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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include “312nd.h” ...

  •   “前两天去医院开药,发热门诊那边都人挤人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拍摄间隙,孙瑞玲提起医院的话题,“新闻里也一直在重复还没有确认传染病的病毒来源,天天就是不传谣不信谣的。到底有什么谣言啊我都不知道。”

      “你去医院开药?”薤白首先留意到这一点,“是身体不舒服吗?”

      “哦不是啦,就是常规的鼻炎药而已。”瑞玲指了指鼻子,“春夏秋冬都会出问题的鼻子。”

      曾磊托着腮看着道具组的人在安装吊威亚,无聊到打哈欠:“谣言不就是那个吗,有个说超市里爆发了病毒的大夫,被网暴说他制造恐慌,给他逮起来了。结果他也感染,病发身亡,死了之后他的老教授站出来说传染病是真的,不是幻觉。大家就开始研究这个传染病到底是怎么来的,0号患者到底是谁,有人说是因为吃野味什么,导致那些卖野味的一夜破产。还有更搞笑的,说这是老美投来的病毒。”

      “这都是什么阴谋论啊,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这个……”瑞玲只觉得毛骨悚然。

      “网上的人闲的蛋疼呗。”曾磊不以为然。

      薤白不敢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确实就是阴谋论,虽然现实跟网友的猜测大相径庭:“总之除了工作之外,要是有聚会聚餐什么的,你们尽量都不要去。”

      “太看得起我们了,什么人会找我们聚餐啊哈哈。”曾磊笑着拍了拍薤白的肩膀,“倒是你,小心点儿,别传染上了。”

      已经自带抗体的薤白心里根本不慌,但他最担心的就是亲朋好友们。

      “吊威亚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过来吧!”现场AP朝正在待机的薤白他们招手。

      “也不知道一个文艺片为什么还能用到吊威亚。”曾磊吐槽着。

      “那也总不能让我真的跳吧。”瑞玲站在建筑楼顶,朝下看了眼,感觉楼下的安全气垫都变得很小一块,冷风吹得她浑身发抖,都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这要是跳歪了是不是就完了。”

      “那么大的垫子呢。”曾磊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但是有吊威亚的话,还能放心一点。”薤白帮道具组的人一起检查那些工具,他以前总是拍古偶,早就习惯了这些钢索,可是孙瑞玲一直拍短剧,根本没有受过相关培训,怎么想都觉得不够安全。

      可今天要拍摄的片段偏偏就是女主跳楼,四个镜头从不同角度拍摄女主从高空坠落的过程,之前这个镜头只是女主跳下去的瞬间和落地之后的场景,但各位导演都觉得不够,所以才特意补拍。原本说如果拍摄跳楼过程的话,在摄影棚用绿幕布景、后期特效就可以了,但拍过之后又觉得效果不尽人意。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工作。

      薤白和曾磊作为男主和男三,戏份分别是一个坐在楼顶边缘和女主一起看夕阳,另一个是跑来阻止两个人做傻事。而男二的丁昆则是在楼下目睹女主跳楼的一幕,然后发疯一样哭笑挣扎着到马路上被车撞死。

      所以这个镜头里危险系数最高的就是必须要本人从楼顶跳下来的孙瑞玲。

      “这个真的结实对吧?”她反复向道具组的人确认,每次走到楼顶边缘往下看一眼,都会头晕腿软,最后被逼得哭着跟导演说“我不行”、“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呢!”副导演被气得不行,“这又不高!”

