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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太监和丫鬟们花了三天时间,将整片东宫恢复沁鼻香气。璞常在得了喜讯,翠箔轩成天张灯结彩,就差从宫外请来舞龙舞狮了,倒显得我的清平馆冷冷清清。

      春焰说,“昨儿璞常在想看杂耍,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只能让翠箔轩的太监们叠罗汉耍大刀,结果还没叠上三层,就晃晃悠悠摔成一片,还失手丢了刀,飞出来一下把香雾割伤,拉出一长条口子,她一肚子委屈,直骂那个太监是故意想杀了她。”

      我觉得无聊,“可笑,怎么会想杀了她?贪念她美色不成,起了杀心吗?”

      春焰说,“还是贵人聪明,香雾就是自恋,哪怕路过的太监看了她一点,她都能叨叨说出暗恋她的前世今生。”

      我调侃,“真是脸大了什么人都有。”

      闲来无聊,我拿本书坐在廊下读起来,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墙头,春焰正好端茶来,看到说,“又是皇后宫里的鸽子。”

      我冷笑声说,“鸽子好像成了她的眼睛,替她监视着各宫的一举一动,多少天没飞来了,璞常在刚怀上龙裔,鸽子又准时来了。”

      春焰问,“难道这鸽子会说话,会通风报信?”

      我将书扔下,看着小陆子在院子里打扫,喊他过来,“你将那鸽子给捉下来。”

      小陆子进宫前出身读书世家,眉眼清秀,看着他勉强地说,“要找个短棒,支起一个竹匾,撒下吃食,诱使鸽子来吃。”

      读书人就是啰嗦,没等我开口,春焰先质疑,“就算等到你结婚的家伙长出来,那鸽子也进不了这个陷阱。”

      我乱笑地推搡春焰,“嘴怎么这么毒!”然后指派双脸胀红的小陆子,“你让小宗子给我做个皮弹弓来。”

      小宗子手艺不错,不一会儿就送上个称手的皮弹弓,那只鸽子还在墙头张望,像一位饭后多话的妇人站在巷口,等着南来北往的八卦轶事。

      我拉开皮弹弓,塞进一颗小石子,瞄准那只鸽子,晓莺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副阵势吓死了说,“贵人,皇后的鸽子每日飞回宝曦宫,她都会命人点数,如若少了,只怕会怪罪下来。”

      我笑着说,“怕什么?她又不知道是清平馆丢掉的鸽子,说不定是笨死掉下来的呢?”

      我拉紧皮筋,对准鸽子,一松手,只见石子唆地冲去,一下击中那鸽子的腹部,咚得砸在墙内,春焰欢心地鼓掌说,“贵人真是好枪法,毕竟出身在骁勇世家!最会打鸟了!”

      我烦死她这张祸国殃民的嘴了,差点用弹弓打她。

      小陆子上前将鸽子捡起来,还扑哧扑哧地没死绝,抖得他一身的毛。我双手一挥,“今天中午就炖个鸽子汤吧。”

      于是小宗子去找了个盆,春焰去烧水,就等着烫水拔毛。我闲得无聊,带着晓莺出门溜达,她还是忧心忡忡,我故意说,“要是明儿还有鸽子飞来,我就清蒸鸽子,后天就是红烧鸽子、卤鸽子,咱们吃个遍。”

      晓莺一脸愁云,一个字也憋不住来。我看得好笑,刚走到翠箔轩,宫门竟然紧锁着,这都快午时了,还谢客什么意思?我用力拍门,喊道,“是偷养了侍卫在里面欢愉吗?这么遮遮掩掩的,干些不体面的事!”

      晓莺偷笑,也跟着喊,“快点开门,不然撞门砸墙了!”

      正说着,竟然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幽香阵阵,胃魂都被勾起来了。我往后退两步打量,墙头上竟然没有皇后宫中的鸽子,一下明白,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好哇!我知道了!你们在偷吃鸽子!”

      这会儿门也开了,是苏贵人一脸慌张,拉着我的手说,“姑奶奶,好歹你别叫了,把人都招来了!”

      我抢在头个进去,“你们在这里偷吃,弄出这么大味道,还怕我叫?”

      眼光扫了一遍,竟然没看到哪里有破绽,但香气更浓郁,回头看,苏贵人又将门拴上,我说,“别栓了,真是蠢翻了,这个时间关门,你不是告诉别人,你这宫里头有鬼吗?”

