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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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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是这样呢?”
澹月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将脑袋大半个都抵进斗笠中,纱帘垂在她的发顶,她目光灼灼盯着少年发散的瞳仁,在清澈的眸子里望见了一个自己的倒映。
他嗓子发紧,低眸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瞬间就瞳孔地震,把人推开,语无伦次道:“幼稚。这难道就是你的新招数?你觉得我会喜欢这个,还是说有人喜欢?”
“等等等等……你别多想,我可没轻浮到那个地步。”听他越说越没边,她脸一热,连忙辩解起来。
周围人群不知怎么多了起来,密密匝匝地往这边涌。
散兵神情莫测,牵住她的手往前走去,唇上火烧一般的发烫,他难以忽视,便时不时朝她投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眼里泛出冷冷的光。
“澹月。”
身旁的人脚步一顿,满脸见了鬼的惊恐,扭过头:“你干嘛这么叫我?”
印象中,小人偶都很少会直呼她的名讳,似乎就只有一次。而散兵一看就不是那种会礼貌谦逊称呼他人的性情,他说话很有自己那一套,一针见血,直戳痛处,听感上还不会觉得被嘲笑了。
他那一脸生人勿近,看上去像是只会叫人“喂”。
散兵抬眉:“别人能叫,唯独我叫不得?”
对了,还有一点,他会揪着澹月说的话不放,总是过度理解,并且他似乎很喜欢拿别人来和他自己做对比。真奇怪,大家都会有先入思维,认为自己是最佳的那个,可他偏偏会陷入自我纠结。
澹月轻轻摇头,弯唇一笑:“你叫的好听,你以后要多叫我名字。散兵。”
“……笑什么笑,难看死了。”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目光粗略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行步如风。
风将他的纱帘吹起,他背影像个侠客,仗剑走天涯,自蒲苇中走过,丝毫不曾放慢脚步。散兵自由如风,那该多好,可他身上从来都是重担,无人怜悯过他。
当然了,他也不需要怜悯,像他这样的人,得了旁人的可怜,估计会爆炸吧。
少年回过头,神色不耐:“说你两句你就不愿意走了?需要我去背你?”
“可以吗?”
他嗤笑:“做梦。”
两人渐行渐远了,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亲密,尽管发生过许多矛盾,好像都无法拆散呢。荧望着,唇边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她怎么就见不得有人只把心放在一人身上呢?
提瓦特是神秘的,而在提瓦特之外,还有天空岛?
世界广袤无垠,她该去探索,而不是在此地停留太久。
澹月啊,她很喜欢。她适合深渊,适合与相爱的人处于对立面。爱,往往是要在对立中产生才好看,要彼此误解才会知道爱的存在。
荧抚摸了下金色的短发,如今实在太平静安详,再让他们舒坦几天,她要制造麻烦,让澹月知道,爱从来不是在舒适的环境下产生,要你死我活,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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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回到望舒客栈,澹月已经记不得是如何说服散兵的了,他似乎看淡了,不在把降魔大圣当做一位合格的假想敌,这是好事,可她怎么这么不安。
这回,散兵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光明正大走进了客栈。而澹月径直走到了厨房里,为厨师言笑送上他拜托从璃月港买回来的松茸。
“你这数量也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这样吧,今晚我给你们亲自下厨,不知道你那位朋友爱吃什么呢?”言笑看似五大三粗,却也将她与那位少年出双入对看在眼里。
澹月沉吟片刻,好像确实不知道散兵的口味,于是匆匆忙忙回了客房一趟。
一推开门,她喘着大气,眼瞳亮亮的:“你爱吃什么?咸口还是甜口,要辣的还是不辣的,或者爆辣?”
散兵眼神意味不明,冷淡回绝:“我不需要吃饭,管好你自己就好,别添麻烦。”
下一刻,言笑就看见少女一溜烟跑了回来,她拍板说定:“要辣,重辣!”
“好嘞。”
没多久,澹月就捧着满满一托盘的饭菜推开了房门,辛辣的气味霎时间在鼻间弥漫,惹得人忍不住打喷嚏。
散兵神色不明地望着桌上红彤彤的辣椒油,绝云椒椒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先说好,我不会吃这些东西,你若是对自己的能耐有信心,就吃吧。”
她夹起一筷子,递到他嘴边:“你尝尝看,不喜欢的话就吐出来。”
“你想捉弄人的心思,还真是显而易见,我该装作不知道吗?”散兵凑近伸手从她的手里接过筷子,反搁在她的唇边,蹭了蹭,“作茧自缚你该听过,你尝尝看吧。”
澹月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张口就吃进了嘴里,绝云椒椒的辣霎时间在口腔内炸开,放爆竹一般在噼里啪啦地炸,她脸色五花八门,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咳咳——”
散兵见她呛得脸红脖子粗,好心递过去一杯水,也不忘呛声:“笨,你就不会吐出来吗?”
