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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白骨新娘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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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早霜覆盖在严府后院茂密树叶之上,阳光轻撒,竟光芒闪烁、五彩斑斓。
严府今日颇为热闹,气温虽冷,可仆从们忙里忙外仍旧薄汗缠身。
严文韬的新婚宅子就在隔壁,没有严府大,故今日新宅只用作礼仪和婚房使用,宾客皆在严府里用餐。
知府今日开府设宴,只要上门贺礼者,皆欢迎其进府用餐。
宋然此前借了唐晓生一些书籍在看,今日便一直和王婆子待着院中看书,准备就吃饭的时候再出去。
经历昨日一事,严夫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精致的黄金珍珠首饰,还有些上好的丝质布匹绸缎,厚实的成衣也送了好些,只道是好物配佳人,给她添置一些行头。
她本想谢绝,可严夫人双眸又染上了红,欲语还休。
宋然知晓她的意思,她也无意搅乱一场婚事。
不过严文韬并未如她所说的前来道歉,这种纨绔子弟,宋然倒也没有任何期待就是。
贺庭萧这两日都和严文星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过贺庭萧看起来不似往日那般沉重,想来应该心情不错。
晚宴贺庭萧亲自过来带她一起入席,知晓她今日一天都在房中,问道:“怎么了?身体还有不适?王婆,她可有好好喝药?”
“喝了喝了,我都喝了!”宋然打断王婆子正准备开的口。
“走吧走吧。”她看了眼王婆子,后者有些无奈。
严府今日还算的上是张灯结彩,大喜灯笼也多了一些。府院之中摆了许多酒席,客人络绎不绝。
有下属官僚亦有周边的商贩,普通百姓凑热闹的也有不少人。不过这些都只能在院中吃圆桌流水席,重要的客人则被安排在了宴席厅中,每人都有专属的座位。
宴席厅中有五六丫鬟正在为每一个小木几上摆菜,餐具皆是上好的景德瓷器,均已放置规整,每一副筷展的摆放都极近考究,一看就是在迎候尊贵的客人。
宋然跟在贺庭萧身旁,他们是从宴席厅的后门进入,里面有不少人正坐在稍微矮一些的茶桌之上品茗,言笑晏晏。
众人见贺庭萧进门后,皆起身行起礼来。
严知府和严文星在众人之中,知府赶紧介绍站在他身旁那位:“贺大人,这位是丹阳郡郡守周可为,亦是下官夫人的哥哥。”
周可为留着茂密的胡须,眉毛粗厚,身长八尺有余,看着颇为魁梧。
他不笑之时颇为严肃,笑起来便显得有些憨态,他恭敬朝贺庭萧行礼。
不过他却并未称呼贺庭萧为大人,而是称的:“世子殿下。”
“本官曾前往国都探望女儿,那时正好有幸见识过世子殿下风貌,今日再见依旧是风流倜傥、绝世无双啊。”
“周郡守,你是周才人的父亲?”贺庭萧沉吟片刻道。
“正是正是。”周可为又行了一礼。
宋然内心暗暗吃惊,她知晓贺庭萧大有来头,本来钦差一职已经直达天听,结果他本身就是天上的人。
当年还真是辛苦他每日给伙计们讲课授学了呢...
严修文也是同周可为说过之后才知晓贺庭萧真正身份的,不过他也只能装作不知,直到现在。
“原来竟有这样的关系,大人又与犬子是好友,实在是有缘。快快入席,我们边喝酒边聊。”
接着又介绍了几位自己邀请而来的周边县市的一些官员。
开旬城的知府刘铮、齐萳县的县令马昭妹以及驻兵南境的祁河平副将。
有女眷陪同的,在开席后也纷纷进了宴会厅。
宋然坐在贺庭萧身边的小木几旁,她看着所有带女眷客人旁都是坐着自家夫人,一时有些扭捏。
“好好坐着,只管吃便是。”
宋然做着心理建设,开始打量起厅中众人。
首位坐着严知府及其夫人,右侧靠前一点的位置坐着严文星。
贺庭萧和宋然在右手边的第一二个主位小木几旁,对面是周可为夫妻。
刘铮夫妻在宋然右侧,对面是县令马昭妹以及祁河平副将两人,他们并未携带女眷前来。
后面还有一些知府内的官员入座,因距离较远,宋然没太关注那边的情况。
婚礼仪式早已举办完毕,酒过三旬之后便是等着新郎前往宴会厅敬酒。
可奇怪的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新郎官前来,严修文给严文星使了眼色,后者赶紧从侧门寻找那不成器的弟弟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模样,终是将醉眼惺忪的严文韬扶着进了厅内。
严修文脸色不是很好,夫人在一旁解释道:“文韬实在太开心了,这种日子难免喝的急躁了些,真是不好意思让众位笑话了。”
“妹妹,你这母亲当得甚是失职,怎的不照看着一些。”周可为微蹙着眉头,也上前扶着严文韬。
严文韬挥开众人搀扶,喃喃道:“谁说我喝醉了?本爷是千斤海量!”
