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深知》虞世辞

5、坏女人骗了我的心

　　如果说迪诺14岁以前的生活是西西里的阳光，柑橘，和身为富家子弟的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么他14岁以后的生活则截然相反。
　　少年坐在草坪上，草面波浪不止，阳光平等地洒在大地上，唯独格外偏宠他，他金色的发丝让人一眼看了就能联想到太阳神阿波罗，天生的下垂眼让他看上去可怜极了，像只无辜又脆弱的小鹿——只可惜他没有神明的昂扬健壮。

　　旁边树林里传来了细微的骚动，迪诺下意识将左手按在了腰间，眼神瞬间变化了。
　　“谁！？”
　　这样狠厉的声音一出口他自己都惊讶了，他以前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跟人讲话。
　　垂下的帘子里隐约传来的父亲消瘦的脸庞在眼前久久不去。
　　迪诺闭了闭眼，然后他按着枪挺直了背脊。

　　“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脚步落在草地里的声响小的几乎无声，金发少年抬眼看去，是个少女，比他高些，眼睛圆圆的，穿着单薄的豆绿色卫衣，上面印着斜体英文Lucky。

　　林圆眨眨眼，尴尬极了，左手抱着画板，右手提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再双手举起以示无辜。
　　她单知道西西里是黑/手/党的发源地，但她也没想到意大利能有这么危险，随便出来采风都能被人视作不安分子。

　　迪诺一看到少女纯白的面容，不安的手，他几乎是瞬间又感到仓皇失措，胸腔中升腾起来的歉意，隐藏的柔和天性让他在也没办法维持冷厉的表情。
　　迪诺.加百罗涅苦笑着放下了防备的左手，双手无力地垂下，然后他摊了摊手，就好像他以前会对美丽的女同学会做的那样，他轻柔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刚刚有些神经过敏，我并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

　　林圆不说话，她嘴角抿起，眨眨眼，几乎是在迪诺上前一步的瞬间就同样后退了一步。

　　西西里有句古话那就是西西里的女儿最好谁都不要碰。
　　浪漫多情是他的故乡，于是故乡也带给了他对女性额外的温柔。
　　迪诺后退两步再举起双手，他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身上……没有武器，我并不是、危险人物。”他把黑/手/党咽了回去。
　　“很抱歉惊扰了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吗？漂亮的……小姐？”迪诺有些不确定。
　　众所周知东方人显小，说不准看起来可爱的年幼小姐，其实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女士了。

　　此刻这场意料之外的事故的女主角终于开口了，林圆的语气平稳，眼神冷静，操着一口磕磕绊绊的意大利语讲到，“不好意思、先生，我无法相信你，但，我们都知道，即使你是黑/手/党，我也，没办法证实。”

　　西西里的女性都彪悍，迪诺闻言也只是摸了摸鼻头，尴尬一笑。
　　“那请问我该怎样表示我对你的歉意呢？”
　　迪诺努力睁大眼睛，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有副好皮囊，虽然还没有用在情场上，但周围的叔叔阿姨大家都很喜欢他，都叫他“好孩子”。

　　林圆沉默了，她显然没想到委婉的拒绝换来的是直白的穷追不舍，不过来欧洲的两三个月，她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与中国截然不同的文化习俗。

　　“那么，请，地址，我来定。”

　　她的语气越是僵硬，眼神越是冷酷，迪诺就越是感到抱歉，因为她分明看上去害怕极了，此刻的尖刺也不过是受惊的猫的尾巴，毫无攻击力，甚至想赶快逃走。

　　因此他开口了，甚至带着几分宠溺。
　　“好，好，都可以，你来定。”

　　林圆被对方的语气噎了下，直白开口问道，“请问，您多大了？”
　　周所周知西方人显成熟，但迪诺怎么看也还是个小孩儿，这种暧昧不清的语气让林圆有些不受用。

　　迪诺眨了眨眼，“你好女士，我18岁了。您呢？”
　　在抛出第一句谎言之后，他说谎的技能就是无师自通、说的流畅极了。

　　林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我没有要，告诉你的义务。”
　　其实直白讲话还挺爽的，她也不在乎礼貌不礼貌了。更何况又不是在中国，这边的人得罪了也没事，她迟早要回家的，这里的一切无论怎样都会被她抛下。

　　迪诺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了，接二连三地碰软钉子，恐怕在场换个人来都要生气挥袖离去。但迪诺又轻轻笑了笑，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笑得像头顶那颗太阳，有点蠢蠢的。
　　甚至带着几分善意。
　　“好吧。”

　　这样软乎乎的语气，林圆也忍不住软下语气。干脆利落地告诉了迪诺地点名后，也不等他，转身就自己向林中走去。
　　金发少年又是一愣，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他也知道那家店，但咖啡店不是这个方向的。
　　“您要做什么去？”

