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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include “154th.h” ...

  •   “今天中午不好意思哈,让你看到郑家那么尴尬的一面。我听勇哥说你是来找他问点儿事情,想问的已经知道了?”即便是喝过酒,张航的脸色也没有发生变化,只是眼神带着点倦意。

      商陆不知道张航的酒量,所以判断不出对方到底已经喝了多少杯,“嗯,他把同事的微信号给了我。对了,那之后……就是你把袁文倩送走之后,你回郑家那时朱阿姨没有说什么吗?”

      “说了,但是文倩没必要知道。”张航无奈地笑了一下,抬手招呼调酒师过来为他续杯。

      杯子再满之后,商陆看着自己杯中的酒与冰块儿,声音有些低沉地感慨:“你可能不认识以前的袁文倩,她是薤白的学姐,又飒又霸气,还特别喜欢玩弄男的。我是真没想到,结婚居然会带给人这么大的变化。”

      “两个家庭的融合很难不发生矛盾,文倩多半是在为了融入对方的家庭而改变自己吧,她是高材生,又很有智慧,不用太担心。”张航像是在安慰商陆一样。

      商陆乖乖地点头,但点着点着开始不懂自己是为什么来跟对方喝酒。

      难道不是为了知道为什么郑文局长居然会害怕张航吗?

      “我没有很担心袁文倩的事,就只是……”商陆双手转着杯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就只是单纯地很反感这些不公正的现象。有权力的人就可以任意支配没有权力的人的一生了吗?所谓的平等,是指同一个阶级内的人的痛苦是平等的吗。我知道,改变一种现象是需要由量变累积到质变,想要真切感知到转变,是要努力很久才会发生的事。那么我如今在为改变娱乐圈的一些现状努力着,在我的预期当中,五年为一个阶段,二十年之后应该会有些转变。可是娱乐圈以外的圈子呢?扩大到全国、全世界范围呢?到头来还是会有很多我无能为力的事情,一旦意识到这件事我无能为力,我就会很怕看到别人对我露出期待的眼神,实在是……”

      商陆说着,抬手扶着额头,呼吸都变得很憋屈,肩膀上仿佛压着沉重的担子,让他放松不下来。

      脑海中全都是袁文倩带着哭腔的那句“我希望有人能记得我的痛苦,因为遗忘比痛苦本身更可怕”,商陆觉得袁文倩其实是希望得到帮助的,或者说,商陆觉得自己其实是想要帮助袁文倩的。

      如果把袁文倩的事情告诉薤白的话,想必薤白会想办法去安慰袁文倩的吧,但商陆不想让薤白太费心,本来剧组那边的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就已经很费神了。再加上昨天晚上才刚刚听过叶桑的那番自爆一般的告白,娱乐圈里是沉重,但娱乐圈外照样沉重,根本没法松口气。

      要……怎么办呢。

      在商陆陷入这种负面情绪的情况下,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传来一阵暖意,转头看张航正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商陆,我一直认为,人在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选择向别人寻求帮助,这不丢人。”张航语重心长地说。

      商陆稍微放松了些,有些迷茫地问:“你也有过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那可真是多得数不清啊。”张航松开了他,重新端起酒杯,含着笑意喝了两口。

      “真的假的,除了你的婚姻,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商陆好奇地问,“我大二那年就读过你的论文,当时给我的那种震撼感,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

      “你这小孩儿说话原本就是这么扎心的么,还除了我的婚姻。”张航都被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婚姻有问题?谁跟你念叨的?勇哥?泉也?王曜华?”

      “看来还真是不少人都知道你婚姻有问题啊,光是我认识的就有仨,那多我一个也不多。”商陆调侃着。

      “啧,八卦之流防不住啊,这也太不公平了你们天天在我背后吐槽我的婚姻情况。但是你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啊,我听王曜华说你也有过不少前女友。”

      “要来互相伤害吗。”商陆笑出声,“听说你和前妻的两个孩子都得不到父爱。”

      “听说你高中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被你爸抓去阉了。”

      商陆笑趴在桌上:“我特么功能健全可以吗,话说王曜华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这么著名的八卦,他是不可能错过了,啊不过听说他是从高昂那里知道的。”

      “你也知道高昂?”

