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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沈家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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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有理。
沈晨曦赶紧摇头,晃去此前的疑惑。他肯定道:“你说得对,阿文。”
又似思考了一下,他凝在傅田文略红的双唇,轻出口气、松了绷紧的双肩。
然而,下一秒,如同内心扎根已久的大树被猛地拔出来,他猛的道:“你既已了解些。我就同你说真话吧。
当年我们被送来江南时,我已是四岁上下,能记些事,或许是因为印象实在太过深刻痛苦,永远烙印在我的脑子。
沈……将离亲口对我说‘离开东都,来日沈府遭难,你们尚且在外还能保全。照顾好你的妹妹,以及那个孩子。
他是你们离开东都的因,也是我沈家将来保命的符。’”
沈晨曦说到此,已怒到不自觉地咬牙切齿,怨恨过后是悲伤地垂落眼睑。
他长长地出口气,有了开头,后面再说出口,就不会太过艰难。
“我妹妹……芳芷,当时不过六个月大,强行离开母亲。
这全是沈将离做的好事。
呵……我和妹妹由几个亲卫护送,随奶娘来到江南。
起初我们因有银子,尚且能得沈家祖宅旁亲的照顾。
随时日渐久,即使兵爷都扛不住在南旋这等散漫的地方消磨到毫无斗志。”
傅田文听出他的话意,生活在南旋前后二十多载,自然知道这个地方的特点。
南旋地热,人们尝尝一日两餐。
城里人休息的时间多过乡下做活,属实是比较适合修身养老的地方。
何况,人总是会变。
沈晨曦咽下泛起的苦涩,瞥见傅田文听的认真,不由继续道:“久而久之,人心变了。不过三年,亲卫各自有心思。有一个看中乡下来府城的姑娘,跟着回当地县府娶妻生子。有一个耐不住消磨光阴,返回江北,重返沈将离的部队。后来,这个人就是我和芳芷的师父。
当年,余下一个奶娘和另一位亲兵。
那时,我六岁,已知人事,妹妹被拘在隔壁的小房。多动的季映雪跑了出来,而奶娘和兵爷在房里偷欢。
季映雪缠着我,声音惊动了房里的人。我和他就被扔在门外栓马的石柱边,我稍大些,已能自己解开绳索,没顾及季映雪,又返回去瞧这两人到底搞什么?
呵,搞什么……男盗女娼的把戏罢了,倒也不怪他们。
长大后我也就懂了,不过是时日久后,日久生情。”
傅田文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轻声道:“季映雪是在这个时候丢的?”
沈晨曦眨了眨眼,蹙了眉,轻轻地点头。
“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亲人,遂而对他不上心。有时候甚至还嫌弃他,连名带姓得使劲喊他。他不过三岁,又能做什么,记得什么?
我满足了好奇心,那两人后来出了屋……大家就见季映雪不见了。
我当时也害怕、难受,心里却有隐秘的快感……呵,对沈将离,我始终释怀不了,那些仇啊怨的都往季映雪身上去。
奶妈和亲卫因此事,吓的半死。
奶娘当场说出‘季映雪是从皇宫里抱出来的孩子,若他丢了,被追究起来会杀头。’尽管她这么说,看起来是真害怕,但她和亲卫根本没去找季映雪。
我们错过了救他的最佳时间,自那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他。直至今日,芳芷说有了当年的消息。
那件事发生的后半夜,奶娘和亲兵直接卷所有的钱银逃了。
我想他们是害怕被祸及……后来,师父来了,除教我和芳芷外,其余时间都在追查这两人的下落。
再后来,师父就不出去找了,我猜那两人应该是死在师父的手上。”
傅田文垂了眸:这么说来,沈晨曦六岁就孤身照顾三岁的妹妹芳芷,他……很可怜。
旋即,傅田文又竖起坚壁,可怜沈晨曦做什么呢?
与其可怜沈晨曦,不如可怜那个季映雪。
刚出生就被人抱走,远走江南,至死都没有见过亲爹娘,这孩子还是当今长公主和逍遥侯之子,岂不更可怜?
沈晨曦重重地叹息了声,眸中有懊悔和悲伤。
“话说回来,奶娘和亲兵逃走后,一时间,江北都没有来人,我和芳芷也没银子……沈家旁亲得不到好处,自然不肯在护佑我们。不过,我用言语炸他们,在十二岁前,还能住在他们给的茅庐瓦盆下……早春大城的其余百姓倒也和善,总会给我和芳芷粥薯活下去。
我和芳芷是吃百家饭长大。”
他说完,回眸看向傅田文,轻轻地又有些难为情般低声道,“阿文,这样穷和不堪的我,你会喜欢吗?”
傅田文抿唇,直接避开他的目光。
他能想象到沈晨曦兄妹在日后过得是怎样无依无靠的日子,而沈晨曦也因年幼不知,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
沈晨曦得不到回复,垂下头,背过身去:“后来,我十二岁时,江北才有人来,就是那位最初回江北的亲卫,芳芷口里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他是沈将离的亲卫兵,会使轩辕枪。
自此,我和妹妹才有倚靠,有钱银吃顿饱饭。”沈晨曦说完,抬脸看向傅田文,微微一笑。
他抹把脸,调整神色,又弯身把分出的四份银钿玛瑙收起,抬头笑道:“我出去一趟。阿文,放心吧。
我的亲人只有我阿妹,我会保护妹妹一样保护你。
我也希望你能喜欢芳芷……呃……哥哥对妹妹那种!”