      确实不高,十米左右,他们是在一栋欧式风格的建筑楼顶,光是争取来在顶层拍摄的许可就下了不少功夫,所以大家肯定不会轻言放弃,更不想看到关键的女主在最后一刻掉链子。

      “你这样和她说她只会更害怕,十米很高了,不恐高的人看着都头晕。”薤白在旁边拦住已经急得跳脚的导演,眼神示意曾磊先把导演拖走,随后搂着瑞玲的肩膀,带她到边缘处,指向西方。

      “看,马上就要到落日黄昏,这边的晚霞很漂亮,天空会变成粉色的。”薤白带着瑞玲转移注意力,“你想想看,现在你不再是孙瑞玲,而是穷途末路的音乐家的情人。你一厢情愿深爱的人,眼中没有你,只有那些你听不懂但还要装懂的音乐,只有存在于幻想当中的前途。你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发呆愣神,今天你来了,和他一起看了夕阳,第一次以他的视角看懂了这个世界,也看懂了他的眼中从来没有世俗的情爱。你决定放弃你的执着,放弃已经被你浪费了大半的人生。”

      孙瑞玲安静下来,听着薤白的声音,目光放向远处。

      “冷静下来了吗。”薤白松开瑞玲的肩,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你现在的表情非常到位,我们来把这段一起呈现在荧幕上吧。”

      瑞玲点点头,她不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跳楼”这件事上,而是去看更远的天空,去留意角色的人生,脚下的高度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汪导,我们准备好了。”薤白转过身朝副导演说。

      刚刚还气急败坏的副导,现在完全没了脾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意思:“好,好,谢谢你啊。”

      随后副导通过对讲机和楼下的摄影团队对齐进度:“演员standby,等你们指令。”

      很快无人机起飞的声音呼啸而来,各种收音设备和摄像机都被高高架起,他们甚至还租来了云梯,摄影师扛着相机站在云梯上等待开拍。

      楼下的丁昆昂头看着楼顶的情况,在听到导演喊“就位”的时候,他脱掉保暖的大衣,走到定点位置等待女主“跳下来”。

      这是电影当中的一个长镜头,运镜方面有很多讲头儿,但是留给他们的拍摄时间不多,最灿烂的夕阳只持续二十分钟左右。

      “各单位就位。”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之后,范建国举起对讲机,“Rolling,Action!”

      无人机从高空盘旋着降下高度,另一台无人机交替而过,从薤白和瑞玲的面前呼啸横行。他们两个坐在楼顶边缘,双脚悬空,正沉浸式欣赏着夕阳。站在云梯上的摄影大哥靠近,这个时候瑞玲站起来抬起双臂。看到瑞玲站起来之后,在后方的曾磊开始朝瑞玲那边跑过去。瑞玲听着曾磊靠近的脚步声,在感觉对方已经到自己身后的时候,她睁着眼睛身体向前倾斜。薤白甚至没有扭头看她一眼,蹲在他旁边的摄影师正在怼着他的脸给他的眼神做特写镜头。

      因为有吊威亚的缘故,瑞玲不是自由落地,而是被挂在半空,慢慢降落。她降落的时候表情也不能崩,因为云梯上的大哥一直跟拍她。最后她落在绿色安全气垫上,曾磊趴在楼顶,伸手朝下,撕心裂肺喊着女主的名字。听到这声台词的丁昆从马路对面发了疯似的地跑过来,还没靠近就绊倒在地,跪在地上趴着到女主身边,没有台词,只有抽风了一样的啜泣和低吟,很快又变成低吼,紧接着是笑,然后爬起来后退,后退后退,到马路上。

      马路上停在不远处的车以D档起步速度靠近,贴近丁昆的时候触发自动刹车功能。车停下来的时候,丁磊假装被撞,摔倒在地翻滚两下,没了动静。

      薤白只是在楼顶眨了眨眼睛,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曾磊。曾磊怒吼着抓住薤白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薤白张了张嘴,困惑地问,“拦住谁?”