　　林圆拨开开的过分繁茂的枝叶，这些枝叶挡在眼前或者在额前的位置，烦人的像身后那个金发少年，“拿东西。”
　　迪诺随着她站定就看到了阳光落下一小片的地方，不远处的大树根下放着一个绿色的小马扎，旁边还有一个桶，里面放着笔刷。
　　“我来帮您拿吧。”少年自觉极了，小跑超过林圆，抢在她前面拎起了画桶和马扎。

　　林圆呼了口气，“你不怕我是坏人啊，比如引诱你过来的杀手之类的，”
　　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这个少年明显是对黑手党很敏感的类型，假如按照他的说法，很明显他可能和黑手党有仇。
　　退一步来讲，他就是黑/手/党。

　　安静的树林中，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清晰可见，迪诺的笑容打破了紧绷的空气，“您不像是坏人。”
　　林圆松了口气，她最知道越是礼貌的绅士其实越是瞧不起女性，没有身心健全的人愿意接受这种施舍般的体贴，但这也恰好是意大利男人可拿捏的弱点。
　　于是林圆也轻轻勾起一个弧度，退回了熟悉的两性话题之中，“因为我是‘美丽的小姐’吗。”

　　迪诺与她并排走在森林里，黑发女士身上隐约有清新的香味，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又连忙克制自己变态的行经。
　　“您的眼睛，那不是坏人会拥有的眼神。”
　　迪诺歪了歪头，勾着马扎的手努力伸出，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林圆心中一动，眼底闪了一瞬，也不说话了。
　　但迪诺就是很微妙地感知到了些什么，黑发女士身上的“味道”，或者说是“氛围”一样的东西变了。
　　好像不再拒绝他了。
　　迪诺心情雀跃地与她走进了一些——他原先与这位女士隔着约摸两人的距离，现在又变成了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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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咖啡厅落座，点好单之后，林圆松了口气，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臂。

　　迪诺正在看菜单，他下意识地多点了两道甜品。在目送侍者转身之后，迪诺简直是迫不及待就与面前的黑发女士攀谈了起来。

　　林圆像莫名其妙被赶鸭子上架的短跑运动员一样，枪声一响她就跟着开始跑步。
　　与迪诺的一问一答式的聊天，她几乎全是那个“答”。被连着问了两三个问题之后，林圆才像取回大脑那样开始反问一些问题，她怕被套出太多信息来。
　　但是迪诺显得更开心了，这意味着林圆对他感兴趣。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宿舍楼下了，迪诺坐在出租车里摇下窗户正对着她灿烂地笑，迪诺摇了摇手中的手机，“那我们电话联系，林小姐。”
　　林圆叹了口气，面色惨淡得，但也说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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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金发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您看起来一点都不胖啊，您身材很好！”
　　林圆尴尬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太过直白的夸奖显得有些失礼。
　　迪诺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不，不是，我是说您看起来很健康，身材很匀称的意思……”
　　林圆搅拌着雪山咖啡，看着冰激凌一点点地融入咖啡之中交融出来的浅咖色，突然轻轻地笑了出来，迪诺的话语太过直白，轻易地击溃了她心底某些不能言说的自卑。仿佛前十八年来笼罩在头顶的薄薄一层的乌云散开了，露出来些许曙光。
　　迪诺几乎是大惊失色地看着林圆有些湿润的眼眸，她眼角泛着浅浅的水光，似乎再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
　　迪诺手足无措地翻找自己身上的手帕，以往罗马尼紧盯慢嘱要他带着的诸如创可贴，手帕这种无关要紧的东西，今天竟然成了他必不可缺的献给心爱之人的供奉。

　　林圆轻笑着摇头推开了少年送上的纸巾，她难得一见地盯着迪诺褐色的眼睛，她说：
　　“谢谢你，迪诺。”

　　迪诺每与她聊天，就会常常领悟马尔塞林曾说过的话，他说：“赛里斯人最喜欢安静地修身养性，所以他们是最容易和睦相处的邻居。”
　　林圆的情绪又浅又深，这并不自相矛盾，而是说她安静又认真，她的情绪很内敛，说的每一句话都绝无谎言。
　　她对待生活的态度让他很喜欢，迪诺很喜欢听她细声慢语地讲话。金发少年脑中偶尔也会浮现出父亲，或者罗马尼的身影来，他们说的“大人”或许就是林圆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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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born成为他的家庭教师之后，迪诺虽然对成为黑/手/党首领之事依旧很抵触，但在认识林圆之后，他似乎对守护他人这件事抱有近乎幻想般的憧憬，因而好像也不是很抗拒了。
　　Reborn不是会对小男孩儿的恋情随意插手的独/裁大人，但是出于身为“老师”的责任感，他还是去礼貌地询问了加百罗涅九世——也是他的好友，关于林圆的事。
　　加百罗涅九世已经很老了，病痛的折磨使他眼底黑青，瘦的好像只有一层皮挂在脸上。年过半百的黑手党boss此刻却也和寻常老人无二一般慈祥笑到，“林圆是个好孩子。再说迪诺会管好他自己的事情的，我相信他。”
　　Reborn压了压帽檐，他未曾开口，面色依旧沉静似水，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Reborn带着迪诺训练了几年，眼睁睁看着小男孩儿勉强长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但有天迪诺却又哭着跑来，身上的包袱丢的一干二净，眼里祈求的光芒好似他还是那个躲在父亲羽翼下的孩子。
　　他说，阿圆不见了，只留下写着“再见”的纸条。
　　崩溃地像弄丢了湖中剑的贝狄威尔。那是王的嘱托，也是他的骄傲。
　　Reborn并不惯着他，他依旧端着咖啡坐在欧式庭院，黑色贴合身型的西装禁欲又神秘，帽檐下投来一点眼神也亮得好像冷箭，“那你想怎样。”
　　“既然是谎言开始，那也会以谎言告终。太不像个样子了，迪诺，收起你的眼泪来。”