      “也是。”苏贵人说,“那派两个小厮在这里守着吧。”

      还算她不笨,我问,“你们在哪烤鸽子呢?藏得这么深。”

      正好菡萏站在偏殿旁,等着我过去引路,带我去后院,在廊下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冒出层层烟气,好不诱人,不过想到苏贵人家中开酒楼的,这点烹饪的技巧一定驾轻就熟。

      我靠近,看着铁架上两只诱红的烤鸽子,璞常在正忙不迭地刷上一层油,滋滋声冒起,香气又浓上一阵,我吞了口水说,“杨妃要是知道你们有这手艺,皇后宫里的鸽子都要被她逮了去,烤她个三天三夜。”

      璞常在笑着说,“那她的谢桥楼只怕都要被烧了去!”

      宫中忌讳说火灾,我瞪了她一眼,她意识到嘴巴快,赶紧低头。苏贵人伸手往两只鸽子上撒香料,我说,“你们动作真快,我才刚把鸽子打下来,让小宗子准备炖汤呢。”

      璞常在解释说,“最近我睡不踏实,早上醒得早,今天听见窗外唧唧咋咋,让眠鸥推开一看,那只鸽子竟然就站在窗前,死盯着我看,像个坏心眼的老嬷嬷。”

      我说,“不过一只鸽子,被你说得怪吓人的。”

      璞常在说,“我就让小栗子抓了那鸽子,想到了烤鸽子这吃法,便央求苏姐姐替我支棱起来。”

      苏贵人说,“本来只有一只鸽子,可她又看上我这边墙头的一只,就一起偷偷抓了。”

      我说,“皇后算得精准,一个妃嫔派一只鸽子守着,也不知这些鸽子晚上飞回去会说什么话?”

      苏贵人哼了声说,“能说什么话,都说她不得皇上待见的笑话呗。”

      香雾在旁边嘀咕了句,“听说皇后身上长了白色鸟毛,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赶紧嘘声,又瞪了眼苏贵人,“你们嘴巴都严实点,传去宝曦宫,谁也救不了。”

      可不是,去年碧烟馆的青娥因为在御膳房取餐食的时候,多嘴了一句,第二天就消失了,有人说是被打死了扔进河里,也有人说是被拔了舌头在皇后宫中喂养鸽子。

      关于皇后身上的白毛,我在八年前见识过一会,那时候先皇还在,我和她都在皇子们的私塾中读书,她甚少说话,常年捂得紧实。那时的皇上还只是皇子,康祺守在她背后,调皮地说,“听说你像鸽子一样能飞上天,俯瞰原野大地,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闷着头不说话,其他皇子也纷纷围上,包括太后那两个亲儿子。康祺趁她不注意,扯了下她左边的袖管,果然拉出一根白色的羽毛,她啊得大叫一声,就冲出私塾跑回家去。

      就因为康祺手持那一根羽毛,就成了他接近女儿之身的证据,只能娶她为妻。那次婚礼是我见过他最不开心的一天,好像被关进鸟笼的人是康祺。

      听闻这场婚事是太后下定的主意,连康祺也是个棋子。只是这枚棋子最后困在皇宫这个大鸟笼之中。

      眼前的烤鸽子熟透了,苏贵人先扯下一只脚,看了颜色说,“正好合适。”然后递给我说,“阮贵人先尝。”

      我一脸狐疑地看向她,“怎么了?让我来试毒?”

      璞常在说,“哪来的毒呀!”

      我说,“难说这不是皇后下的陷阱,就试试我们敢不敢吃她的鸽子。”

      璞常在听得有理,神色慌张,“哎呀,真有可能是这样呢。”

      苏贵人对我说,“不会。这鸟要是中了毒,喉咙管就会发青,这两只我看过了,肯定没问题。”再故作矫情,“我这番孝心竟然还被误解,哼!”

      不愧家里坐拥几座酒楼,多年养出来吃食的专家。

      我接过鸽子腿,连皮带肉啃了一口说,“那你不一早喊我来,非要我过来督查才放我进来。”

      苏贵人说,“可这第一口不还是您的吗?”

      鸽子腿的香气酥脆可口,我赞赏她说,“你不光会洗猪大肠,还会烤鸽子,我看这御膳房的总管,非要你来当才是。”

      众人笑了,璞常在也认真啃起了鸽子胸,边嚼边抬头问我,“为什么这些鸽子好久不见,今儿又飞来了。”

      我还没开口,苏贵人先说话,“还不是因为你怀孕,她惶恐了呀。她虽是皇后,可宫中比哪里都冷些,闲来无事,只能借这鸽子,打探东西各宫的动向。”

      璞常在问,“可是鸽子真的能通风报信吗?”

