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捡到四只小鸟 ...
-
刚下过一场雨，外头的天仍然是湿漉漉的。我伸手往外探出去，一滴雨珠顺着屋檐落到了我的腕心，像天神的眼泪。雨停后，我热情地邀请了这位看上去就很有文化的新朋友去看我的小药圃，路上遇到几位叔叔们，皆以一种极为惊奇的神情打量着我们。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嘶，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反正有了一个看上去就很赚面子的新朋友，我也将往日的烦恼皆打包抛于脑后，同他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
新朋友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替我解答了好些我感兴趣的话题：譬如哪家糖水丸子最好吃啦、哪家花鸟市的鹦鹉最会唱小曲啦、哪种香包最流行啦...
我诚心诚意地夸他：“你真厉害。你看上去明明这么年轻，怎么比我阿爹他们知道的加在一起还要多？”
他只说自己在外游历多地，因此见识也比寻常人多上一些，若我哪天得了空闲，尽可以到璃月港去寻他。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凑到他跟前好奇地问道：“咱们一路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以后我若到璃月港去玩，要怎么寻你呢？”
他顿了一顿，刚要说话时，我便见阿爹恭恭敬敬地送了几位面生的贵客出来。其中为首的是一位身着蓝色衣衫的漂亮姑娘，我见着好生面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多年不见，小阿檀竟生得这么高了。”出乎预料的是，她反倒语气熟络地主动同我说起了话，“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记得吗？”
我一下子真有点诚惶诚恐了——小时候抱过我的人数不胜数，彼时又是不记事的年纪，一个个真要讲究起来我哪里记得？！幸而阿爹敏锐，替我先接了她的话：“小阿檀那年还在襁褓之中，尽管有幸与归终大人见过一面，十年光阴弹指间，对咱们凡人却漫长得很，小女愚钝，大概是记不太清了。”
归终也笑了笑：“确实太久了。”
我此时正浑浑噩噩地处于一个不知所措的状态，阿爹立即又转了方向，朝我身边的男人行了礼：“不知摩拉克斯大人大驾光临，若小女有冲撞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谅解一二。”
我一听见阿爹口中的那个名字，登时觉得如遭雷劈——他就是摩拉克斯？！那位借天衡山地势守护子民，建立起璃月港的魔神摩拉克斯？！可是我刚刚还同他聊了一路，还约了改天请他吃糖水丸子！
这朋友若是拉出去，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面子——我真的有可能跟着他一道鸡犬升天！
摩拉克斯没看我，只淡淡地笑了笑。
传说魔神摩拉克斯与魔神归终约定共同守护人类，将北方的归离集与南边的璃月港建造成了人人向往的一方净土，他们广施恩泽、收留落难的流民，是最最心仁慈爱的神明。
可是我的新朋友怎么一下子就变成高高在上的魔神了？！那先前我们谈的糖水丸子、时新香包、花鸟鱼虫可怎么办才好？
我向来是个不会藏心思的性子，甫一思及此处，趁着无人在意的空档，迅速鼓起勇气偷偷扯了扯他白色的衣角，小声问道：“摩拉克斯大人，那我以后还能去璃月港找你吗？”
“自然。”摩拉克斯目光温和地转向我，“小友可还记得那句璃月俗谚——‘有缘自会相见’。”
“若我们有缘，日后定会再见。”
我却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有些怅然若失地想起了小翠——我现在又没有可以无所顾忌说话的人了。
我站在原地瞧着摩拉克斯与归终向阿爹略微一示意，便如散去的尘土般消失在了原地；而我沐浴在刚出的阳光下，心情却并不阳光地摸了摸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小翠画像。
—
或许是天命使然，又或许是我这个人天生就很倒霉，在阿爹送走两位魔神后，我趁着雨后初晴的天气决定外出去采药草，却一不留神踩了个空，在一个约莫六尺高的坑洞里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都说人背到极点的时候，各种倒霉事只会接踵而来。在我掉下坑洞不到半个时辰，原先还雨后初晴的天气突然转阴，随后便稀里哗啦地地下起了大雨。
我拖着一条摔伤了的腿坐在坑底，想哭又哭不出来。
...我实在太蠢了，方才出门前怎么就忘记在案上给阿爹留一张纸条了呢？！
雨水透过狭小的缝隙一股脑儿全浇在我的身上，在这隆冬季节里给我浇了个透心凉；而我还像樽“望父石”般巴巴地等在原地，摸着肿了一圈的脚踝，只觉得恐怕出去无望，要在这座六尺深的坑洞里待到死了。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我半边身子倚在泥墙边，只觉得这时间过得比我这一辈子还要久。雨停后没什么热量的太阳晒得我眼皮发昏，意识浮沉，就在这半昏半醒之际，我却好像听见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想要拼命呐喊出声，但我的嗓子却紧紧绷住，竟然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唉，我不过一介凡人，不会真的要等死在这里了吧？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刚破晓。
远天擦过一抹极亮的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树枝燃烧的味道，以及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我发了半天愣，才想起自己在采药草的途中一不留神掉进了坑里，不仅崴了腿，还被雨活活浇了大半个时辰。
但我醒来的时候，却背靠一棵粗壮的大树；身边还坐着一道熟悉的影子——我这些天曾经在纸上画下过无数次他的样子，即使有一些我自认为还不错的，但若要与真人作比，我的画也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少年的脸上依旧是冷淡的神色，看不出半点悲喜，安静得仿佛从未离开过。我不晓得他是怎么在坑洞外发现我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我救起、守在我身旁的，我只知道他如今救了我的命，我们俩确实就互不相欠了。
但我一看见他，心中的欢喜便一下子大过了所有疑惑：“小翠？！你怎么回来了？如今伤势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受魔障侵扰？”
小翠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他如今已不再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了，一身轻薄的劲装，腰上还挂着一副面目狰狞的傩面，鎏金色的眸子光芒流转，哪有先前半点儿狼狈的模样？
他问：“能自己走吗？”
我可怜巴巴地撩起衫裙，露出红肿的脚踝：“可以，但是等我走到遁玉之谷的时候，我的腿应该也差不多该锯了。”
少年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我送你到城门口。”他在我身前蹲下身，语气依旧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回头示意道，“上来。”
我这下听懂他的意思了：他不想再暴露于其他人眼中，如果可以，最好将关系和我撇得干干净净。
“你这么不喜欢我啊...”我趴在他的背上嘟嘟囔囔，感受不到半点温暖，风一吹便觉得脸、身、心皆用刀子刮般的疼。我好不容易寻到新的朋友，一个是魔神，跑了；另一个是夜叉，也准备丢下我跑了。
摩拉克斯说得果真不假，我和小翠确实是有缘份的——只是有一点，但并不多。
大概是被我骚扰得烦了，小翠皱了皱眉头，似是马上想否定：“...没有。”
“你有，你上回走的时候还把我腰带也拿走了。”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你还把吃了一半的杏仁豆腐丢在桌上，还有留云借风真君送我的机关...你要走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他不善言辞，只好继续反驳我这个挂在他身上的烦人精：“我没有。”大约是感觉自己一直说同一句话显得很呆，再加上为了堵住我的嘴，他立即警告了我一句：“莫要聒噪。”
我反而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大着胆子追问道：“那你不讨厌我的话，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朋友好像还挺不错的？”
他没吭声。
天逐渐亮起来。一束清冷的阳光照在那只泛起浅浅粉色的耳垂上。
他稳稳地背着我，走过当初我拖着他走过的路；少年的步伐慢慢悠悠，却也不曾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0 22:42:01~2023-04-12 01: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乐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