      “知道,我还见过她呢,现在应该是被安排到武汉那边的研究所了。”张航收起笑容,语气也沉重了些,“是个机密项目。”

      商陆托着头看他:“昂姐是个微生物学家吧。”

      “是啊。”

      商陆立刻想到了项目内容有可能是什么,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祈祷那个项目不要出岔子。

      “所以王曜华最近孤寡伶仃,反而倒是不常来我家了。”张航略带无奈地感慨,“以前他是为了逃避家里的人,现在家里的人带着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消失了。”

      商陆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他慢慢直起腰,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吧。”

      商陆回想起王曜华说要对自己和薤白进行近距离观察的那天,所以那时候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多心,那天也许王曜华是很想对自己说说和昂姐有关的事情的吧,也许他在看到自己和薤白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之后就放弃了抱怨吧。王曜华总是这样,不愿轻易说出隐私,让商陆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算不算对方的朋友。

      想着,商陆也闷声喝了口酒:“我就搞不懂王曜华这个人,他好像就没把我当朋友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张航双臂支在吧台上,饶有兴致地问。

      “要是真拿我当朋友,那有什么心事儿不应该直说吗。”

      “也有可能他是那种越是面对亲近的人、越没办法袒露心声的类型。”

      “那叫什么呢,遇到问题不找朋友的话,他打算找谁?”

      “原来你也知道遇到问题可以去找朋友啊。”张航微笑着说。

      商陆怔住,稍微别开头:“我又没遇到问题。”

      “勇哥跟我说你在调查过去的案子,是叫什么来着,桥文亮?”张航晃了晃酒杯,“他说你是为了扩张业务,调查合作伙伴的时候发现大家都跟桥文亮案有关?光影最近是□□路线,薤白最近也在为了复出作品努力,如果是我的话,不会在这个时候有大动作。所以我隐约觉得你调查桥文亮的原因,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商陆轻轻抓了一下头发:“怎么变成你来试探我了呢,我可是为了听你的八卦才来的。”

      “也是哈,不好意思,习惯了。不过就是怎么说呢,总是有点儿放不下你,还有薤白那孩子。”张航低头看着酒杯。

      “是因为泉也教授吗?”商陆问?

      “泉也?”张航歪了歪头,“啊,是说他嘱咐我照顾薤白的事么,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

      “所以……不止这个原因?”

      张航摇头,突然话锋一转:“我跟你说说我小时候吧,也许你听不少人念叨过了,他们肯定会跟你说,我小时候被我父母遗弃在故宫,是年轻的郑文警官捡到了我,从那之后认我当干儿子是吧。这个版本的故事我也听过好几次,其实真相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根据我父母的说法,我就是很不听话的小孩儿,总是喜欢自己行动,一旦被什么东西吸引住,那就是牛来了都拉不走。

      “所以那天在故宫,我父母又是一扭头就找不到我人,两个人开始研究路线、思考我有可能被什么东西吸引住,没有个目标只是盲目去找的话肯定也是找不到的。他们也想过要不要报警,但是那个年代又没有手机,他们也没富有到可以买小灵通,所以去哪里找警察也是个问题。

      “结果他们还没开始找,郑叔就找到了我,据说我是在玩儿一只死麻雀,用小木棍儿把它拨弄到蚂蚁堆里,盯着蚂蚁在麻雀身上爬啊爬。我隐约有点儿印象,那只麻雀……闭上眼睛的样子。”张航停顿了片刻,又灌了两口酒,此后始终单手捏着杯口摇晃杯子,听着冰块儿撞击玻璃壁。

      “其他的事情其实记不太清了,那时才三岁,不过我确实对郑叔牵着我去找父母这事儿有点儿印象,他蹲跪在我旁边,给我指着远处问我:那是你爸爸妈妈吗?”再度陷入回忆的张航,捏着杯子的手伸出食指,目光停在某处,轻声说,“我记得那天飘柳絮,吸进鼻子里很痒,天空看着就像是飘雪花,那应该是四月底吧从季节上判断。然后,郑叔捏着我的手,问我叫什么名字,跟我说他叫郑文,今后会好好照顾我。”

