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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箭靶子 ...


  •   而邬落棠此时只想另寻处地方躲个清静算了。

      赫连灿那个破锣嗓子也开始嗷起来,咋咋呼呼说道:“看寨主身上沾染的这许多的血,想必那穆九重定然死得惨烈无比,你看这血迹分布的如此杂乱,定然是他吐出的鲜血呈喷射状,没得活了。”

      邬落棠终于忍不住,咬着后槽牙低声让他“闭嘴”,道:“差点死得惨烈无比的那个是我,刺杀失败了,姓穆的此时还活的好好的。”
      估计仍那般跟死了一样的仰躺在床上酣睡!
      她又轻轻摆摆手道:“你们散尽寨中资财,各自活命去吧。”
      说罢这句话,之后半个字都不想再跟这帮莽夫言语,也不想看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是多么挫败忧虑狼狈震惊,径自踉跄着走回自己房间包扎去了。

      邬寨的兄弟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们有的脾气火爆、有的说话欠揍、有的明明是糙汉子还偏要翘个兰花指,还有的总爱在人堆里放屁。他们每个人性情都不一样,但倒是都同样的讲义气。

      邬寨因劫了公主,惹上了穆九重这等恶棍,招致这般将要灭顶之祸,他们本可以一走了之,离开邬寨,那便少了一切的祸源,可待邬落棠再出来时,见到邬寨中百十来个兄弟尽数都在,竟无一人离开。

      以前邬落棠每每对着这百余来号兄弟都烦的紧,她一直想要拉拢些女子入寨,苦于没有途径,这世道女子大多图安稳静好,没有人愿意上山做匪,就连城里妓馆的女子都嫌女匪这营生不好,颠沛狼狈时时需要搏命,山里风多吹皱了脸,舞刀弄枪的又糙了一双手,更有那到处攀爬的蛇虫野兽。
      后来她也便认了命,不再四处张罗女子入寨了。

      可现下大祸临头,倒让她面对着这帮糙汉子,多了一些感慨。

      后来她将兄弟们都召集在一处,郑重其事地做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摆烂!

      反正祸事已经惹下了,也避不开,那便该吃吃该喝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土匪就发一天疯!

      随着邬落棠的这个决定下达,寨里的兄弟们有几个缺心眼儿的竟然还欢呼起来,邱致安排了几个兄弟下山去抬酒,几个去搞野味吃食,另有几个跑去铁匠铺铸造了一堆新兵器,又跟成衣铺买了新衣裳,日子也不打算过了,只等吃好喝好穿好,然后再跟那姓穆的拼命了。

      当夜邬寨中灯火通明,寨子四周都插满了火把,兄弟们喝酒吃肉,素日有些嫌隙的此时也不再记恨,俱都把酒泪眼相看。

      邬落棠身上有伤,本不应喝酒,但她心里不畅快,纵使被邱致拼命拦着,也还是喝了不少。

      往日她喝过酒总爱耍酒疯,满山寨嚎山歌,吵的寨子周围鸟兽尽散,兄弟们彻夜不能眠。
      今日她没有耍酒疯,但还不如耍酒疯呢。一帮糙汉子,任谁被她这么个左不过双十年岁的女子这般一脸慈母笑地整晚盯着,也会被盯得通身难受冒疙瘩。

      酒酣之际,她突然又道:“你们后悔吗?”

      兄弟们俱一愣,赫连灿茫然地问:“后悔啥?”

      她笑:“后悔跟着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招惹北琰朝皇族,劫那云襄公主吗?”

      若非劫了她,便不会惹到穆九重这般难惹的人物。

      方才还大笑着喝酒吃肉的兄弟们此时俱都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不知道后排的哪位兄弟率先开口说道:“老子这生最痛恨北琰朝皇族,若能让他们不痛快,惹到地狱阎王老子都不怕!”

      他这句话起头,后面尽是大声地叫好和附和之声。
      泛是此时在这邬寨的,哪一个不是痛恨北琰朝皇族的,若有一日能让北琰朝皇族覆灭,他们定然是百死不悔的。

      邬落棠大笑,举酒碗道:“好!兄弟们,我们同仇敌忾、百死不悔!干了!”

      “誓死追随寨主!”
      众兄弟举酒碗的、或嫌麻烦直接举酒坛子的,一时间冷酒燃血,豪气干云!

      酒足饭饱便席地而眠,好不痛快!

      第二日依旧是这般过的,接下来第三、四、五、六日皆是这般过的,酒没了就去山下沽酒,肉没有就去后山猎兽。

      直到那日负责邬寨账目的邱致对邬落棠说寨里的资财被这几日潇洒耗去了七八,只余一二成,照此这般挥霍下去,已不足以支撑两日的食粮。
      可是那狗日的穆九重却迟迟未来。

      邬落棠有些恼火,若那穆九重一直不来,寨里的资财也耗尽,后边难道要让兄弟们吃糠咽菜苟延残喘吗?

      思及此处,邬落棠恍然惊觉自己前几日走了个岔路,蝼蚁尚且偷生,这天下不论两条腿的四条腿的或者三条腿的,哪个会甘愿坐以待毙引颈就戮?

      他穆九重是很强,可他也终究是人,难道自己邬寨这帮兄弟们就不能拼死再搏一把吗?纵然是死也该明明白白地去赴死,沉溺在醉梦中等死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对邱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去叫兄弟们自今时今刻起放下酒坛子,磨刀砺剑抄家伙,随时备战穆九重那北琰朝狗贼!”

