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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至戌时二刻,我又换上夜行衣,春焰却拉着我,央求带她一起去,我嫌弃她,“你最近吃胖了,万一从宫墙上摔下来怎么办?”

      春焰说,“不行。我担心贵人,如果不是去宋玉殿,而是偷偷溜出宫怎么办?丢下我们一屋子难捱寂寞的人。一直守活寡到死吗?”

      短短几句话说得热泪盈眶,可连守活寡的意思都不明白,我心里更嫌弃,但面上又不好说,“算了算了,你跟着我去好了,到时候你走在前面,出了什么事我好托着点你,毕竟我习过武,你除了会晒衣服没什么特别的技能。”

      春焰一下笑开了花,我如同中计。晓莺替她也裁出一件夜行衣,换上后,两个人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顺利溜到了宋玉殿的背后。

      我双手托起春焰,像拉起一只小母猪,让她踩在我的肩膀上往上爬,只怕前后一千年,整个东西六宫的更迭,也找不出我这样被丫鬟踩在脚下的妃嫔。我顶着她,先蹑手蹑脚地爬上房顶,顺着墙檐往前爬,她在前,我跟在后面,突然她右脚一停,顺势往后踢,鞋底直接踢到我的脸上,我憋着怒火小声训斥,“你在干什么!”

      春焰小声地说,“前面有两个侍卫路过。”

      我重心往下压,也拉着她往下按,可她笨手笨脚,竟然手一滑,推出去一块瓦片,啪!碎在地上。

      此刻我只希望有一场大火,把春焰烤成一只小乳猪,散发出油滋滋的香味才解气。巡逻的侍卫马上向我们这边冲来,这时候只能装死,一动不动,越是往后躲越死得快。

      突然见几只金鸟从我们身边掠过,踢下了另一块瓦片,啪!然后这些金鸟绕着我和春焰飞,原本两三只,越聚越多,竟然挡在我们前面。

      一个侍卫抬头看了一圈,发现不了任何破绽,摇摇头说,“原来是金鸟,金鸟又来给太后送福康了。”

      另一个侍卫松口气说,“今晚一切太平顺意!”

      两人走回原定的路线继续巡逻,渐渐这些金鸟也飞走了。我有些疑惑,似乎它们是特地来解救我们的。我迷迷糊糊地猜测这一切的暗示,领着笨拙的春焰终于来到了太后的梁下,宋玉殿的窗前。

      悄悄推开窗子的一角,漏出个缝,看到太后已卸下钗环,松乏了头发披在肩上,倒更年轻几岁,靠在矮桌旁说,“东宫那个璞常在有了身孕,全宫上下都欢天喜地,而我怀了身孕,却像个贼一样东躲西藏。”

      李嬷嬷一张克夫脸更凶神恶煞,我没去过阴间,但想必就是这副面孔。她对太后说,“太后!这可不敢乱说,要是被人知道,这些年辛苦的基业都要毁之一旦了!”

      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搭向另一只手说,“要不我去碧水山庄借病修养一年,悄悄把孩子生下来?”

      太后今年三十三,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先皇早驾崩,倒是苦了她的年华。我看着春焰一副憋笑的表情,真想一锤头敲过去,就怕她一下忍不住,这两位梁上君子只怕要被宋玉殿的老嬷嬷们架起来烤成一道美食。

      李嬷嬷跪下死劝,“千万要不得呀!不说别的,你离宫一年,那些效忠的大臣只怕都要被皇上拉拢去了!还有您的两位皇子,还需要您在宫中庇佑。”

      太后摸了摸还没鼓起来的肚皮,“可我就是不甘心,想留下白公子的孩子。如今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我这相思恨苦呀。”

      我差点憋不住笑,太后竟有这般少女情痴的模样,她推开窗户说,“花明观的子詹昨儿给我一封书信,说白公子在京城养了好几个女人,我赏赐的银子都被他花在烟花巷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吗?男人,永远都在找更年轻的女人。”

      要是先皇听到这话,估计也会从皇陵爬出来,拖她去陪葬,再用铆钉锤上三块棺材板。

      李嬷嬷赶紧上前关上窗户,“太后今儿是怎么了?这么一通胡思乱想。”

      太后说,“你今儿把药打翻了,我便想着,是不是老天的兆示,要我留下孩子。”

      此话一说,我看了眼在屋檐上闲庭信步的金鸟,这鸟究竟是哪来的呢?

