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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捡到第二十只小鸟 ...

  •   我看着头顶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听见耳边再熟悉不过的啾啾鸟鸣,终于知晓我还是回到了遁玉之谷——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我只是睡了一觉,忽然从噩梦之中醒过来了,只要我叫一声阿爹,他就会笑眯眯地推门进来,然后戳着我的鼻子说:“哎哟哟,小懒猫睡到太阳晒屁股啦!”

      但是我稍稍一动,便立即有人抓住了我的手,那只手却像囚笼似的禁锢着我,像是想要把我拖回无边地狱里去。我立即无意识地激烈挣扎起来,哭喊道:“阿爹!...阿爹!”

      每当这时,一股奇怪的力量就会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躯壳,让我重新坠回长眠之中。

      直到后来心也死了,眼泪也流干了,我才终于接受阿爹已经离我远去的现实。

      我呆呆地坐在廊下,看着小鸟落在树枝上啄食,整个人就像被吸走生命力的人偶,提不起半点精神气来。婶婶从未如此担忧地看过我,每日苦涩难喝的汤药灌下去,我也终于不再像过去那样闹着要吃蜜饯,只是静静地接过,静静地喝完,偶尔开口说几句话,也总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

      其实对于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我自己是知晓的。

      为我诊脉的医师眉头总是紧紧蹙起,然后安慰我:“会好起来的。“然而我知道这些都是哄人的话,旧疾已经从隔日复发延伸到了每日复发,终究还是药石无灵。正如雨鳞告诉我的那样,我身体中的力量已经接近枯竭,深入腹地之时又受到魔秽侵害,是活不了多少年的。

      魈每日都要来看我——那日他及时将我打晕,带回了遁玉之谷,大约是怕我气急攻心,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我也并不怪他。若是换成过去,他愿意日日来看我,我肯定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去;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我竟连怎么笑都快忘却了,只是每日继续照例处理城中事务,偶尔到庭中走一走,坐在廊下发个呆,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我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然而层岩巨渊的异动依旧还在,我听婶婶和叔叔背着我商讨过一回,不能及时加固封印,深渊洞口便会源源不断地涌出魔秽来;待到封印彻底解除,被镇压多年的魔神便会重归人间,届时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遁玉之谷。

      没有人知道最后一片凤羽仍存于世,而且就在我的手中;若是想要稳固封印,也就意味着还需要一人进入渊底,需要有人去送死。

      此事不能教旁人知晓——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我去的,叔叔们心怀愧疚,定然有千百种法子将凤羽拿走,然后亲自进入渊底,去弥补没有阻拦阿爹的遗憾。

      而我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切肤之痛。

      这一日,待到天上明月依旧高悬之时,我轻轻地推开了一扇连接外头的小门,拉紧了罩在头顶的兜帽趁着月色的掩护偷偷溜了出去。白天的时候我趁众人不备,偷偷地在餐食中下了药——他们肯定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竟会对他们下药。

      今夜我特意早早地将府中仆役遣回休息,这才决心走小门出去。夜色朦胧之间,遁玉之谷就像陷入沉眠那样安详:一想到总是和我打叶子牌的杂货铺大哥、在新年“通福”时招呼我进去吃糕点的大婶、从梦魇中死里逃生后常常送我小玩意儿的城民们,我便觉得眼眶热热的。

      因为害怕暴露行踪,我不敢走有卫兵巡逻的大道,而是顺着一条极隐蔽的小路往外爬去。这条路我曾走过许多遍——掉进坑里,被魈救起后背回来的那天,我走的便是这条羊肠小道。真要说起来,这条路还是阿爹告诉我的:靠近林山的谷地生长着许多药草,从这里往外走能更快地抵达城外。

      除了城后,天也已经蒙蒙亮了。我在就近的小城镇里买下了一匹快马;上回坐押镖阿叔的马车离开时,我曾仔细观察过,记得去往层岩巨渊的路。因此只稍作歇息,带上干粮和水后便寸步不停地往层岩巨渊奔去。

      初升的阳光冷冷清清地照在大地上,马蹄清脆地回响在这片天地之下,我攥紧手中的凤羽——在抵达腹地之前,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雨鳞。

      他依旧待在那寸黑漆漆的洞穴之中,在听完我的计划之后,那双盲眼也只是微微一动,随后才轻声对我道:“菲尼克斯已经仙逝,这片凤羽是我转赠给你的,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自由,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我道:“我离家后,曾在驿馆修了一封信给叔叔他们,里面提及了你的事...待一切都结束之后,一定会有人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雨鳞笑了笑,但他的模样竟然比起解脱更像是欣慰,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可惜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揣摩他的意思,他反倒来问我:“阿檀,你不怕么?”