      商陆听得入神,好像跟着一起回到了几年前的春天,看到故宫里落单的张航和放心不下的郑文。

      “我父母也不明白郑文到底放心不下什么,那之后郑文总是家访,搞得好像是我父母虐待儿童一样,他会非常生气地指责我的父母,说他们不尽责任,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但是当时那个年代,很多年轻夫妻都是要出门工作,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是正常现象。我父母也天天忙着赚钱,给我留着粮食,掐断家里的电闸和煤气,让我在家玩儿。可能是我喜欢玩儿的东西比较极限?我会爬到窗台上数楼下花园里的树叶。有次被来家访的郑文看到,他就疯了一样的要把我父母上诉到法庭。”

      商陆皱起眉:“郑局是为了你的安全啊,让那么小的孩子留家里,爬到窗台,下一步就是跳下去了吧。”

      张航抬眼看了看商陆,随后有些落寞地笑着说:“理性来讲,确实是这样,但那是我父母,所以从感性来讲,我其实希望他们没有失责。我希望他们是在考虑到我的安全的基础上才放我一个人在家,我希望他们是希望我能平安长大,而不是像周围的大人们议论的那样,说我父母一直期待着我可以自己把自己玩儿死。”

      奇妙的是,商陆很理解张航的这种心情,希望父母是爱自己、在乎自己的,这简直和童年时的自己如出一辙,所以他忍不住问:“你有兄弟吗?”

      “有勇哥。”张航回答得毫无迟疑。

      商陆放下全部质疑,放松地笑了一声:“我听勇哥说他从小对天才过敏,是不是因为你啊。”

      张航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一样,有些困惑地皱了下眉:“对天才过敏?”

      “是啊,他说你从小天赋异禀,周围所有人都更喜欢你,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超越你,无论是成绩还是人际。所以他讨厌天才,看到类似的就头疼,最开始都不愿意跟我多说几句话。”

      “这样啊,但我也不是那种很显眼的天才……吧,大概。你是我校友对吧,高中入校的时候那次智商测试你是多少分?”

      “六百三。”

      “哦,那咱俩差不多,我是六百二吧。”

      “咱俩差多少年了,考题都不一样。”

      “但是差不太多,我是想说,我也不是像王曜华那样轻轻松松就拿七百分儿,更不可能像他似的语文作文零分高考都能考六百九,在中科院研究量子计算时他可是一个月一篇论文,是science上的常驻嘉宾。我从各国薅过来的科学家,那感觉就像是把科技论坛的大佬都请过来聚会一样,每次听他们研讨会,感觉都像是在听天书,还得努力装作什么都能听懂,还得给他们提意见。”张航深感挫败地叹了口气,“当然我也不会说我不是天才这种话,说这种话有点儿不尊重那些把我当成未来的期望一样重点培养我的人。但是能力和天赋分三六九等,我不是巅峰的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程度吧。”

      这话听着很亲切,商陆非常理解张航的想法,而且他觉得只有他可以理解对方的处境,话虽如此,他依旧觉得张航还是有些谦虚:“能把那么多科学家聚集在一起,这绝对算得上是顶级的天赋了,而且大家都很愿意追随你啊。”

      “大家都只是有同样的追求而已,科学家又不是喜欢主动交流的群体,那么你向他们提供一个沟通渠道的时候,他们就会很乐意尝试。”张航觉得这点儿本事根本微不足道。

      “但你的第六次通信革命确实是跨世纪的产物啊,这你总该不会还要反驳吧。”

      张航稍微撅起嘴,沉思几秒,点点头:“这个6G确实是我引以为傲的项目,同样的还有一些其他工程,都是可以让我吹几辈子的成果。但也正因如此吧,此后需要小心的事情更多了。说回郑叔指责我父母不负责任的事情吧,那时候因为他觉得我父母失责,所以几次多番协商之下,事情虽然没有告上法庭,但我们两家人也算是结了缘,此后我就开始频繁被郑文带去北京,小学之前几乎都是在郑文家里度过的。

      “要说当时竟然没觉得哪里奇怪,本来郑文对我父母的行为感到生气,但后来为什么就突然和解了,还决定要在我父母忙工作的时候帮忙照顾我呢。而且郑文对我真的很好,好到任由我怎么撒娇都无所谓,他根本不会生气,夸我的话层出不穷,搞得我内心无比膨胀,好家伙,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转世来着。