傅田文压了压有点涩的眼角,抽着唇边道:“天快黑了,你赶紧去吧,顺便把你那不着家的妹妹找回来。别真等出事,追悔莫及。”
“哎,我这就去。对了……”沈晨曦说完先去把井里泡着的圆凉石、以及炭和竹片都取来给傅田文,还细声和气道,“天黑了,你要写什么明天再说。
这石头很凉,敷在脚踝可以止肿。”
傅田文从他手中接过东西,摸着圆凉的鹅卵石,两个“谢”字如鲠在喉,怎么都出不了口。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目送沈晨曦大步离去。
待人走后,他环顾幽暗的堂屋,不由想道:“难怪这家冷清,兄妹两人一个赛一个不着家,估计除回来睡觉外,连吃饭都少在家。”
圆凉石被搁在桌面,傅田文从系统喵的格子里取出十六个调味罐。
他摸着冰凉的罐体,仔细看了一番。
果然同穿越前饭店里的十六只装的调味罐一模一样。
虽说挺无力,但是他依然把每一块竹片写上“云南白药气雾剂”,再放入罐子,最后一起收进系统喵的格子。
“系统喵,这得多久种出来啊?”傅田文有些不确定道。
系统miao:“这得经过系统精密复杂地运作,然后与此间天道交互,确认你种出来的东西到底符不符合世界进程发展,再有会发生多大的后续影响……”
傅田文听系统喵一系列的运作过程说明,直接犯了困。
他趴在桌面睡了过去,后来是听到兄妹的争执声才迷糊地醒过来。
油灯亮起,傅田文在迷糊中看到东厢边的房门“咯吱、嘭”声,显见是沈芳芷径直回房。
沈晨曦叹口气,摞个两个布包立在堂屋,在昏黄的光影下像个门神一样。
他把布包放在桌面,瞧见傅田文眼角挂泪、在不受控地打哈欠。
一时间,沈晨曦的目光和声音都特别的温煦:“阿文累了?先吃点东西,一会洗过后松快些,再去睡。”
伴随温柔低沉的说话声,沈晨曦一边又打开一个包裹,散出笔墨纸砚齐活一套,外加四个热包子。
他直接把包子递给傅田文,呼噜道:“还热乎呢,你快吃吧。我去给你打水,再烧点热水。”
傅田文还没说出口,只听嘭得一声。
沈芳芷穿白色的絮布内衫,直接出东厢门。
她气冲冲上来后,从桌面拿走两个包子,又斜眼看向沈晨曦,“重色轻妹。”又朝傅田文道,“二哥,你使劲支使他。平日也没见给我烧热水。
另外,大哥,我不喜欢张景和段长青,你别给我搞事。
我要做大将军,女将军。哼。”说完,她一甩乌黑的长马尾,又进了房。
两个男人听得那一声“嘭”都不由咽口吐沫。
这丫头脾气大起来,真得是不管不顾。
沈晨曦和傅田文对视一眼,各自撇开脸。
沈晨曦依旧去烧水,傅田文坐在堂屋吃包子。
沈芳芷在房内听着堂屋的动静,又轻悄悄的开门,朝看来的傅田文露个笑脸,而后她跑到堂屋里白日送来的两个箱子前……
傅田文亲眼看到她在看到绫罗时眼前一亮,旋即小姑娘又被另一只箱子上的银枪吸引了目光。
【这杆枪还是沈晨曦在傍晚出门前放回这只箱子木盘。】
沈芳芷直接撇下折叠整齐的绫罗,拿起轩辕短/枪,欣赏起来。
她学过枪法,旋手扭转之间只听“嘎哒”两声,枪身再次变长,惊呼道:“这是轩辕/枪。师父说,咱们大庆最好的枪是上古传下来的轩辕/枪,可长可短,出锋有芒。
我爹……沈将离就有一柄轩辕/枪,不过他怕被人诟病有崇周之意,用得是沈家长枪。这是师父同哥哥说的话。
我一直在想,轩辕/枪可长可短,岂不正和我意。
这枪……我要了。”
门外靠墙的沈晨曦无声的出了口气,又回厨房去忙。
妹子要就给她吧,至少能护身,刚还担心她欺负傅田文呢。
堂屋内,傅田文看到门庭外那道影子离去,朝兀自欣喜的沈芳芷道:“这一箱子绫罗,你哥没拿去分,只多补了钱银给他的兄弟。那应该是留给你了,一起拿回屋吧。”
沈芳芷美眸一撩,嘻嘻笑道:“谢谢嫂子……哦不,二哥。”她说完就抱起装满绫罗的箱子直接回房间。
傅田文瞧她力量也不小,竟觉得挺有趣。
穿越前他也有个姐姐……自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会顾着爸妈和弟弟,与沈芳芷这样得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更像沈晨曦这样的长兄。
或许在兄妹姐弟里,大得那位懂事早,更会照顾小的些。
此时的沈晨曦……会把东厢让给妹妹,会把想要的短/枪留给亲妹……但也是那个包子只买四个的大老粗……
傅田文想到这里,心头更是复杂难言。
他压下莫名的心思,吃过一个包子,余下一个……留给沈晨曦。
待沈晨曦拎桶进来,傅田文本想稍许洗下就行,却见这个大老粗一桶一桶得往西厢屋里拎进去。
瞬间,傅田文有了不祥的预感。
在沈晨曦再次拎桶入室后,傅田文喊道:“沈晨曦,今夜我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