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往事录》持尘

27、第二十七章

　　月考结束，距离放假还有不到两天。晚自修袁意眉通知明天一早换座。

　　集体向后向左平移，不做特别大的座位调动。

　　这意味着周围那些人都不变。和大部分同学一样，陈籽南也不乐意大变动，好不容易熟悉了环境，换成新环境又要适应，也舍不得原先的同学。

　　陈籽南暗暗庆幸时，袁意眉喊她，“陈籽南，你出来一下。”

　　一本正经的语气，不像平时让她发作业那种随意，是有事找她的态度。陈籽南心一紧，第一反应是和这次月考有关，又想，不应该啊，这次几门考下来还觉得发挥不错，就连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都做完了。

　　陈籽南不安地跟着袁意眉走到教室门口。

　　袁意眉目光温柔，开口道：“陈籽南，沈鸣说他想和你做同桌。”

　　陈籽南怎么也没想到是这回事，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这个沈鸣，他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还怀恨在心，想借机报复她吧？

　　不是陈籽南心胸狭窄小鸡肚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沈鸣行事实在奇怪，没有逻辑可言。他俩都不认识，他怎么会主动提出和她做同桌的？而且沈鸣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刺头哥，他干嘛找上她啊。

　　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发生在月考之前的那件事。

　　袁意眉问：“你觉得怎么样？”

　　“袁老师，”陈籽南说道，“这不是真的吧？”

　　袁意眉笑道：“沈鸣今天上午跟我说的，本来我想让他自己找你，但怕你不接受，闹了误会。沈鸣这人不坏，还是讲道理的，他刚来咱们班，看得出来很多同学都怕他，我问了几个都不肯和他坐，你又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还得问问你的意见。”

　　话都说到这里了，看得出来袁意眉心里已有打算，就算陈籽南不同意，也不好让班主任下不来台阶，这事也确实难办，况且陈籽南还是袁意眉的课代表，从体谅的角度来说，也理应帮这个忙。

　　想到这，陈籽南挠了挠后脑勺，低声说了句：“我的意见其实不重要。”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座位一换，陈籽南和沈鸣做同桌的消息成了当天的热点新闻，在一班到四班之间传了个遍。

　　一上午陈籽南都没和沈鸣说过话，他俩坐教室正中间，离开座位也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不存在交流互动环节。

　　亲眼见识过沈鸣的学渣表现，陈籽南算开了眼。

　　陈籽南觉得她自己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了，在沈鸣面前还是小弟弟。这个沈鸣迟到也就算了，迟到了还一点都没紧迫感，在英语老师要杀人的警告目光里，还能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大摇大摆走到座位，这心理素质倍儿强。

　　体现他强悍的心理素质还有另一面，就是上课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陈籽南有时候也会在不感兴趣的课上打个瞌睡，也要时刻提防被老师发现，手里捏着一支笔装装样子，或者托着下巴装成一副很认真听讲的样子，垂着眼睛时不时点一下头，必要的时候还得看着老师的眼睛微笑。

　　沈鸣同学不论是数学课英语课，还是化学课物理课，就连班主任的语文课上也一样，永远一个动作，趴在睡觉呼呼大睡，安静倒是安静，但也极度挑衅了老师的权威。但老师们竟然也都忍下来了。

　　他上次和蒋正峰正面刚的事情老师之间都传开了，没有老师想管他。

　　管不了，也懒得管。

　　影响最大的还属陈籽南，本来就容易犯困，一转头看见旁边这位哥睡得那个香，她还能强大精神认真听讲也是有鬼。

　　“沈鸣该不会是喜欢你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宋禾芽语出惊人的来了一句，差点没让陈籽南喷饭。
　　她双手做求饶状，“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不是陈籽南对自己没信心，而是绝无这种可能性。她和沈鸣话都不讲的，还让她安静点，不要干扰他休息。陈籽南脑袋上方连续徘徊ｎ多个问号，真想问一句“大哥，你晚上不睡觉捉鬼去了，凭什么让我别打扰你？”