      “所以我从那之后就变得无法无天,感觉自己可牛逼了,在小区小花园儿里称霸,就用那个树枝儿做的小弹弓,指哪儿打哪儿。那个时候小孩儿之间就特别流行BB枪,勇哥有好几把,但我一把都没有,找谁要都不给我买,我就偷偷玩儿别家小孩儿的。

      “那时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小区里有猥亵儿童的大哥,当时我们一起玩儿得不错的小孩儿从四岁到十四岁一共有九个人,里面有三个都遇到过那个大哥,其中有个小男孩儿被搞得肠子都漏了,不敢报警,怕今后小男孩儿前途就毁了。

      “我听着特别生气,就开始带着朋友一块儿在小区里巡逻,通过那些受害人的描述来锁定犯人。你想想,我们都是小孩儿,那犯人就喜欢我们那个年纪的,所以还真没用多久就把那人给钓出来了。那天下午,夏天吧,犯人骑着二八杠在小区里找下一个目标,我们就假装很怕他,四处躲,直到给他引诱到一个没人的小树林。我就命令一个大孩子去叫警察,然后我们剩下来的三个小孩儿跟犯人周旋。

      “那个犯人长得就挺变态,一口黑黄的牙,笑起来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儿了,下车把裤衩子脱下来朝我们晃。别的小孩儿害怕,就想跑,他就要过去抓我们当中体型最小的那个小孩儿,所以我就用BB枪去打他。

      “那么大的一个人了,体积很大,说真的我可以随便打他任何地方,但是总觉得那样没办法对他构成威胁,所以……我瞄准了他的眼睛。”张航说完,看了看商陆的反应。

      商陆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惊:“牛逼,打中了吗?”

      张航轻松地笑了笑:“当然,他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把他逮捕的时候他就指着我恶狠狠地说:这个小孩儿要杀了我,这个小孩儿会杀人。”

      “靠,他居然还要反过来叫惨?”商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问,“没给他判个十年八年的?”

      “应该是判了,五年。但是他的眼彻底瞎了,永久性的。”张航指了指左眼,“当时和我一起玩儿的那些小孩子们的家长,听说这件事之后,把我当成瘟神,说我这么小就会用BB枪给人打成残疾,不是什么正常人。小孩子也就不再跟我玩儿了,好像我才是犯人。”

      商陆心一沉:“那被你救了的小孩儿呢?他也不跟你玩儿了吗?”

      张航摇了摇头:“我问郑叔,是我做错什么了么,是我不该在那个时候出手,是我就得眼睁睁看着小孩儿被犯人抓起来玩弄?郑叔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和我说,我没有错,因为有我,大家才会安全,他希望我今后可以继续保护弱小的人,最好是用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

      “用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来保护弱小,这难度有点儿太高了吧。”商陆越听越堵心。

      “哈,可能吧,但是我很感谢郑叔对我说那番话,然后我就天天研究着该怎么行侠仗义,用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惩治那些我看着不爽的人。”张航的表情始终带着一丝温柔,语气也是云淡风轻的,叫人不觉得他在说多么沉重的话:

      “商陆,我跟你说,我啊,十六岁之前一直都梦想着当个警察,不是为了一份铁饭碗的工作,也不是为了郑叔那边的人际关系,就是很单纯的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来扬善止恶。我想做个警察,最好是在一线的那种,我一定非常适合那份职业,毕竟你想啊,我从几岁开始就在做警察的工作了。派出所的民警都认识我,局里的领导也认识我,大家都觉得我会是个出色的警察。

      “但是我每次跟郑叔说,说我想当警察的时候,他都会笑呵儿地转移话题,说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说我当警察太浪费,还有更好的职位等着我。起初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不支持我去考公安大学,所以我偷偷地报名了,就公安大学的自主招生你知道吧,我是总分第一,招生办和教授请着我去参加复试。

      “面试的时候大家聊得也很热切,都已经说好了要让我去哪个专业了,学长也见了,教授也打着招呼了,什么都定下来了,最后却收到未录取的消息。”

      商陆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未录取?为什么?”