      曾磊被这个反问吓到,他松开薤白的衣领,向后退,最后慌张地跑了。镜头再次来到薤白正面前,他的双眼似乎是在看曾磊的背影,但又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一个人。他重新回过头,看了看那落日余晖,随后长叹了口气。

      整个镜头结束,随着导演的一声“Cut”,众人终于能松一口气,大家很会炒热气氛地鼓了鼓掌。趴在地上的孙瑞玲爬起来跟旁边扶她的剧组人员说:“这个钢索勒得我难受。”

      “拆下来啊。”剧组人员低头帮她鼓捣,结果半天没搞明白怎么拆,甚至还给缠得更紧了。

      “再给你吊上去,楼顶有人会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人脑子抽筋了一样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紧接着一群人跟着脑子抽筋,觉得这样省事儿,就给瑞玲又给慢慢吊起来送回楼顶。

      看到瑞玲旋转升空、回到楼顶的薤白他们都惊呆了,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瑞玲拽回楼顶,质问她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在楼下等。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给我吊上来更方便……不过还挺好玩儿的哈哈。”瑞玲已经彻底对这个东西没有了恐惧,“就是勒得我胸好疼。”

      “行了你可少说两句。”曾磊又敲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帮她解绳索。

      “这个东西不好解,还是交给专业的吧。”薤白叫来道具组的人。

      “这个钮儿怎么转的时候都不吃劲儿了?”道具组的人低头帮瑞玲解着后腰上的固定扣,但是发现无论顺时针还是逆时针,都没办法卸下来。

      “什么情况?”薤白和曾磊也凑过去一起研究。

      四个人就这么站在楼顶的边缘,研究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开始思考要不要送到消防去找专业的工具。瑞玲一听,又开始紧张,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还是解不开吗?我怎么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了……”

      “没事儿,这勒不死人的,别这么娇气。”道具组的人不耐烦地说,“我去找找有没有扳手之类的。”

      他说着,转身的时候撞了瑞玲一下。原本就因为憋气而重心不稳的瑞玲,被这么一撞,重心向后一仰,右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支撑住身体,但忘记了自己站在楼顶边缘,那后退的一脚踩在了空气上。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曾磊第一个看到瑞玲失去平衡要摔下去,但伸手去够的时候,身体却因为恐惧而本能地后退了,可他的理智还在,对自己这种下意识地退缩感到难以接受,强逼着自己再上前一步的同时也开始呼救:“要掉要掉!”

      他这声呼喊也唤醒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距离最近的道具组的人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喊了声“卧槽”,还后退了一步。

      常年经历生死的薤白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截然相反,他不仅没退,甚至向前冲了两步探出身子拉住瑞玲的手。

      大家根本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儿,因为都以为瑞玲身上还绑着绳子,地上也有安全气垫,不会有危险。

      但他们没想到负责固定吊威亚的人以为拍摄早就结束,加上他刚被副导叫去帮忙搬器材,所以人根本不在岗位,离岗的时候也只做了临时固定。并且地上摆着的安全气垫也进入放气阶段,剧组上下都是收工走人的状态。

      悲剧的发生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征兆,瑞玲踩空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像刚刚拍摄那样有一个被向上提着的力,那瞬间她的心脏仿佛都跳空了,于是在看到薤白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薤白的胳膊。

      然后她就把薤白从房顶上拽了下来。

      失重感袭来的时候薤白都没有慌,他单手抱住瑞玲的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吊威亚的钢索,只要钢索没有被完全松下来,他们就不会这样硬摔在地上。但遗憾的是他没想到这个吊威亚的钢绳居然形同虚设,他抓得再紧也没有得到任何缓冲,就只好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安全气垫上。

      只剩最后薄薄一层的安全气垫作为缓冲实在太勉强,尤其是两个人的冲力同时砸下来,安全气垫瞬间发出爆破一样的声音。

      现场所有人不管看没看到这一幕,都被这声音夺去注意力,大家停下手里的工作,茫然地看向安全气垫那边,直到楼上楼下都有人扯着脖子地大喊:“掉下去了!救护车!人掉下去了!”

      在楼下接打电话的司半夏没有看到这一幕,在听到巨大的声响之后,她还抱着凑热闹的心情过去看,就算是听到“人掉下去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还在问旁边的人:“谁掉下来了?”