      我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讪讪道:“可能曾经觉得有些怕吧。”

      然而我更清楚,若我不去,我一定会后悔。

      这世间最痛苦、最悲哀之事我都已经经历过了,这么多次从鬼门关里爬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大约是阿爹手中的那枚凤羽起了作用,这一回我再前往腹地,肆虐的魔物已经平息了不少;加上上一回魈与火鼠大将曾清剿过周边魔物,我的进程也还算顺利。

      只是这一回我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露馅。

      魈在发现我不见之后立即出城来寻我。说来也巧,驿站老板正好在清点信件的时候遇上了他——但凡他晚来半刻,或许都看不见我打算寄出的那封信。在知道我大概要做什么之后,他甚至抢在了我前一步先来到了层岩巨渊腹地。

      我同他相望,像是相隔了万千尘寰的距离。

      我平静地说:“你若有一点点可怜我,就不要拦我。”

      他攥紧了手中的长枪——上面那枚同心结还是我亲手给他系上的。魈不敢逼迫我就范,开口的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他朝我伸出手,也是我第一回见到他如此恳求的表情,声音低低地道:“...我从未那样想过你,只是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我笑了笑:“若是真的有,阿爹就不会死了。”

      他会不知道我的眼泪是为谁流干的吗?

      我轻轻地捧住他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的唇——这是我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吻他,也是最后一次。我看着那双充满哀色的鎏金色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哽咽声。

      因为魔神战争,阿娘死了,归终死了,阿爹也死了。

      我希望我能成为终结一切不幸的节点。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而下,打湿了衣襟;阳光终于彻底升起来,热热地烤着我的肌肤。回想起我们初见那日,一切竟如大梦一场——谁能料到,在我生命里的最后一刻,陪着我的竟会是他呢?

      我轻声道:“我是遁玉之谷城主的女儿,我阿爹和外面的神仙们是一起下棋喝酒的好友。”

      “小翠,你可别忘了我呀。”

      我突然推开他,随后像一片枯萎的叶片那样,轻飘飘地从渊口向下坠去;然而魈到底还是没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跳入深渊,他伸手去抓我的衣角,浓郁的风元素瞬间覆盖上来,向上用力托举着我的身体,与之对抗的无数鬼魅魔秽的惨叫缠绕于耳——他是夜叉,在这样的环境下恐怕受到的影响比我还要大。

      我见到那具青黑傩面已然覆盖上了他的脸,便知他大约已经到了极限。

      我强忍着将将要溢出唇角的鲜血,腰间的神之眼悄然亮起:鬼魅在碰见火元素的一瞬间立即化为青烟,同时对抗着上涌的风元素,爆发出更为巨大的热浪。

      他怕伤到我,马上收敛了元素力——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渊底重新伸出的千万条触手将我往黑暗中拖去;他好像对我喊了一句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随着身体的急速坠落,我闭上了双眼。

      我要到琉璃百合遍地的归离原去,那里有阿爹、有阿娘,还有归终;我要亲手扎一个风筝,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琉璃百合花田里一起放风筝了。

      我还要到密林丛丛的遁玉之谷去,让阿爹帮我抓好多好多条大鱼,再给阿娘编一个漂亮的花环。

      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完结没完结没完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至此,第一世的死遁就到这里啦!
    妹在遁玉之谷的结局是我早就拟定好的,一开始受到大家宠爱的小女孩一点点独立起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少城主,为保护子民付出一切,就是我想体现的妹的成长历程。
    不过可能笔力有限,体现不出多少就是了)
    关于跳深渊:其实转换一下身份,如果璃月港出事,魈也会和流檀一样选择自我牺牲。
    关于俩人目前有没有在一起:其实可以看出是没有的,相互喜欢但是并没有在一起。他们其实都不是恋爱脑,妹虽然心心念念魈,但是在知道他可能引来梦之魔神后涌现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做掉;魈也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意,比起妹他选择去清剿荻花洲附近的魔物,感情不比常人敏感是一方面,背景不适合谈恋爱又是一方面。
    并不是不喜欢对方,只是在魔神战争期间,百姓的性命对他们来说都是要高过自己的,这才是仙众夜叉的责任,也是少城主的责任
    全文会是he,接下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和平时代了!(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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