　　陈籽南越想越气，狠狠吐槽了一堆，冯欣影就奇怪了，“你干嘛答应跟他坐？”

　　陈籽南托着下巴，神色幽幽叹出口气，摇头道，“年少不懂事啊，我以为他会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一切都是错觉。”

　　另外两人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争相问道：“谁啊，说来听听。”

　　“我之前不是有个网友吗？”陈籽南挖了一勺鸡蛋羹放进嘴里，慢悠悠开口。
　　宋禾芽：“谁啊，你没说过啊。”
　　陈籽南看看冯欣影，“我跟欣影说过。”
　　冯欣影回忆了下，想起来，“哦。”
　　陈籽南接着说，“他名字里有个鸣，是沈鸣的那个鸣。”

　　冯欣影和宋禾芽沉默了几秒钟，同时说道，“他俩是一个人？”
　　陈籽南露出苦恼的神色，“是我判断失误，他俩气质截然相反。”
　　“那你还……”宋禾芽手指轻敲了下陈籽南额头，“你真是见一个爱一个，你的苏老师可要伤心了。”
　　陈籽南挥开她的手，“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玷污我们纯洁的关系，我和那个网友就是互相欣赏而已，哦，不是，是我单方面欣赏他。”
　　宋禾芽翻翻白眼，“你就花心大萝卜一个你承认吧，你对苏楠也是欣赏，现在不就成喜欢了吗？”
　　“懒得理你。”陈籽南继续吃饭。

　　也许是高中生活太过枯燥，身边一切事物和人都被陈籽南当成了观察对象，现在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新的可观察对象，就是沈鸣。

　　不过多投入，也无参与感，以打发无聊的时间静悄悄观察这哥众多匪夷所思的行为。

　　陈籽南怀疑，他来学校不是来学习的，而是学校有个什么养猪计划，请他来的。

　　不过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保持住身材不发胖的。

　　放假那天早上，几乎每个来班里上课的同学都是大包小包的，还有的直接提了个行李箱过来。

　　陈籽南不打算回宿舍，拎着个袋子坐下，拿起英语书刚准备读，那哥气定神闲走进来，手上什么也没带，连椅子都懒得拉，直接一屁股落座，转过头，目光悠悠，自上而下扫了眼呆住的陈籽南，“看什么？”

　　陈籽南就是奇怪，这人往常非得等早自修铃声打过好几分钟才会懒洋洋进教室，有时候甚至直接旷了早自修，吃了早饭才过来，今天难得这么早。

　　“哦。”陈籽南淡淡的，学着他，目光自上而下轻描淡写扫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你也会早起啊。”

　　沈鸣嗤笑了一声，本以为他会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回敬她，毕竟他这张嘴，上次在蒋正峰的课堂上，全班都见识到了——这人不仅打架厉害，连嘴巴都毒得不得了。

　　招惹他，存心是上赶着去。

　　没想到沈鸣语气还挺好的，慢悠悠打开英语书，“今天放假我还是知道的。”

　　陈籽南看着他的动作，惊了，她没看错吧，沈鸣竟然看英语了。

　　这个念头刚出，沈鸣手一推，合上了书。

　　陈籽南：“……”
　　果然是她多虑了，刚才一定是个美丽的误会。

　　沈鸣看着她，像是酝酿着什么，过了会儿，开口了：“陈籽南，咱们都是同桌了，也算半个朋友了。”

　　陈籽南张了张嘴巴。猛然想到宋禾芽在食堂说的话——他该不会喜欢你？

　　这可能性，也不是很低。

　　陈籽南刚要说话，沈鸣的下一句直接将她打回了原形。

　　他说，“现在分派给你一个任务，帮我追冯欣影。”

　　陈籽南眯起眼：“啥？”