      张航再次喝干了杯里的酒,酝酿了很久,难过地说:“心理评估,没有通过。”

      曾经常山对商陆说的那番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商陆此刻注视着面前的人,意识到这个在旁人看来的八卦,究竟会多本人造成多么沉重的打击。

      这明明是一位愿意为社会无偿做出贡献的人。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么多年来郑叔对我的照顾,本质上也许是一种监视,他们都知道实情,他们知道我是天生的反社会,根本不可能做什么警察,更不可能进国安,还有那些守卫国家保护人民的工作,我都没有资格。”张航哽咽了一下,抬手招呼调酒师再满上一杯酒,这一次他甚至要求人家去冰。

      商陆都跟着一起难受起来了,胃揪得生疼,让他不敢再多喝一口酒。

      第一次觉得威士忌苦成这样,商陆推开手边的杯子,想要安慰张航,但又觉得自己的安慰可能太苍白了。

      “小时候,郑叔突然与我父母和解,八成就是知道了我脑子有这个毛病,开始理解我父母的苦衷。那我的前十六年,合着就是在谎言中度过的啊,大家就怕我会成为社会的祸害,所以才一个劲儿称赞我,祈祷我可以不去伤害别人。他们不让我和任何一个小孩儿单独相处,并不是因为大人想跟我多接触,而是他们害怕我和小孩儿独处的时候会把人家弄死。”

      张航说着,苦笑着摇头:“真是绝了,从小到大我没有得到过男生都会有的玩具,居然就只是因为他们怕我把玩具当做凶器,我都不知道那玩意儿怎么当凶器,你说,一辆四驱车要怎么当凶器?是把零件拆了直接塞进小孩儿的嘴里么。”

      商陆听得一愣,他琢磨着张航确实有些反社会的因素在,毕竟就算打死他、他也想不到四驱车竟然可以成为让儿童窒息的道具。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么。他们对我那些看似偏爱的行为,都只是源自于对我这种人格的恐惧,他们坚定的认为只要我得到足够多的关照和爱护,我就不会做出对社会有害的事情。实际上他们真正发自内心爱着的,一直都是勇哥。”张航把话题兜回到中午那时商陆所疑惑的地方,说完之后,在商陆有所反应前,又补充了句:

      “自从我知道这些之后,就一直觉得对不起勇哥。我能理解他到底有多讨厌我,但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能解开误会,我从来没有抢走过属于他的那份关爱,甚至还特别羡慕。我羡慕他可以被郑叔大声责骂,羡慕他可以被用擀面杖暴揍,羡慕他可以得到那把BB枪,羡慕他……可以顺理成章地考进公大、成为警察。”

      张航双眼通红地看着商陆:“他明明活成了我想要的人生。”

      商陆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拍了拍张航的肩膀。

      张航再度用酒来麻痹自己,过了很久,才继续开口:“因为考不上公大,所以我消沉了很久,但是大人们还是会拼命安慰我,说公大是有眼不识泰山。他们叫我去考清华北大,让我去读科研相关的专业,我知道他们为了培养我也算是煞费苦心,所以我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备战高考,以689分的成绩收官。那年清华的本科线是688,我报名的专业拒收了我,调剂也没有学院愿意要一个在公大做心理评估结果测出来是个人格不健全的人,所以我滑档再滑档,最后被北航兜住。

      “在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分数去清北很稳,最起码也能随便上一个分数不高的专业,大不了就回头再转学院。但结果出来的那天,我看到自己滑档了……啧,该怎么说当时的心情呢。呵呵,想死,对,就是那么个心情。

      “我没有开玩笑,当时是真的想死,所有人、亲朋好友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稳进清华,他们甚至还在讽刺我,说我不在个人空间里炫耀录取通知就是在故弄玄虚、过度装逼。就是那种所有人都造谣说你稳赢的时候,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输了,那感觉,放在当时,可真是绝望啊。

      “我都不知道我活着是干什么,从出生就叫周围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大家面对我时露出的笑脸又有多少是真的呢?他们一个劲儿地说爱我、相信我,但还不是在我靠近他们的时候、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选择避开我呢。无论我多努力……在他们看来,我都是那个危险的定时炸弹,是一个天生的祸害。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我感受不到,也没有快乐。所以那天,我走到了高中学校对面那栋城建大厦的顶层天台。

      “那天,我决定去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include “154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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