她喝了大半杯水,神情气哄哄的:“你真无趣。”
“我想我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他接过水杯,用帕子在她下巴擦拭水珠。
一番折腾过后,澹月洗漱回来,就见少年好整以暇坐在窗边,他似乎尤其喜爱玩弄斗笠上悬挂的铃铛,空灵回响,他也乐此不疲。
“过来,跟我解释一下白天你的行为。”直觉告诉澹月,一天的顺从服软,就是等着这一刻呢。
她磨磨蹭蹭不肯过去,插科打诨地擦干半湿的发丝:“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了,这你总不能剥夺我睡觉的权利吧?”
散兵冷哼一声,言语中满是漫不经心的威胁:“可以,如果你想明天曝尸荒野的话,那我祝你好梦。”
“……我来了,你快问吧。”
澹月牵起一抹得体的笑容,三两步走到散兵身前,他斜坐在窗台前,比她高出许多的位置迫使她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他享受这样的俯瞰,不过那是对于弱小的敌人来说,对她,只需平视。
见少年跃下窗台,朝她逼近,一字一顿的追问宛如地狱索魂的恶鬼:“我想你白天对我做的事,够我杀你千百遍了,如果你敢说出一个字的假话,我会杀了你。”
又来又来!澹月唇角抽搐一下,讪笑道:“我不敢说假话。”
腰肢忽地抵住桌子的边沿,他欺身凑近,眼眸里划过一丝茫然的情绪,好似有些难以启齿,“以前在稻妻的客舍里,你亲过我,那是什么意思?”
她哑了一瞬,旋即磕巴道:“亲你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你没有在至冬国看见过那种恋人关系的人吗?”
自然见过。至冬国执行官第八席「女士」罗莎琳的经历,是散兵在这一刻唯独能想起来的。罗莎琳曾经与西风骑士团的副团长是一对情侣,而坎瑞亚覆灭引发的灾厄到来时,鲁斯坦为了保护蒙德战死。
散兵怔愣住,心跳频率猛然加速,他呼吸都有些费劲了,语气犹疑:“你所说的恋人关系,便是可以互相亲吻的关系,可我跟你……”
澹月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想到堂堂至冬国执行官,竟然还是一张没有经历过情爱的白纸,五百年前,她循循善诱才勉强完成任务,没想到五百年后,她还是要给他上这堂课。
“对,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少年彻底僵住,他完全处于被动的一方,被人牵着鼻子勾来勾去,语气发冲:“说清楚。”
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他不会知道人间险恶!
澹月笑了,随后挣开他的禁锢,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往下拉,沐浴过后发凉的额头抵住他的,泛着水珠的鼻尖亲昵地蹭过他的侧脸,嘴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唇角,似有似无的勾人心弦。
“把不是变为是,这很难理解吗?”
散兵呼吸紊乱,脑子里紧绷的弦将断不断,最后残存的理智让他推开了她。
“你说的那些,不过是闲人才有空琢磨的,你不过也是拿来当个消遣。”
“……”
天杀的,她五百年前究竟造了什么孽!
少年落荒而逃,一头钻进了隔壁的洗浴间,留下澹月独自在原地思索。
她穿戴整齐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估摸着时间他该洗完了,于是她抄起一边的替换衣服也钻了进去。
“散兵,你忘记带衣服进来了,我给你送进来。”
很快,澹月就后悔自作主张撩开纱帘了,本意是想刺激一下他的情感,谁知一进来就看见浴池中背对她坐在其中的散兵,他上半身裸露在外,肌肤白得透明。
身体上的道道裂痕,缝补痕迹,她联想到少年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躺在案板上,被第二席作为研究对象,反复切割、植入再重组的画面。
她呼吸几乎停止了一下,苏醒以后没敢回想的记忆席卷而来,在她的身体上,也有被机械切割的伤口,理论上她不算是真正的人,那些日日夜夜被折磨的时刻并不是她亲身经历,却永久性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少年沉入水中,有意躲避她的视线,声音冷漠:“你都看见了,我可不算是个人,以后你大可不必用对付人类的那一套对付我,不管用。”
说完,他的胳膊陡然被人拽住,脱离了水面,他猝不及防和蹲在浴池边的澹月对视上,她事到如今还在笑,让人不悦至极。
“散兵,你对我就不用口是心非了吧?”
少年眼尾上的那一抹暗红,称得他楚楚可怜,散兵此刻像极了失足落水可怜兮兮的野猫,又横又惹人心疼,被人抛弃的次数多了,野猫不再信任人类,却在下一次被人抱起时,想跟她回家。
小野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想试探两脚兽的真心而已,总不能傻乎乎跟人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