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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商船尸头案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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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在运河之中驻足,船工需得时刻注意船桨的滑动方向来确保商船不会在河风与流水的作用下改变较大的位置。
所以船舱内时不时会响起船桨拍击水流的声音。
两人伴着这些声音走在漆黑的舱内,宋然这具身体的营养可能不太好,夜间视物的能力有些差,她摸索着往前,还是走的磕磕绊绊。
贺庭萧不知何时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朝一处走去。
宋然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掌粗糙了很多,她的手背能感受得到那种粗粝的摩擦感。
他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可怕,特别是流露出那种阴沉冷淡的眸色时,可有的时候他又显得沉稳安静,让人觉得他极端的可靠。
及至二人走到灶房时,守在灶房门口的侍从才发现二人,想要赶紧行礼却被贺庭萧制止,两人随即走进了里面。
灶房内点了一只蜡烛,用灯罩罩着,泛着橘色的光。
宋然在台上摸索着,她拿起灶台上的土褐色罐子,然后一把倒扣在了灶台上。
贺庭萧拿过侍从递来的灯烛,细细看着台上雪白的晶体。
盐?
贺庭萧凝眉,有些不解。
“大人您看,这些盐同我们平日里的有什么不同?”宋然指着这些晶盐问道。
贺庭萧摇了摇头,这还真不是他熟悉的领域。
一旁站着的侍从眼尖道:“这底部的盐看起来还是未磨碎的块状,比那些未经加工的粗盐还大。”
宋然解释道:“不错!因为这些是私盐,看这些还没有磨碎的小块,应该是矿盐无疑。”
她曾经雇的一位管事就因贪便宜而不知从何处买回了原盐,她去灶房清查库存时无意间发现与平时的盐区别很大。
多番询问和调查才知道管事为了私利做了不少以次充好、私盐买卖等事,她气的一怒之下将人赶了走。
“我朝私贩原盐会问罪九族,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凶手要接连杀人,誓要封口的缘故了。”宋然安耐住有些激动的声音,继续道:“只要问出这灶房内的采购是何人负责,凶手自然就在这其中!”
“你是如何发现这些的?”贺庭萧问道。
“我今日落水之时...被那尸头吓得喝了一大口河水,那时只顾得上求生完全没顾上那味道,可刚刚我在梦里竟回想了起来。这运河并不属于海运,内陆地段河水竟带着一股腥咸的味道,这很有可能是有人在短时间内往河里倒入了大量私盐的缘故。”
“今日我做饭之际就是觉得这些盐有些粗粝,但未做细想,刚刚我将两者结合起来,便惊觉这很有可能是自行研磨的矿盐,而不是买的官方流通的细盐。”宋然解释道自己的想法。
若真是如此,这件案子所牵连到的将不仅仅是三起命案,还有可能挖掘出隐藏在民间私人手中的盐矿。
“凶手应该在销毁罪证,我们得快点找到储存这些东西的地方。”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牵连其中的人可能更是不计其数。
贺庭萧下令道:“将那船厨三人带过来,不要声张。”
“是!”侍从得令,赶紧朝关押几人的地方而去。
烛光微弱,宋然眼前也愈发模糊,可还是强撑着精神等着那三人到来。
可能是因为脑子烧得厉害,宋然直勾勾得看向贺庭萧,竟然问出她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和在意的事:“大人可否成亲了?”
贺庭萧有一瞬怔愣,他的神色她看不清楚,可她好想知道他的答案,可是奇怪的是她怎么样都听不见,她只得凑上前去,然后眼前就是一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然再次睁开眼后,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
“该死!”宋然懊恼,这身体太弱了,她竟然昏倒了。
也不知昨夜审讯出什么线索没有。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被褥上,既温暖又耀眼。
待看清自己身在何方,宋然对自己发起了灵魂拷问。
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应该要干嘛?