      “孙瑞玲和另外一个人,是谁没看清。”旁边的人一边着急地打120,一边朝事故现场跑过去。

      “都别动都别动!”几个导演吓得心脏都到嗓子眼,楼上的连滚带爬跑了下来,楼下的颤颤巍巍走过去,一位道具组的人壮着胆子到安全气垫中间两个人身旁,伸手想要确认一下人死没死,但伸了手都不知道该怎么确认。

      “人没事吧!回个话啊!”几个导演都围了上去,但谁都没有急救方面的知识,互相吼着,“这要怎么办!怎么办!”

      “救护车叫了吗?叫两辆!”

      “人死了吗?死了还得叫警察!”

      “没死没死,没死吧?这怎么看死没死啊?”

      “我靠,怎么会流血呢,这缓冲垫是什么问题啊,怎么一点儿没缓冲?”

      最靠近现场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人活着吗,还回家吃饭吗。”远离现场的人就像是大脑被极致的恐惧麻痹了一样,开始说一些无聊的网络梗来缓解自身的紧张。

      “这怎么都能掉下来,简直笨死了。”其他人也开始说风凉话,“幸好垫子还没收。”

      司半夏挂了手里的电话,她记得薤白还在楼上没有下来,所以给薤白打电话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电话响了半天都没有人接听。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开始加速,但她还能劝自己,也许是薤白在帮忙叫救护车之类的,于是又打了一次,又没有人接听。她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腿也开始抖,但颤抖没有阻止她靠近安全气垫的步伐,她扒开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那群人,挤到最里面,看到了仰面躺在地上脸已经彻底失去血色的人。

      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四肢和内脏都要抽筋了一样,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为什么……

      “……白、小白?”司半夏伸出双手轻轻摸了摸薤白的脸颊,“小白,小白啊,你怎么了,你怎么……”

      耳鸣声遮住了救护车靠近的声音,司半夏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尖叫,直到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扣上了一个纸袋子盖住她的口鼻。她对着纸袋子呼吸了几下,大脑好像恢复了些思考能力,她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四肢都没有感觉。她看着三个全身雪白的急救人员把薤白身上压着的孙瑞玲先抬走,紧接着看到有人在给薤白测血压和血氧。

      “血压 80/65,心率 170,血氧 97。送哪家医院?”一位急救员大声喊着问。

      另一位急救员正在翻看手机:“血氧没问题应该有地方收,送最近的武警医院碰个运气,我给打个电话。”

      “高空坠落,脊柱受伤可能性很高,还有内出血和内脏破裂的可能性,搬的时候小心。”

      “这小姑娘身上的绳子怎么个事儿?为什么解不开?”

      “赶紧来人给解开!”

      “解不开,那个就是解不开了。”道具组的人茫然地念叨。

      “解不开是什么意思?解不开想办法啊!这要怎么带去医院?”医护人员生气地吼着。

      “消防来了!”一位导演指着正在靠近红色车辆,并且看到后面还跟着两辆警车,“警察也来了。”

      “算了先把男的送医院,女的应该是撞到头了,都鼓包了,注意蛛网膜下出血和硬膜下出血的可能性。”其中看上去资质最高的急救员快速做出诊断,然后指挥大家把薤白固定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谁跟着来医院?”

      “我去吧,我去吧。”两个副导演同时说。

      范建国拦住他们,“一会儿警察要问话,你们俩留着,我去。”

      “别争了随便谁都行,快点儿的!”急救员着急地喊着。

      司半夏这个时候争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四肢吃不上力,但她还可以扭动:“我也去!我是他姐姐!带上我!”

      “带上带上,你怎么了啊也需要急救?”急救员招了招手,但发现司半夏看起来像是瘫了一样。

      “过呼吸了。”另一位急救员回答,“我给她抱上去吧。”

      司半夏上救护车的时候,听到曾磊绝望的声音:“瑞玲!瑞玲!就是你!你非得推她!你是要害死她!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推的她!”