      邬寨的兄弟们上一刻还在放浪形骸,下一刻便砸了酒坛子,各自抄兵器,进入到备战状态。

      第七日的头晌,山寨下终于起了些不寻常的响动,有一小队兵差悄无声息顺着峭壁攀爬上来,待发现时已然快到眼眉前。

      邬寨的兄弟们应对尚算及时,挥展开拳脚便即迎敌。
      好在这一撮兵差人数不多,又发现及时,邬寨的人占据地利,勉强可应对,不再似上次那般无一战之力便被缴械。

      可穆九重手下的兵就和穆九重一个德行,难缠得紧。
      他们似乎很擅长持久战,越打便越振奋,直到后来反客为主,战力上层层碾压上来,把邬寨的兄弟们打得苦不堪言。

      再之后邬寨四处都有小撮兵士攻上来,将邬寨围了个严实。

      邬落棠一马当先,正打得酣畅淋漓时,狗贼穆九重终于出现了。

      想她邬落棠不论在北琰朝地界还是南晏朝地界的匪帮中都是很有一些江湖地位的,虽然只是个女子,但武力值却是不容小觑的,出招快、下手狠,当真是个角色。

      然而这样的她,在穆九重手里居然走不过五招,他只轻描淡写地单手迎招,第四招半的时候,邬落棠的手腕已经被他的手掌拢住,只轻轻一带,邬落棠借着他的力半空中走了个飞花,回手袖筒中的匕首向前狠狠一递,却被他屈起手指“铛”的一声弹开,她的虎口随之一麻,匕首掉落在地,人也摔在空地上。

      邬寨再一次迎来了惨败!

      邬寨的兄弟们同他们的寨主一样,尽数都被打翻在地,此刻俱一脸悲愤欲绝的模样。

      穆九重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这一匪帮人,微蹙眉头,不甚满意道:“这区区匪帮,你们居然耗时一个时辰才彻底攻下,废物吗?”

      那些兵士瞬时躬身低垂眉目认错道:“属下们自请回营加练三个时辰,下一次定然不会耗时这许久。”

      穆九重不作声,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淡淡的,转身走了。
      那些拼力攻上来的兵士们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留下了一地懵逼中的匪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心中想着---咋?还有下次?

      狗贼穆九重和他的兵队走后,后来匪帮众人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把乱糟糟的山寨重新修整了一番,倒掉的木栅门该立立起来,豁了的墙体又和泥重新用砖垒搭起来。

      自穆九重他们离开后,邬落棠就一言不发,径自回了房间再未出来。十几个兄弟凑齐了一堆儿,一块来邬落棠的房间找她,邱致试探着问:“寨主,这···眼下该怎么办?”

      赫连灿耐不住性子,骂骂咧咧道:“狗贼穆九重这是拿咱们兄弟们练兵呐,寨主这咱们可不能忍啊!”

      这次涂大雷没怼他,一个叫苟胜的兄弟却忍不住怼他道:“是不能忍,要不赫连四哥你亲自去宰了他?”

      赫连灿登时便闭嘴了。他这把钝刀,哪宰得动穆九重那个皮糙肉厚的狗东西,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随后大家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邬落棠终于开口道:“那穆九重狗贼、”
      她的表情太过咬牙切齿,大家甚至都听到了她后槽牙的摩擦声,大家翘首以盼,盼着寨主给个主意。
      可短暂的停顿之后,才终于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结果差点没有当场卒过去!
      她说:“那狗贼,长得还挺俊!”

      不出所料狗贼穆九重还真当邬寨成了他的练军场所,这日之后隔三差五便有身着平安北郊大营兵服的队伍过来操练,每次的攻法不甚一样,千奇百怪。有时候会佯攻避匪帮锋芒、有时又强攻迎头而上,不过无论匪帮再怎么发愤图强要干倒这帮兵士,最后也都会尽数被这帮兵士所败。

      就这般打着打着,从春初打到了夏初,一方匪帮一方兵士,竟还离奇地培养出一些默契感。

      例如天气好的时候多半都是穆家军消停的时候,匪寨众人便会酣睡到头晌。可每到头夜刮风下雨,匪帮众人就要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四处在寨周布置陷阱、兵器,提前应对。
      每次匪寨众人都是以拼命之势,下手从不留情。
      穆家军下手也不甚客气,但却每次都能不伤性命,毕竟可都是活靶子,打死了没补。

      这一日,又是兵匪一场恶战过后,好几日未出现的穆九重也现身了。

      这几天山间连日的山雨,路上泥泞还偶有山石滑落,为两方对战增加了很大的难度。这一番强攻强守下来,匪帮众人和穆家军的兵士们都累够呛。

      穆九重倒也不是没有一点人情味儿的,他让兵士就地修整。山间雨后风冷,兵士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略想了下,便转头向挨他最近的倒霉蛋赫连灿道:“你们寨中可有酒肉否?”

      赫连灿别头哼道:“没有!啥也没有!”

      穆九重道:“那便去山下沽酒买肉,为我的兵士御寒。”

      赫连灿很生气,愤怒道:“穆九重狗贼欺人太甚,我们寨中兄弟也只可杀不可辱!”

      给他们当了活靶子,还得再为他们沽酒买肉,是拿他们匪帮当大善人了,简直岂有此理!

      “哦?”匪帮不是善人,穆九重就更不是善人,他面色一沉,一只手抚摸着另一只手虎口处的厚茧,是明晃晃地威胁:“只可杀,不可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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