      我说,“无论这鸽子能不能通风报信,现在都被我们吃完了,也没有嘴巴去传舌了。”

      两只鸽子迅速在主子奴才的嘴中被瓜分,只剩了两具空空的骨头。

      吃饱了众人回了寝殿,我让菡萏赶紧泡点茶来漱漱口,可是春焰正好送来清屏馆炖好的鸽子汤,分给众人。

      终于吃完,我说,“一大早就吃得这么油腻,午膳得清新爽口点才好。”

      说完众人都看向苏贵人,仿佛她真成了东宫的膳食管家,她歪头想了想说,“要么吃凉拌猪肠吧。”

      一语惊死众人,想到那肥糯花白的猪大肠上,搭上几片芹菜叶子,原本猪屎的滋味飘然于脑中。璞常在听得脸都青了,直犯干呕,眠鸥扶她出去透透,我埋怨道,“你不把我们吓死不罢休是吗?”

      苏贵人说,“虽然谢桥楼不再送来新的猪大肠,可之前的也没带走,一半我渐渐卤起来,剩下的总要慢慢吃掉才行。”

      这也是无奈,精打细算的苏贵人,自然要守着这东宫的姐妹们把猪大肠吃完才好。

      我正苦恼没什么好点子,菡萏进殿禀报说,“宫外好像是皇后身边的人来了。”

      我和苏贵人推窗看去,只见南荔和紫玉在宫外巡逻一般,停在翠箔轩门口。我让春焰出门询问。几句话后,她回来禀告,“是皇后让她们来查看这些鸽子是否都飞回去了。我看着还在本子上的翠箔轩后面划了两个叉。”

      苏贵人说,“果然是来记账,完了,咱们都在皇后那记了一笔,不知以后怎么对付我们呢。”

      我捂嘴笑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苏贵人问,“什么办法?”

      我说,“方才我们吃剩的骨头,还有烤鸽子的工具,都悄悄埋在谢桥楼西边的花坛里,露出点蛛丝马迹好让皇后的人看到,这不就成了吗?”

      璞常在正好进殿,听到这一主意,问道,“可这样不是太过故意,明显是被栽赃陷害到杨妃头上的吗?”

      我说,“杨妃那么得意忘形,做事从来不修边幅,栽赃她身上最好,也符合她的秉性。”

      苏贵人说,“就是!说起来就是她这些日子不吃猪大肠,说不定换了吃鸽子的口味,不仅自己宫中的鸽子被打下来吃了,还要派人跑到东宫来打鸽子。”

      说到做到,众人等到晚上,便悄悄将两具鸽子骸骨包起来,而我,因为出身武家,从小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于是让春焰将我打扮成不起眼的宫女,绕着小路向西宫走去,蹑手蹑脚不发出一点声音,还能迅速躲避巡逻的侍卫和各宫的太监丫鬟,一身利落的功夫。

      一行路非常顺利,早早来到杨妃宫外的花坛,抖搂往包袱里的赃物,刚要往回走,竟然撞上一个慌张的宫女,她怀中扑通掉落出来的,竟然也是一堆鸽子骨头。

      我一下憋不住,笑得前仰后俯。我看她面熟,问,“你是哪宫的?”

      “我是碧烟馆秋贵人身边的娇婵。”

      竟也是东宫的人,看样子今儿东宫的鸽子都被吃光了,想到皇后等南荔和紫玉回去,禀告今儿飞回宝曦宫的鸽子,估计少了大半,她一定气得脸黑,全身烦痒又一阵挠挠,再落一地的鸟毛,别人估计又要背后议论,“宫里的鸽子毛,都落在皇后宫中了。”

      这时背后突然一个男声训斥,“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的!”

      听得我吓得一激灵,脚底抹油一般跑掉,还好身上有点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藏在了太后宫墙的屋顶,再看回去,可笑的是,竟然是名侍卫,也在偷偷倒着鸽子骨头,看上去染着酱色,估计是红烧的。

      于是暗下决心,要是明天皇后再派鸽子,一定让苏贵人换个作法,再饱腹一顿。

      正要离开,转头看到太后宫中进来个青衣道袍男子,肤如凝脂的少年模样,这不是花明观的白公子,怎么漏夜来了太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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