      救护车的门在这时被关上,曾磊的声音变得听不见,司半夏又一次将视线放在担架上的人身上。她看不懂薤白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因为表面上来看,除了右手手掌被钢索划破,其他地方都没有明显出血,可是他昏迷不醒,而且血压和心跳都很不正常。司半夏小声问:“大夫,他不会有事吧?”

      “你先冷静冷静,把他的家属叫来,跟他们说我们要去武警医院,让他们尽快来,越快越好。”急救员发愁地说,“最近被这个传染病闹的,很多医院不敢收外来,你们还有什么硬关系,能联系到的都联系上。”

      司半夏双手托起手机,还不能很好控制手指的她,只能用语音功能:“Hey Siri,给商陆打电话。”

      当时的商陆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早上薤白出门的时候和他说拍摄就到日落为止,大概八点就能回家,说晚上要在家煮火锅,所以商陆想提前去买食材。

      “最近普通的超市都被抢空了,这到底是传染病还是闹饥荒啊。”冯树才一听商陆要去超市,忍不住吐槽,“你们平时都去什么超市,还能买到新鲜的菜?”

      “能是能,但是价格都挺震撼。”平时不怎么关注价格的商陆,都已经发现那些精品超市的产品溢价越来越严重,“会员超市的冷冻区应该库存很多。”

      “是啊,都没人敢去会员超市了,不都说病毒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吗。”冯树才笑着吐槽,“真希望他们超市能因此降价啊。”

      甄远峰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但看起来也是有些心事,一整天都是盯着黑板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时商陆的手机响起,他看到是司半夏来电,心想着估计是薤白工作结束了,然后开心地接通:“喂,夏姐。”

      “商、商陆……”司半夏的声音在抖。

      商陆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坐在桌子上,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出什么事了?”

      “商陆啊……”司半夏开始啜泣,“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小白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白从楼上掉下来,摔、摔在垫子上,那个孙瑞玲,摔下来,砸在他身上,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见呜呜呜……我没看见……商陆,怎么办……小白一直都没醒……”

      一旦将事故情况告诉给第三个人,司半夏的大脑似乎终于接受了现实,悲伤与恐惧一并袭来,并且她无法控制地把一切都倾诉给商陆。

      商陆从听到“小白从楼上掉下来”的那一刻起,听觉就开始断断续续,眼前的空间开始旋转,他也在旋转,明明是坐在桌子上,但他居然几次感觉自己险些栽倒。司半夏那毫无逻辑的话语,以及毫无重点的发言,还有那哭哭啼啼的声音,每一样都只会让商陆感到愤怒。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就要被愤怒与恐惧所支配,仅剩的理性告诉他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打断了司半夏无休无止的倾诉:“哭没有用,司半夏,你先听我说。”

      司半夏在听到这声音之后,被吓得清醒了一半:“你说……”

      “你们现在是在哪儿,医院吗?”

      “路上,医院路上,去……去……”

      “你身边有医生吗?”

      “有,有。”

      “把电话给他。”

      “哦哦,好。”司半夏把电话递给医生。

      “开免提!”医生喊了句。

      司半夏的手指抖得厉害,按不到免提键,还是范建国帮她按的。

      “喂你是病人家属吗,快点儿来武警医院,我们就到了,不知道进不进得去,进不去还得找下家。但是现在病人血压降得厉害,估计撑不到下家了,你有什么能托的关系,快点儿都先打点一下。”医生大声喊着。

      商陆听得非常明白,也立刻听懂了医生为什么会这样说:“我知道了,你们尽管进,被拦了就说,如果这个人出了事,所有人都别活了。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商陆,你可以叫他们院长去打听一下清华甄远峰学会的商陆是什么人。”

      医生被商陆这个气势吓了一跳:“行,那我试试。”

