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一开始我只想拒绝包办婚姻》夕惕若厉

2、吕家村（二）

　　从练武场告别各怀鬼胎的兄弟们，吕意走上了前往主厅的路。

　　吕家村虽说是个村庄，其中大部分人不事生产，却并不贫穷。其中的变数就是炁和所谓的异人。这几乎也是两个世界的唯一变数。香港照样在97年回归，我国的南斯拉夫大使馆在99年照样被美国轰炸。吕意甚至有种错觉，在她渐渐成长的时候，有个叫李潺的女孩子同样在河北的一个三口之家认真生活着。

　　她曾经有段时间非常想逃跑，想去她原来的家看一看。思绪总是骚动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或许这并不是两个世界，只是一个世界的表里，她只是之前居住在表面，现在居住在里面。

　　不过，这种使大脑步入兴奋状态的想法总是会被自己弱小的身体打倒。没有实力、没有钱、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

　　吕意快步路过四周大同小异的古宅，大多是砖木结构，突出的黑色木头像是恶鬼的獠牙。风从木头缝隙中吹过，发出在她听来有些刺耳的声响。

　　看到主厅里的两道身影，吕意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整理好心情，老老实实地点头问好：“太爷好，大爷好。”

　　“吕意啊，最近怎么样？”光着头的大爷眯起眼笑着问道。

　　“好着呢，大爷最近气色更好了。是不是大哥哥的如意劲又精进了。”吕意也眯眼笑着应承，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吕忠……”太爷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说道：“事情说完了，你先走吧。”

　　“欸，爹。”大爷像个鹌鹑一样离开了，明明也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

　　吕意目送着大爷离开，刚想转头和太爷说话，一阵微妙的不详之感仿佛正顺着她的脊柱爬上去，一股劲风袭来——是左后方。

　　吕意轻踏一下地面，借力转身躲过了太爷的脚，刚想松一口气。一股诡异的劲力就从地面破土而出，吕意浑身一僵，迟疑了一瞬，到底是没躲。凝成实体的炁径直将吕意打飞，将她抡到院子里。

　　“噗——”躺在地上的吕意向身侧吐了口血，摸了摸嘴角，坐了起来：“谢谢太爷指点。”

　　“哼，你啊，真是没点长进。”吕慈已经走进了院子，脚步铿锵，根本看不出是一百一十多岁的老人。

　　“身法已经有点长进了。”吕意撇了撇嘴，带着些不服气地说道。

　　在言语方面，她从来不对着吕慈装。经历过百年沧桑的人，心志、能力和敏锐度都不是盖的。为了表示亲近和完全服从，除了最深层的秘密，她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更改事情的程度罢了。掌握权力的老人，一要服从，二要真诚。由此衍生出不同的方式，对于那些更接近他地位的人来说，比如大爷，服从要高于真诚。而作为他看不上眼的小辈，真诚可以大于服从。

　　就算是孙悟空，还能逃过五指山吗？

　　“意儿，如意劲给我看看。”他伫立在院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

　　吕意将炁凝了凝，附在手上。比起刚刚攻击她的劲力，只能算是小小巫见大巫。

　　“还是那么弱，我都不想承认教过你。”

　　吕意倒是觉得无所谓，笑道：“练炁需要天赋也需要悟性，我只是恰好都没有。虽然练不好如意劲，也没有明魂术。但不代表我是废物啊。”

　　“你的意思是？”吕慈的声音很平静，“你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

　　“太爷，我是咱们村学习最好的啊。”吕意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道：“马上高考了，等我考个好大学孝敬您。”

　　“吕意，我在认真地问你，你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像石子掉入深潭。

　　太爷叫了全名……但是她无话可说，她只能沉默。

　　吕意低头，半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后颈完全暴露在吕慈的视线之下。

　　“……太爷，你叫我。”吕恭看着吕意跪在地上，有些讶异，一滴冷汗垂在额角。刚刚被大爷叫过来的他完全没想到竟然看到这样一幕。

　　吕意心不在焉地抬眼瞧了吕恭一下。

　　吕慈见他到了，走到两人中间，说道：“正好，你们俩差不多大，又是一起长大，关系也不错，准备一下，两个月之后就结婚吧。”

　　“太爷！”吕恭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我们俩是亲戚啊，您是我和意儿共同的太爷啊……而且我们还不到法定年龄啊。”

　　“你们俩已经不是三代内直系血亲了，先在村里结婚生了孩子，等到了法定年龄再领证就行了。怎么？一个证件算得了什么？你们有什么矛盾尽管让太爷和其他长辈给你们做主，比法律管用。”

　　吕恭一时语塞。

　　惊愕？茫然？一点点隐晦的喜悦？他还来不及分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厚厚的雾气蒙了上来，让他浑身湿漉漉的。他有些无措地看向吕意。

　　自己想要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呢？痛苦？无助？还是安心？吕恭不知道，但却切实地想看到她，甚至想和她跪在一起，想要从她的行为或者表情中获得下一步动作的示意。同意还是……先拖着？

　　可是吕意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平静。

　　“太爷，恭哥配我岂不是太浪费了？我只是个庸才，恭哥的明魂术用得那么好，太爷不为她配一个更好的妻子？”

　　吕恭被她口中的“配”字刺了一下，不算痛。

　　吕慈微微侧身，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中却带着杀意：“吕意，你姓吕，吕家给你吃给你穿。真是奇了怪了，你从小眼珠子就只知道来回转，哪来的那么多心眼？哪来的那么多防备？”

　　“……”吕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爷……”吕恭张了张嘴。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吕意。”吕慈没有理会他，目光径直地落到吕意的脸上，她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显得有些妖异，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不想好好练，那就结婚，能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吕家养得起。”

　　接着，吕慈背起手离开了。

　　看着太爷远去的背影，吕恭伸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两个人无比清楚，这只是一项通知，没得商量。

　　太爷之前的话一遍遍地在吕意耳畔回响。她闭上眼搜寻着这十七年的记忆，试图找出破绽。

　　这一刻，吕意突然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在她作为婴儿第一次睁开眼之前，并不一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被自己穿越这件大事蒙住了眼，将睁开眼后所在的处境和获得的一切当作理所当然了。

　　她今生的父母或许真的想从吕家的挟制中解脱而选择自杀，可他们怎么会留下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独自走呢？

　　吕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有些发冷。

　　“意儿……”吕恭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回神，却有一瞬间在她眼中看到了仿佛血色的一抹红光，显得有些冷酷和妖冶。

　　她摸了摸嘴角的血迹，直起了已经不再疼痛的腰。如意劲的力道早已悉数化去，她的身体如获新生。

　　“意儿，我知道你想参加高考，上医科大学。等婚礼过去，我会尽量把你放出去的。”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

　　吕意睁圆了眼睛，她惊讶的神色倒映在吕恭眼中。她的眼睛很漂亮，消除了平时的恹恹和懒散后，有些像幼猫。

　　他任凭她打量，听着她说：“不用了，恭哥……”

　　“你可能不能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她招招手，吕恭弯腰将耳朵凑了过去，她笑道：“说不定，以后连上床都要在太爷眼皮子底下呢。”

　　她笑得无比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