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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力斗佛母寻地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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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鼓楼到藏经阁的路并不远,转个弯,直行片刻也就到了。
血焱一路低头,沉默在前面引路,经过藏经阁院门时看到了躺在地上气息已绝的黑锁,及一旁站着的一脸坚硬之色的“老六”。
“老六”躬身,对着他身后的魔君恭敬行礼。
血焱一瞬间咬紧牙关,两大护卫统领的灭亡及多半鬼卫的损失让他心里有些沉痛,也有些后悔错杀了白锁,但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的愤懑。
满腔怒意如一柄锋利尖刀,搅得他心里鲜血淋漓。
他看一眼黑锁的尸首,转过头,沉默往藏经阁内走去。
一直漫不经心跟着他的明夷却眯了眯眼,血焱眼底一闪而过的凶狠他可是没错过。
不动声色往玉晅前面挡了挡,他抬头打量眼前这座藏经阁。
面前的藏经阁气势宏伟,室内有四座盘龙柱,柱间有一八角琉璃小楼,高三层,底座是个圆盘,下层十八罗汉浮雕,中层供诸佛像,上层小龛三身佛母。楼顶饰有天上宫阙西方极乐之境壁画,在小楼外还有一层立柱,手推上去可以旋转。
“转轮藏?”玉晅望着精致小楼道。
这转轮藏是佛界一些寺庙用来存放佛经的经柜,藏中空,内有八向,可放经书万卷,用手推动立柱便能掉出经书。
佛教徒认为,转动转轮藏可以获得和潜心诵经一般无二的功德。
难道这地宫的入口在转轮藏内?
八公子沉默走到转轮藏一角,一手握住立柱,突然扭头诡异一笑:“知道为什么这处佛寺的地势一路盘旋往下越来越低么?”
一看见他毫不掩饰恨意的脸色,玉晅明夷心知此处有异,两人同时动了,朝着血焱直扑过去。
一阵黄色烟雾腾起,血焱狠狠拉下立柱,大叫道:“那是因为寓意你们一入此处便会深陷无边欲海,无法自拔,无力摆脱,直到身心都被欲望吞噬,再无解脱。”
“敢害我,都去死吧!”
说完,他身子一闪,躲入转轮藏的内室中,接着,轰隆一声,一阵地动山摇,地面一凹,眼前的转轮藏整个陷了下去。
转眼之间,血焱连同转轮藏一同消失,转轮藏消失的地方地面恢复了平静,但外面却接连响起轰然之声,震得头顶的瓦砾簌簌下落。
玉晅一惊,飞速掠到原本放置转轮藏的地方,这里,现在已经一片平坦,就像普通的地砖,谁能想到那处转轮藏便是转移到地宫的法器。
明夷探查一番,道:“原本设了阵法,血焱刚才启动,地宫入口怕是已经被转移了,鬼的话果然不能信,看来我们得去别处寻找入口了。”
玉晅点头,利索起身,默默朝外行去。
既然入口被转移,那就不可能还在这藏经阁内,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入口的可能地点。
明夷看她头也不回往外走,笑容一顿,盯了她背影两眼,抬腿跟上。
“小公主,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从一出门开始,他便觉察到小公主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若说此前还是一种疏离和戒备,现在,便多了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
恐惧什么呢?是怪他心肠太硬了么?