      商陆挂了电话,立刻起身打算开车去天津武警医院,但甄远峰和冯树才同时拦住了他。

      “蒲薤白怎么了?”一整天都没开口的甄远峰,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

      “是生病了?”冯树才也紧张地问。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大概是拍戏时出了事故,摔伤了。”商陆以为自己很冷静,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飘忽不定,根本没办法聚焦在任何人身上。

      “贠伟辉,把吴英泽和商陆司机叫来。”甄远峰命令道。

      同样是紧张到站起来的贠伟辉,听到这话之后点点头,立刻给那两个人发了紧急通话邀请。

      “在等他们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耽误不起,我先走了。”商陆试图推开他们。

      “不是我说你,哥们儿,你这样估计也得出车祸死半道儿上。”冯树才抓着商陆的胳膊,“我们懂你现在的情绪,所以不可能放你走啊。”

      “我是他意定监护,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如果我不赶过去……”商陆说不出后半句话,他很怀疑院方会把薤白冷处理,毕竟现在是医疗界的特殊时期。

      得快点找到在武警医院有话语权的人,是谁呢,清北附属医院的领导行不行?武警的话,公安和军委那边行不行?

      “我联系到那两个人了,他们就在附近,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贠伟辉小声说,“还需要联系谁?需要我查一下那附近各大医院的情况吗?”

      “武警医院的院长,把他所有黑料都挖出来,还有他平时巴结的人。”商陆立刻命令道。

      “好。”贠伟辉立刻着手。

      发现商陆还可以思考的甄远峰,放下了拦住他的手:“有需要随时说,我们二十四小时都可以联系得上。”

      “还有啊,你在天津不是有家人吗?你叫他们先过去啊。而且,CBL总部是不是就在那附近来着?叫个靠谱的员工先过去呢?”冯树才也开始支招。

      商陆稍微缓了缓神,看着冯树才真诚的眼神,明白这是对方想要向自己表达“你不是一个人”的这种观点。他点点头:“你说得对,说得对。”

      “武警医院的院长涉嫌大额度贪污,这件事已经在被纪委调查了,不过有人把这件事压下来……啊,武警医院如今已经不属于军委管辖了,属于卫健委,再往上是市政府。”

      “卫健委。”商陆咋舌一声,“啧,是薛石川的部门。”

      还没有到场他就已经感觉到阻力了。

      五分钟后,商陆和吴英泽在数学大楼下汇合,司机带着他们全速开往天津,路上商陆和吴英泽两个人分别都在给各种人打电话。

      商陆首先联系他的父母,叫他们快去医院帮忙看看薤白的情况。紧接着联系张航,问他天津CBL有没有他很信任的人。

      当时恰好就在天津CBL的张航,起身从办公室的窗户看向不远处的武警医院,“这不巧了么,我和王曜华都在这边。出什么事了?”

      “薤白,拍戏的时候受伤了,说是被送到武警医院,但是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情况,给司半夏打电话也不回,我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吴头儿也在联系剧组其他人。”第三遍复述情况的商陆,感觉大脑已经对这个事故没有了极致的抗拒,思路也比刚刚顺畅了很多。

      张航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语气没有变化:“好,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你过来路上小心。”

      商陆听到这句话,终于稍微放心了一点,但这点程度的放心看来是无法缓解心慌的感觉,他挂了张航的电话,又问吴英泽:“联系到了吗?”

      “联系到了一个AP,说警察带走了七八个人去谈话,副导、主演和道具组的人都联系不上了。”吴英泽着急地翻找下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范建国呢?”

      “不接电话!”

      “啧。”商陆又忍不住咋舌,拿出手机拨通范建国的联系方式,但最后却是无人接听,“妈的。”

      他用手机敲了敲大腿,闭上眼睛把人物关系都想了一圈,然后又给常山打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常山一听这事儿,会都不开了,冲出办公室并同时给赵问荆打电话:“问荆,你在天津是不是有些记者朋友?薤白出事了,人在武警医院,不知道什么情况。”

      赵问荆没有多问,同时更不敢怠慢,立刻就给所有在天津的媒体朋友打了群语音,把情况解释了一下,让他们火速赶往医院调查。

      有位记者带来了惊天消息:“蒲薤白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在现场,这是我们家独家,只有我们家能最先报导。答应我,我就告诉你最新消息。”

      “你特么是不是人啊!”赵问荆急了,“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在乎的居然是独家?”