　　迪诺愣了一下，下垂的眼里包含着一股湿漉漉的眼泪，眼里的痛苦不容置疑。Reborn并没有轻视弟子的痛苦，也没有嘲笑他。他只是把这件事当做折起的报纸放在一旁，就好像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一般平静。

　　但正是这种平静刺痛了迪诺，他双手握拳身体绷紧了在颤抖。
　　“她骗了我，可她骗了我啊……”他崩溃大喊。

　　Reborn吹了吹咖啡，问，“她骗了你什么。”

　　迪诺浑身一震，脑海中突然幻化出与林圆在一起的时时刻刻，这只不过是初恋而已，只不过是一段恋情而已，这些都会过去。大脑中理智与感性撕扯不已，揪得他头痛。
　　可林圆就是不一样啊，她是在他得知父亲病重的那一天突然来到他面前的，与林圆在一起的日子里，迪诺被迫接受最讨厌的黑手党教育，几乎是林圆在每天悉心地安抚他。
　　他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林圆的家乡看看，阿圆还说她家也喜欢吃面，和意大利能把面食玩出花儿来的能力一样，她所在省份的面食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号，还有很多别的好吃的。
　　他现在都忘不了她说这话时脸上难得一露的鲜活神色，琥珀色的眼睛好似被点亮的街灯一样。
　　迪诺昏昏沉沉的大脑下意识地要安慰自己的心，【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如果他想，他还可以拥有更多。】
　　但几乎是这样的想法在迸发出来的那一刻迪诺的灵魂都在颤抖。
　　因为林圆曾用一种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奇异的眼神看着他，看得金发少年都不好意思起来，问她在看什么。
　　林圆托着腮，拿一本书挡住嘴，话语这才悠悠传来，她说，“迪诺不止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还是我见过的最懂得尊重他人的人。”
　　“尊重真的是一种很美好的品质，并不是说其他人没有，起码在我活了二十多年为止的人生中，我不曾见过。”
　　“你的尊重不分男女，你对人是一律平等的。”
　　迪诺要溺毙在她的糖浆色的眼眸里，林圆不说爱，也很少说喜欢，但在那一刻再没有谁能比迪诺本人更能确定——林圆是爱着他的。
　　爱他的品德，爱他的灵魂。
　　这些话他曾从亲人朋友下属口中无数次听到过，迪诺本就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这些赞美和夸奖他从不缺。但那个瞬间迪诺就是很想要，发自灵魂地渴望留住林圆的这份赞美。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真的好喜欢阿圆。
　　林圆说自己小时候因为胖受了很多白眼，那些白眼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的。她从小就很自卑，或许在别的孩子学会了被赞美是自己应得的从容之时，林圆学会的是说谎。
　　她说不了别人的谎，她只会说自己的。
　　掩盖本身就是一种谎言。
　　这份自卑她谁都没提过。即使是妈妈。

　　迪诺无法自抑地流泪，在片刻的激情与恨意褪去之后，眼泪还是在流，他根本控制不住。
　　林圆得知自己是黑手党首领之后，她会怎么想呢？她肯定受了很多很大的伤害。
　　金发少年哽咽着，“……她骗了我的心。”
　　【但我是自愿的。】

　　他已经不想再这样丢脸下去了，少年用手臂挡住眼睛，他颤抖地问自己的教父，该怎样挽回她。

　　Reborn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你要学会变强。等到你把所有都应该捏在手心的东西拿到手，那之后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会再管束你。”

　　黑色的纹身顺着火焰显现，在火光之中成型印刻在迪诺的臂膀上。
　　“好。”
　　“我会赢下。”
　　【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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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牛。我甚至觉得这是我写过的最香的饭。
除夕快乐！
（原本准备写别的来着，我宝说想看家教，那就挨个嫖）
一晚上八千多，把我牛坏了！
嘻嘻
想听夸夸（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