      屋内焚的香顺着窗户缝溜出来,春焰一下呛得打了个喷嚏,声音事小,结果她没站稳,摇摇晃晃要摔不摔地连我的手也不听使唤,不知该往哪边扶。

      最后一了百了,她还是往下滚去,我本来双手稳稳抓紧房梁,结果她不依不休,拉着我的手拽着,真是个好丫鬟,这时候一定不忘主子!

      于是我跟着她,潇洒地一同摔下去,还好她肉垫着,我只是被栏杆撞了下。两人一路滚到院子里。宫内的人全部警觉地拿起手边的武器,比如扫把锅铲木棍冲到我和春焰面前,太后和李嬷嬷也冲出来,大喊,“抓贼了,抓贼了!”

      我心中一凉,原本给李嬷嬷设的计,怎么最后在自己身上实现。这下万劫不复,太后恨了我这么多年,终于称心如意地自投罗网。

      除非我说出刚刚听到太后怀孕的话,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办法。

      李嬷嬷不知接过谁递上的火钳,夹去了我和春焰脸上的黑纱,太后过来一认,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表情,不喜不悲,她似乎也猜到了我的想法,低头犹豫起来。

      李嬷嬷倒是一脸厨师下刀前的坚定,手中的火钳根本就是烧得火辣辣的刑具,就等太后一声令下,便将我们烫着滋滋响,冒出香腾的烤肉味。

      太后终于开口,“关进暗房吧。”

      身后几个壮实的太监上前要将我们拉起来,只听见宫门口传来长悠悠的通报,“皇上驾到!”

      然后传来厚重的脚步声,我转过头,看见康祺背着手,径直走到太后面前说,“还请母后宽恕阮贵人和她身边的丫鬟,都怪儿臣的不小心,才闹了今天的误会。”

      太后不解,“你的不小心?”

      康祺说,“母后,我的纸鸢飞上了天,阮贵人替我爬上墙去拿的。”说着让太监递上只折了个翅膀的蝴蝶纸鸢。

      太后将纸鸢扔到地上,哪里相信这鬼话,怒责道,“大晚上的放什么纸鸢?皇上这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当我是傻子?”

      嘉祺说,“这是玩笑吗?谁说夜里不能放纸鸢,这可是宫中的眼睛。”

      太后问,“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康祺说,“只是北国有旱灾,所以今晚借着纸鸢向老祖宗祈福,才闹出的事,阮贵人和这可怜的丫鬟也是好心,都惦记着北国的老百姓。不然我只能请花明观的白公子,替我去趟北国,为他们设坛作法,超度那些受灾的亡魂了。”

      这是什么鬼话,估计神仙听了都要摇头,并且暗骂道,别什么事都编作祈福,把我们的仙途挤得乌烟瘴气。

      太后听得脸色煞白,没想到康祺竟拿白公子要挟,说出这样四两拨千斤的话。她显然毫无防备,支支吾吾地说,“既然放纸鸢是为了北国的百姓,那阮贵人你们就回去吧。”

      康祺客气地说,“谢谢母后。”

      我和春焰麻溜地起身,跟着康祺匆匆离开宋玉殿,本想分道扬镳,赶紧回清平馆去,却被康祺的奴才押解到了庆阳殿,然后屏退其他人。

      康祺坐在圆桌后,问我,“好了。你这下总要告诉我,你爬上宋玉殿所谓何事?”

      我低头不语,我虽怕太后,但居然一点也不怕皇上。

      康祺接着说,“不然之后我怎么保护你呢?太后可不是好惹的,她肯定不相信你是上墙替我拿纸鸢的。

      “她刚刚不是相信了?”