      “你听听你说的,不然呢?我总得混口饭吃吧?”

      “……我答应你,快说情况!”

      “现在人被拦在急救通道那儿呢,医院不让进,说蒲薤白身上抗原呈阳性,隔离传染病的急诊室已经没有空病床了。一群人正在门口打架呢,人都快死了,血压都快没了,警车来了好几辆。”

      记者的语气实在是过于事不关己,这让赵问荆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医生也是,你也是!”

      他摔掉手机,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用桌子上另外一台手机给常山打电话:“多摇人过去,医院那边不做人,我们也不做人了!”

      黑白两道足足有一百人,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集结在武警医院正门,原本只是民事纠纷,现在眼看着上升到了严重影响公共医疗秩序的程度。

      在高压之下,医院只能让出一间被预约出去但暂时还没人住的病房,提供一些基本的急救手段。

      “CT来看,肝脏这边出血挺明显的,你看这一圈高密度影,活动性出血可能性很大,量也不算小。后背这块肋骨,这里、这里、这里,至少三根骨折。尤其是腰椎这边问题更复杂,你看这一段,L1到 L2这一带有移位的骨折,后方骨块有点儿往椎管里顶,椎管里这一大片阴影,看不清边界,是出血还是挫伤现在分不太出来。嗯,总之伤得很重,具体神经损伤有多严重,现在也说不准。保守一点,先把命保下来,后面再谈手术方式和能不能恢复。”医生对着片子念念叨叨地解释。

      “大夫,大夫您得救他,您得救救他……”司半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张航站在她身后,单手按住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安静。随后他向医生问道:“你有多少把握可以保命?”

      “用上药了,看看效果。”

      “就是没有把握的意思么。”

      “看看效果。”医生也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别抱太大希望了,耽误太久,这个出血量,啧。”

      “那就输血啊?”王曜华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怎么难道他还是熊猫血?”

      “血库血都告急啊,申请要提前两个礼拜,现在调不来,只能找人献血。还在查他血型。”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他是O型血!”司半夏着急地说,“O型血不是很多吗!”

      “哦,那我们也得查查。”医生点点头,“搞错了就麻烦了。”

      “这怎么会搞错呢!他当初输过血啊我怎么会记错呢!”司半夏带着哭腔喊,“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

      张航叹了口气,扭过头看了眼有栖川。有栖川走上前想要把司半夏劝走,“我们出去透透风,这里交给阿航和曜华。”

      “我不走!这家医院就是无良!耽误时间还不都是你们耽误的!全都是你们!”司半夏怒吼着,“都是你们害他,都是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有栖川和另外两个警察把司半夏架出了医生的办公室,随后关上了门。

      张航坐在刚刚司半夏坐的地方,翘起腿对医生说:“不好意思,她是伤者的姐姐,情绪有些激动。”

      “没事,见怪不怪了。”医生笑了两声,“这着急也没有用,我们也很难啊。”

      “是啊,我知道你们难,”张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平静地放在医生的办公桌上,“我现在也觉得挺难的,要是您在这里出了事,也不见得能立刻找到一个像样的医生,要不您给我们介绍一位吧。”

      办公室里除了医生,还有王曜华和范建国,那两个人也绝没想到张航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多少都有点儿被吓到。

      医生人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枪,又看了看张航:“这是……真枪?”

      “呵。”张航也笑了一声,“放心,绝对保真。”

      不到五分钟,第一袋400CC的O型血挂了上去,滴速被开到了极限,沿着输液管进入薤白的身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2章 #include “312n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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