可是恶鬼怎么能心软呢,若是他同她这般心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更遑论踏着尸山血海踏上三界王座。
玉晅不妨他会这么问,顿了顿,淡声道:“不敢,天地人,妖鬼魔,两界本身就有着不一样的生存法则,魔君手握三界大权,用什么法子处置手下的人,都不是我该置喙的,我也能理解陛下会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但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是么?”明夷笑着接过话。
玉晅沉默一霎,“陛下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小公主,你可知道鬼界和魔界都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么?你去过地狱么?看过群魔乱舞么?知道那里崇尚强者鄙夷弱者排斥善良尊崇邪恶么?暗黑地狱自有其行走法则,只有像我这般的恶鬼才能生存下去,若是换做小公主这般的君子圣者天神……”他一笑,笑容里不乏讥诮,“能活多久还真不好说。”
玉晅抿唇,是了,地狱里自有它的规则,那是一个可能和天界人间完全不同的地方,人间的真善美,到了那里或许不再适用,但谁说,淌过烂泥塘就得让自己同样变污变烂,从而去适应一个藏污纳垢世界的法则。
她是没去过地狱,没到过鬼界,但不相信,去了就得让自己同质成那个世界的怪物,变得不再是自己。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有他的生存法则,她也有她的坚持和初心。
明夷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实则内心自有执拗的小公主根本不赞同他的话。
他笑笑,并不打算再多说。
相处时日虽不长,他却已经摸透了这天界公主的脾性——柔弱却执拗,看着很好说话,但内心自有其风骨,不屑掩藏情绪,不愿使用阴谋诡计,永不会屈服,是个外圆内方,玉山将倾不改其本色的性子。有时候,他的确很欣赏她这股劲儿,但说实话,她这种性子只适合在天界那种仁义道德满地走的地方,到了地狱必然会死得很惨。
他轻轻叹息,越过她往前走,两人一时沉默无话。
突然,前殿里传出一声巨响,轰隆之声不绝,大地一片震颤。
玉晅明夷对视一眼,流光一闪,两人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前殿里,一道巨大的佛像此时正挥舞着三头六臂从莲台上一跃而下,冲着闯入这里的入侵者发起进攻。
是那尊三身佛母像。
两人到的时候,魔卫们正在对抗突然“活了”的三身佛母像。
不消说,肯定是刚才血焱躲入地宫时启动阵法“激活”了这三身佛母。
佛母的正面笑意悲悯慈祥,挥出来的武器却一点也不慈悲,双臂灵活如舞蛇,手中捻着的那朵象征圣洁的蓝莲花被她大力一甩,莲花在空中飞旋作舞,速度极快,莲刃如刀,唰唰唰沿四周飞掠,呼啸冲进魔卫群中。
那些身经百战的魔卫合作默契,立马朝各个方向散开,但那莲花,半空里突然爆开,化作数个花瓣,然后每片花瓣自动分裂成一朵莲花,继续朝着魔卫们追去,魔卫们似乎也一惊,再散,莲花便又同样分裂,一生二、二生四……似乎能无限分裂。
法力并不弱的魔卫们并不怕这些气势汹汹的莲花,可这些莲花被打散后又会立即重新凝聚,紧追着不放,一时间倒被缠住无法分身。
而玉晅和明夷也各自被缠住,飞身躲过金刚力士刺过来的金刚杵,玉晅半空中挥出一掌,那三身佛母整个身体被打的一歪,然后三个头同时转到这方,只攻击玉晅一人。
左右两边的金刚力士手中金刚杵突然齐齐一转,将雕刻笑、怒、骂三状的佛像头柄往前一捣,玉晅腾跃而起,几乎在她闪开的刹那,三面佛头像各自喷出一阵烟雾,扑腾散开,玉晅躲开了,在她附近的那些反应不及的魔卫们却没这么幸运。
一个被红色烟雾扑了一脸的魔卫突然开始抱着肚子大笑,他额角青筋暴起,笑声怪异,眼里明明是惊恐,却根本笑到停不下来。