他撑起眸子四处观望,宋然一直低垂着头,可依旧感觉到一股强烈视线直直钉在她的身上。
宋然只感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很是不虞地抬头看向那道视线来源。
贺庭萧微沉了眸子。
“不就是敬酒么?”严文韬踉踉跄跄直奔宋然而来,眼神赤裸露骨,恨不得将眼前人衣裳扒光一般。
“你...你是何人?挡什么...么道?”严文韬看着贺庭萧阴沉颜色,声音有些结巴,像是本能的发怵。
“误会误会,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等严修文发难以及众人指责评判,严夫人赶紧叫着仆从丫鬟过来扶人。
还未靠近,便见严文韬一瞬跪倒在地,一张醉脸通红的扑在贺庭萧的脚边,呈五体投地之态。
丑态毕露,严修文脸色简直黑到极致。
严文韬被众人搀扶着走出大厅,到厅门前,又是一扑爬倒地,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推到一般。丫鬟仆从们也皆是一趔趄,但顾不得狼狈赶紧起身将人带走。
宋然楞在原地,她这具身体听力极佳,虽然她没看清贺庭萧的具体动作,可耳边两次破风之音后,都是严文韬丑态暴露之时。
她侧头看了眼贺庭萧,后者也正看着他,眼里竟莫名有丝阴郁怒意。
她默默摆正脑袋准备继续吃面前的食物。
可下一秒,贺庭萧起身离席,她也赶紧起身跟在他身后而去。
宾客见状也不敢再举著,严夫人也连连叹气,雍容华贵的妆容都遮不住愁容。
“你弟弟都这样了还带他进来作甚?”严修文责怪道。
“是儿子的错,儿子也未料到他胆子竟如此之大。”严文星面色不变道。
“好了好了,今日是文韬的好日子,想必贺大人也不会为难大家,我们继续喝罢。”周可为倒似没有那么担心。
严修文叹气,他自是不用担心,怎么说也算是国丈,是那贺庭萧的亲戚。
严修文喝着闷酒,严夫人只得默默替夫君添酒。
而宋然这边则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紧。
她也觉得甚是奇怪,这事发生在她身上,他生什么气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庭院之中,此时天色已然暗淡,唐晓生和张九都被留在了宴厅附近,他们周边没有一个人影。
“大人...是小然做错什么了么?”宋然还是决定打破沉默,她可不想玩你猜我猜你猜不猜得到的游戏。
贺庭萧仍没有说话,只缓慢停下脚步,他转身看着她,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觉得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子令人心酸的悲伤。
宋然停在原地,神色也有些怔楞,她很疑惑,也很不解。
他一直看着她,在那微弱灯笼的光照下,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贺庭萧脸色慢慢开始苍白。
她想上前去查看,却只见一道银色短匕出鞘,一瞬见了血光。
宋然傻楞在原地,直到看到他第二刀又划向他自己的左手手心。
她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为何之前他牵自己时,她曾感觉到他掌心粗粝的缘故。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上前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力气之大竟将他扑倒在地,带着愤怒和委屈道:“你疯了是不是?你疯了是不是贺庭萧?”
宋然似乎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理智和防备,她撩开他左手衣袖,她轻抚而上,只见上面凹凸不平、布满疤痕:“你在做什么?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不是最爱护你那双手了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宋然看着眼前场景,竟控制不住自己大滴的眼泪落下。
前世她被杀,心慌害怕时她没有哭;经历刚刚来到这里的无助时,亦没有哭;可现在那些压在心底里的情绪就像喷涌的火山,爆发了出来。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贺庭萧,他应该是潇洒地、无畏地,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追寻着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在这里挥舞着匕首控制不住的自残...
就算她离开了,她心碎了,他们之间结束了,他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就应该是那种一层不染,尤若上天宠儿般的存在才是...
宋然哭的不能自已,他的鲜血流在她的手心里,温热黏腻。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原本需要药物控制的贺庭萧却逐渐恢复了神志。
他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内心波涛翻涌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曾最爱护这双手?”贺庭萧被她压倒在地,声音沙哑,低沉道:“我不是爱护这双手,只是因为她喜欢,我便喜欢,她喜欢这具皮相我便好好珍之重之罢了。”
“可你为什么会知道呢?宋然?你为何处处都透着她的气息,就算模样已然大变,却无时无刻充斥着她的痕迹。”
“床脚的香囊、书卷里的树叶、甚至字迹都能找寻到她的影子...”
“诱骗着我相信奇迹,哄骗着我重燃一丝希望...”
“可她确实曾去过你所在的渔村,那山头也确有一名仵作...”贺庭萧从怀里缓缓拿出一封信纸,上头验证着宋然所说之话。
“你是谁派来杀我的么,若是...我便也认了...可你先等等,待我找到当年她卷入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后,我便会去找她...”
他声音带着喑哑:“让她苦等这些年,我很抱歉...”
宋然怔楞地说不出话,她看着他的眸子,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残缺的灵魂。
“我...”她话音刚起,只见瞬间亮起的橘色光束将两人身影照的通透,宋然清晰的在他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容颜。
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朝一旁天际看去,此时已火光冲天。
那是新郎新婚的宅子!
耳边响起远处仆从丫鬟的尖叫声还有一阵阵呼喊着‘救人’‘走水’等求助的声音。
府院之中一瞬便慌乱起来,贺庭萧直直凝着泪痕未消的宋然,而后者看着大火,眸中光亮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