中一只逃飞的大雁。余下六只有擦伤掉落两只,还有四只都已飞走。
马背上的射手们已经驾马跨越障碍,向将台跑去。即将开始第三轮比试。
第一轮文比,考得没什么深度,却刷掉很多大字不识的纯武人;穷文富武,家里能请起武师傅的家境都不会差,多少都懂点文字。大字不识一个的,当了将军也讲不通治军方略。
第二轮骑射,结果现在已经出来。
第三轮结阵,余下这些武士挑选几人结阵对仗,合纵连横比斗,小队胜者为赢。
看客群里已经响起各种声音:
“果然是沈晨曦,他一人就射下三只。”
“是吗?没看清啊,真是他?另外一只是谁射下来?”
“沈晨曦旁边那个娇小的少年,箭术了不得。”
“结阵了结阵了……”
……
傅田仲已经随人流奔去将台那边。
傅田文瞧他把傅白晨都落下,不由摇头。他上前朝有点害怕、委屈的傅白晨道:“白晨妹妹,这是杜九斤,人称九娘。”
杜九斤朝傅白晨微笑。
傅白晨不太懂城里人的套头,倒也朝杜九斤轻浅行礼:“九娘好,我叫傅白晨。”
杜九斤直接搭上傅白晨的手,笑道:“这些个糙人的玩意,有没有吓到你?”她说这话朝傅田文点了点头。
傅田文见状,感激一笑,随人流跟去将台前。伯媳之间还是要避嫌。
三十四名参赛武者已经弃马。
胜出者唯有沈晨曦、沈芳芷,还有两名参赛者。
第三轮结阵赛,由这四人各自任意挑选队友入场对阵,人数不超过六人。
沈芳芷是临时乱入,也没队友,直接加入沈晨曦的队伍。
如此对面二人结阵共十二人对付沈晨曦队伍六人。
乱战的场地中央。沈晨曦六人结成简易龟背阵,竟也十分抢眼。
沈芳芷、段长青为阵前左右侧锋;沈方、田荣为阵后左右策应;张景在后,为龟背尾,站高瞭望;沈晨曦为龟背阵首,一棍扫千军,可进可退之位。
对手的两人,集结十二人的阵势,结成鱼鳞阵,持棍进攻龟背阵。
沈芳芷嘎嘎一笑,棍如枪使,隔挡开对手。
沈晨曦以枪法直戳对手胸口、颈项,戳盖棍头的红墨,凭此淘汰对方一名兵士。
傅田文在赛场外,看向场地内的阵势,伴随交战的持续进行。
沈晨曦一队以阵型武力淘汰对方士兵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剩下两名第二轮的胜出者。
沈晨曦从阵法中走出,朝沈芳芷道:“没想到你这么听话。”
沈芳芷哼了声:“我的军师教过,结阵打战重在听令。我又不是你这种莽夫之流。”
“哦,真巧,我的军师也说类似的话。”沈晨曦打趣妹妹一句,利眸射向对面两人。
两兄妹交谈过后,同时手挽棍如枪,做出相同的起始动作。
看客们瞧着两人统一的动作都惊下。
“这是沈家那个芳芷吗?”
“芳芷啊……我大爷,她好飒……比他哥哥养眼多了呀。哎呀,早知道我押芳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