另一个被蓝色烟雾涉及到的魔卫突然开始破口大骂,一会儿指着这个说老赖借钱不还,一会儿指着那个说小气抠搜铁公鸡一毛不拔……不到片刻,魔卫们就被他骂了个遍,他眼里也是充满懊恼和震惊,但就是嘴巴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也停不下来。
被波及到的魔卫们或笑或怒或骂,未被波及到的一脸心惊——这什么玩意儿,不造成伤害但威力同样不可小觑,毕竟一沾染就会丑态百出,丢个大脸的事儿还不如流血流汗呢。
玉晅看出这金刚杵能控制人的情绪,为防止三身佛母再出手,衣袖一扬,挥出两道青绫,霍霍一卷,缠住了金刚力士的金刚杵,凝聚法力一拽,却没能成功抽出两柄金刚杵,反而将整个三身佛母给拉到了半空。
正面的佛母像突然一挥臂,手中蓝莲花呼啸而出,冲着玉晅射来。
玉晅一惊,此时她两手正忙着和两柄金刚杵角力,空门大开,就算放手来挡也已来不及,数朵莲花已汹涌扑至,最近的一朵马上就要划到她的脸了。
灰影一闪,明夷长袖一卷,莲花被他衣袖打散,半空里他手一转,祭出一柄通身血红的剑,红光连闪,两个金刚力士的手臂被他齐齐砍断,玉晅手上用力,这下终于将金刚杵顺利抽了出来。
她将金刚杵狠狠甩飞,青绫连甩,打散重新凝聚俯冲过来的莲花,此时才长吁一口气。
刚才不是魔君及时出手,她的脸说不定就花了。
明夷一掌轰出,将三身佛母打翻在地,飞奔过来,围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看得她想给他一掌的时候,听他悠悠吐出口长气,嘀咕道:“幸好没花,不然小公主变丑了,我英雄救美救晚了,岂不是要负责?”
玉晅一个踉跄,被气的差点从半空掉下去,没好气道:“陛下放一万个心好了,即便我这张脸被划烂了也不用您负一个铜板的责任,您就安安分分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吗?”
明夷懒洋洋点头,接着理直气壮道:“那我刚才挽救了你这张雪肤花貌的脸,小公主向来懂得知恩图报,打算怎么谢我?”
玉晅再次气结,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她望望四周正忙着对付莲花的魔卫,挥出青绫将莲花一卷甩飞,面色冷然道:“我也挽救了陛下的护卫,就当谢过陛下护脸大恩。”
明夷端着下巴,摇摇头,“我的护卫不用小公主救也能应付这些莲花,这次不能算,这样吧,我也不忍辜负了公主一番良苦用心,就当你还我上次挺身从知府公子刀下救了那些凡人的恩吧,这次先欠着,等我有需要再向公主讨要。”
玉晅咬牙,微笑,心中第一万次提醒自己要控制情绪不能变得暴躁。
说话间,地面突然一阵摇晃,比以往那几次都剧烈,似乎整座山都在颤抖,落石纷纷从山巅砸下。
明夷收起一脸散漫,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玉晅脸上也满是肃然。
方才那阵地动,似乎是从脚下传来的,也就是地宫的位置。
地宫为什么会震颤?八公子又做了什么?
“得快点找到地宫入口,这种程度的颤动,很有可能是什么大的阵法被启动了。”明夷正色道。
玉晅抬头看一眼四周,目光凝在一棵上了年纪的苍松上,脑中灵光一闪。
毫不犹豫,她飞身跃上苍松,掌中凝力,一股白色莹光透过树干渗入地下,沿着老松深扎地下的根须慢慢探查。
身边阳光一暗,明夷跟了上来。
他垂眼看着玉晅头顶,在那里,根须探查到的地形正缓缓铺展开一幅地图,通道、岔路、布置……俱都清晰可见。
他脸上闪过讶异,这便是属于春神的力量么。
司春天神,木德之神。
掌管十二花殿八大木司,行春令,号农时,凡世间花草树木,皆依她生长,听她调遣,行她所行。
她那单薄纤细的肩膀,承担的是这辽阔世间的盎然生机。
他抬眼望着四周肆意流淌的春光,轻轻一笑。
这般盛景,没有小公主,还真是看不到呢。
世间花草皆能为她所用,看来这次老八的地宫在小公主的探查下是藏不住了。
片刻后,玉晅微皱的眉头松开,一抹额头的汗,轻快道:“找到地宫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