　　*
　　“这个沈鸣，他脑子有病吧。”
　　放学，三人走下楼梯，听完陈籽南的话，宋禾芽震惊无比。
　　“小声点，”陈籽南提醒她，“都看你呢。”
　　宋禾芽缩脖吐舌，小声说：“我看他就是存心找茬。影子，你怎么看？”
　　冯欣影走路的时候很像一只白天鹅，和她长期练舞有关，她大概在出神想别的事，被问到的时候也只飘忽的来了一句：“随便。”

　　潜台词就是，他爱怎么高兴怎么高兴，不关她的事。

　　从小到大追冯欣影的人可多了去，要真每一个都计较过来，还计较得来吗？
　　烦的人不是她，应该是陈籽南才对。

　　不过陈籽南也没什么好烦的，她现在正为另一件事上头，边走路边仰头展开一张纸条，日光穿透薄薄的纸面落在她眼里。

　　“这是什么？”旁边传来宋禾芽疑惑的声音。

　　陈籽南笑着，小心翼翼将纸条对折好，重新塞回校服兜里。

　　冯欣影瞥了一眼她的动作，懒懒笑了笑，“还用看吗，苏楠的手机号呗。”

　　刚刚下课的时候，两人在门口说话，冯欣影都看到了。

　　宋禾芽的关注焦点在于，“他啥时候买的手机？”

　　陈籽南抓了抓脸颊，“最近刚买的吧。”

　　傍晚，陈籽南用家里的座机跟苏楠打了一通电话，这次放假布置的作业还挺多，苏楠嘱咐她记得把作业带上。

　　陈籽南失望的“啊”了声，“还要补课啊？”

　　不说好去玩的呢。

　　苏楠失笑，“先做作业再玩也不迟，相信我的速度。”

　　陈籽南撅着嘴，“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以她这种闲云野鹤的懒散性格，那么多作业得做到晚上去了。

　　顿了顿，她突然换上了神秘兮兮的语气：“你知道我们班新来的插班生吧？”

　　苏楠没想到她主动提了。

　　这两天流传在四个班的，关于沈鸣和陈籽南的事情，沸沸扬扬。听说是沈鸣主动提出跟陈籽南做同桌的，所以很多人传沈鸣喜欢陈籽南，那要不然为什么不提出跟别人，偏偏是陈籽南呢。

　　原来那天在四班窗口的人就是沈鸣。

　　有几次去厕所，苏楠特地往四班那绕，一眼就捕捉到了陈籽南和她的新同桌。

　　陈籽南这人他是知道的，对谁都很友好，就算现在和沈鸣看起来不熟的样子，但是很难有男生能抗拒得了她这般阳光率真。

　　这个叫沈鸣的也不会例外。

　　听到这个名字从陈籽南嘴里熟稔地念出，苏楠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

　　他垂了垂眼。

　　那种酸胀的，难以与外人道的压抑心情，对面的女生她怎么会懂得？

　　陈籽南淡淡轻轻的嗯了声。

　　陈籽南听出了他对此毫无兴趣的态度，但是她敢保证，听了下句话苏楠绝对会感兴趣。

　　因为——

　　女生甜笑着，带着八卦的语气说道：“这个沈鸣真有意思，他为了追欣影，竟然找我做同桌，可真给他聪明坏了，可惜让他失望了，咱们欣影可不会喜欢这么吊儿郎当的刺头。”

　　苏楠心一跳，抬起眼，问：“你说什么？”

　　陈籽南心想，他果然感兴趣啊。

　　“欣影不会喜欢他的啊。”

　　“不是，上一句。”

　　陈籽南觉得苏楠奇奇怪怪的，也没多想，照着他的话回忆了下，“真给他聪明坏了？”

　　“再上一句。”

　　陈籽南挠了挠头，笑，“你怎么回事？”

　　“第一句话。”苏楠说。

　　似有感应般，陈籽南心尖突然莫名跳了下。

　　慢慢说道：“为了追欣影，他和我做同桌。”

　　电话那头，男生弯起唇角。

　　“这次对了。”

　　他想听的话，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