      捧起一只茶碗开始审我,“一来我坚定这么说,她不得不妥协,也有她的顾忌,二来她没反应过来,如果你是路过帮我去拿纸鸢的,为何穿着这套夜行衣?定有鬼祟之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真成了堂下的罪犯,嘟囔说,“无所谓,这两年她明里暗里也给我穿了不少小鞋。”

      这事全宫的人都知道,但凡逢年过节合宫晚宴的时候,太后总将我的位子放在最靠边最角落,而御膳房发放到各宫的餐食,也都只是些残羹冷炙。要不是苏贵人暗地里总是帮衬,我宫里的丫鬟太监们估计都要饿死。

      康祺笑了笑问,“说说,你偷听到什么呢?”

      他一定在宋玉殿外盯了我半天,所以不能说没听到之类的话,又不敢告诉他白公子的秘事,脑中顿时万马奔腾,必须瞬间杜撰出一个有逻辑的荒谬故事。

      我说,“先皇驾崩后,太后不是一直吃素修佛。春焰鼻子灵,说她每次夜里路过宋玉殿,都闻到了烤鸡的味道,可我却相信太后礼佛的态度,于是跟她打赌,今日一探究竟,看看屋里到底有没有烤鸡。”

      皇上明显不相信,“我每次去宋玉殿请安,怎么闻不到烤鸡的味道呢?”

      我说,“所以说春焰的鼻子灵呀,跟狗似的。”

      我转头看春焰那张脸,铁青地像流浪狗。

      皇上喝下口茶说,“今天白公子刚走,太后却抱恙了,你又偏偏今天要去看她吃烤鸡,会不会太巧了点?”

      我说,“那你觉得我爬上屋顶去做什么呢?偷看太后洗澡吗?”

      康祺笑了笑说,“你没那么无聊,如果你往太后的浴桶中倒辣椒油,倒是有可能。”

      我说,“皇上拿我取乐了。”

      康祺说,“你又不是没做过这个事,我现在想起来,屁股还辣辣的呢。”

      春焰听到这话,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陈年烂谷子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我回忆起来,那约莫是五六年前,苏贵人还只是苏芹芹,一个游手好闲的官宦之女,日日在舅舅家的酒楼厮混。遮着面纱坐在二楼,看到好看的公子哥就吹口哨,或者干脆从黑市买来迷药,放在俊俏客人的茶水里。而且每次出了什么事都找我来收拾,说什么我父亲的官就是她在京城的靠山,一脸的色迷心窍。

      那一日我从府上被菡萏拉去酒楼,苏芹芹早站在门口等着我,一脸得意地说,“我今儿可迷倒个大货,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我不知她从哪学来的词,听得汗毛直立,又见不得她这般没出息的样子,跟着晓莺进去问,“人呢!”

      “藏在二楼呢。”

      我提着襦裙上楼,边走边说,“你找我来干嘛,不赶紧将人拉回府,今晚洞房花烛夜,不然人醒了可就跑了!”

      她说,“我还不知道他生辰八字呢,还要挑个良辰吉日。怎能这么草率?”

      我听得荒谬,“这你知道规矩了?你将人药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走到二楼包房门口,听到苏芹芹咽了下口水,我嫌弃地看着她,“至于吗?”

      不过这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跟着紧张起来,推开门,只见一个侧脸趴着,肩膀宽厚,四肢也长,至少底子不错,才转过头看去,我吓得一激灵,竟然是康祺趴在桌子上。我转头大骂她,“你知道他是谁吗?在这里做这些枉法的事,连我也救不了你!”

      她还一脸痴样,“他能是谁?大不了我卖了两座酒楼做嫁妆,送去他府上好了。”

      这大小姐手笔还不小,我说,“他可是吾皇第十三个儿子!有可能做太子的!”

      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更想歪了,托着猪脑袋满目春光地说,“那我岂不是要做王妃了!”

      我大手一拍她的猪脑袋,“你这命是要是不要了!还把我拉来,嫌一个人去黄泉的路上不够热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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