这不是她昨晚的床,很显然,因为这个更大更暖,而且窗台就在床头不远,一眼甚至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河面。
“姑娘您终于醒了,商大夫开了些药已经熬好了,我这就去端过来!”这婆子就是昨日落水后好心给她衣物的那位,昨日在灶房帮忙时她也在,直让宋然叫她王婆子就行。
不一会儿王婆子便将熬好的药水端了过来,道:“来来来,趁热喝。”
话音未落,贺庭萧也出现在了屋中,自然也看到了宋然一脸嫌弃药汤的模样。
宋然觉得他表现的很奇怪,看着自己,眸中还是带着探究,可再也没有那种可怖的阴冷。
“我来吧。”贺庭萧接过药碗,将药勺在碗中搅弄了几转散热,然后舀上一勺递到宋然嘴边。
宋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相当难看,试想你的前夫莫名其妙变了性情,在你以为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更大交集的时刻,他突然又转了态度照顾你吃药。
此处有诈。
然而王婆子却一脸笑意的看着宋然,带着一种‘我懂’的微妙表情。
宋然本想干笑来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可刚开口那药勺直接横冲直撞进入口腔,她不得不赶紧将那口药喝了下去。
实在受不了这种惊心动魄的喂药环节,还伴有这种直达天灵盖的苦涩冲击,她一把夺过贺庭萧手里药碗,一口灌下。
好想吐。
若是上辈子她铁定是要一边怒骂一边抱着被子在床铺里翻滚两圈来缓解这种苦涩感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允许,她只得皱着眉头忍着苦。
贺庭萧站起了身,示意钱婆子出去,待人走后他缓缓道:“船厨三人都说钱雪在全权负责食材采购一事。”
“那船主呢?他毫不知情吗?”宋然不解。
“船主只负责账务支出,人事管辖等等都是这艘商船老板做的决定。这艘船,并非船主所有,而是一名姓沈的商人。”
“这艘船装潢华丽,造价不菲,若只是靠运载来往客人来回本时间周期应是比较长的...因而装运私盐贩卖来盈利?而那货郎就是每一次搬运货物的遮掩,明面上是南国的商贸实则是私盐的倒卖,而船内还有一个隐身于众人的刽子手,一旦发现有差池便出手一个不留。”
宋然觉得自己推断的没有错,可若是如此,那么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了。
“说得很好,傅然儿。”贺庭萧鬼使神差说了一句。
宋然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两人双目对视,贺庭萧晦暗神色中似乎透着希翼。
让而在他沙哑而又低沉的嗓音中,宋然内心却带着无尽慌乱,但仍强迫自己直面与他对视。
“是你...对不对?”他的眸中又泛起丝癫狂的神情,他靠近床沿,握着她的肩膀,逐渐收紧。
“是你,对不对!”
他在乎吗?她是谁他这么在乎吗?
无尽的欺骗和争吵。
在他签下那一纸和离书的时候,这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前程往事也都已经过去了。
她回到这里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当年杀死她的凶手,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她只可能在深夜中哀悼片刻而已。
“大人,您怎么了?”
“您也知道然儿姐姐?您们认识吗?”宋然控制住自己,嗓音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大人您觉得我不该会这么多,我不过一介渔女,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些学问...可这识字和厨艺是然儿姐姐教的,勘验尸首是何师傅教的。”
“我只是稍微悟性高了一些,学的好了一些,便和我这身份不般配了么?”宋然隐约带着哭腔道。
“每日天不亮我便得出门,晚间才允许归家,养父母不会过问我的去处,但每天必须带回捕捞上的鱼和野菜,没有这些的话,我便没有饭食吃...我渴望有朝一日可以脱离这种生活,用他们教导我的知识重新生活,这些有错么,大人?”宋然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出窍,看着自己用完美演技演绎着一段自己编造的谎言。
但这一段话几乎没有破绽。
上辈子的她在处理完养父身后事便收拾了行李开始一路向东而行的旅程。
她养父曾对她说起过东边的景色还有国都那繁华的街景,他一直梦想回到这里,她曾多次询问原因,可他只是苦笑摇头,苍白发丝带着无尽的伤感。
他有秘密,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她解不了养父的心结,只是希望能替他看看他心之向往的景色。
那时候她沿着运河向上,的确是途径过这片地方,还待了一段时间。
她也向不少伙计店员讲述过自己从蜀地而来的事。
至于验尸这事,原身渔村东边的山上确实是有一个姓何的仵作师傅日日处理一些抬上去的孤尸,不过一年前似乎已经故去了,没有人再看到过他。
“你说...识字和厨艺都是她教你的?”贺庭萧漆黑的眸子看向她,就像是能看向她的心底一般。
“不错,都是姐姐教我的!不信可以去问问然儿姐姐啊。”宋然言语真诚。
宋然不认为贺庭萧知道她曾来到过这里的事。
因为他毫不关心和在意。
他从不曾问过她的过往,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提及。
他也从不透露自己的过往,就算两人已经是最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他依旧选择隐瞒一切。
他爱过她吗?他希望了解过她吗?
傅然儿已经死了,往事再不可追忆...
现在他说出这个名字,难道不会觉得可笑么。
宋然冷眼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容色,状似无意道:“真不知然儿姐姐现在在何处生活呢...她曾说过要开一间客栈,要替父亲将手艺传下去,不知她有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贺庭萧不知何时已背过身去,垂下的衣袖遮挡着他紧握到发白的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艰难地朝外走去。
他的声音很轻。
“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宋然的错觉,她竟觉得这么高大的人竟然是脆弱的。
离开的背影竟让人觉得有些凄凉。
不过宋然很快整理好心绪,她早已往前,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解决眼下的案子,还有如何去解决‘傅然儿’的那件案子。
她不知道的是,贺庭萧步伐的混乱,还有唇角处隐藏不住的血迹。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唐晓生在门外守着,自然一眼看出了贺庭萧的不对劲。
贺庭萧面无表情的掏出青色手帕,擦拭着唇上残留的血迹。
唐晓生眼尖,自然也看到了贺庭萧手掌中的血痕。
他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看着自家大人面无表情的吞了下去。
贺庭萧什么都没说朝一楼走去,唐晓生想跟着,只听贺庭萧沉声命令道:“保护好她...配合她。”
唐晓生自是不会违命,看了一眼宋然所在的房间,眉头一瞬蹙的极紧。
究竟发生了什么?小然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