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往事录》持尘

15、第十五章

　　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
　　再也不会有人比苏楠更有耐心，更如沐春风，就算奥数班的老师也不例外。她想要苏楠给她做老师，做长长久久的老师。

　　陈籽南说不清这算不算喜欢一个人。从小到大她没有喜欢过谁，短短十六年的人生经验太有限，影视剧和小说都在告诉她，喜欢一个人必定轰轰烈烈、荡气回肠，不似这样平淡到不值一提。

　　苏楠和别人稍许不同，他沉默寡言却又心细如发，在他心里一定有着一个别人触碰不到的广博的世界，陈籽南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他很像苏鸣，却又不是苏鸣。
　　这点，陈籽南还是分得清的。

　　也许，她想，人总是会吸引来相似的人或者事物。

　　有一点却是肯定，她对苏楠有着极大的兴趣。

　　傍晚回班级之前，陈籽南去超市买了袋零食，和她一道的冯欣影买了瓶饮料，宋禾芽什么也没买，单纯陪她俩走了一趟。一班和四班是走廊最两边的教室，以前她们回教室都是习惯性走靠近四班的楼梯，这次却例外，走着走着发现竟走到一班这边的楼梯，不过也已经走到了，三人都没有当回事。

　　到了一班教室门口，趁着冯欣影进去的当儿，陈籽南往里面望了一眼，最后排那个熟悉的角落没有人，她喊住冯欣影，顺手从塑料袋里抽出一瓶柠檬水递过去。
　　冯欣影停住脚，纳闷看着她。
　　“这给苏楠的，”这话说得太顺溜，对上冯欣影意味不明的眼神，陈籽南才意识到不对劲，挠挠头补充道，“当是感谢他的一点心意。”
　　宋禾芽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哟哟哟”了几声，陈籽南镇定自若地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而后侧了侧头，给了一个“自行体会”的白眼。
　　宋禾芽才不管她，捂着嘴顾着看乐子。
　　冯欣影意会，收下东西，爽快答应：“行。”又问，“这周放假你们都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宋禾芽说。
　　“暑假新开了一个电玩城，还没去过，我叫上傅明若和路宵，你们也多叫几个。”说着，冯欣影朝陈籽南递了个眼神，“苏楠也可以叫来一起。”

　　宋禾芽再也忍不住，勾住陈籽南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陈籽南想装得严肃点，被她的笑传染，严肃不起来，只能抿着嘴角，微低着头掩饰眼里的笑意，过了几秒才小声说了句：“这尊大佛也不是我想请就能请得动的。”

　　陈籽南有一点拖延，无论是搞得定的事情还是搞不定的事情。
　　搞得定的事情，反正都能搞定，缓一缓再说；搞不定的事情，光想想都头大，算了，先放到一边去，把简单的事做了再说。
　　这是陈籽南行事的一套逻辑，其实也没多大问题。

　　问题是，宋禾芽一下课就来催她，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和余漫说的，变成了她和余漫一起催她去一班找苏楠，最后连她的同桌陶羽也加入了其中。
　　三人苦口婆心，敦敦教诲，开示启发。
　　宋禾芽：“其实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错。”
　　余漫：“虽然我们还是学生，虽然我们不提倡早恋，但是如果早恋不影响学习，还是有它的好处的。”
　　宋禾芽：“有什么好处？”
　　余漫：“这是我爸爸说的，我又没早恋过，我怎么知道？”
　　宋禾芽：“那你还说的跟过来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身经历了。”
　　余漫还要说，陶羽打断她们：“总而言之，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我觉得你应该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被围在中间的陈籽南抱头装死了一会儿，强颜欢笑着站起来：“你们说的都对，苏楠呢，刚来不久，没什么朋友，我尽地主之谊，约他出来玩玩，也是应该的。”

　　剩下三人互相看看，宋禾芽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想去就去，找那么多理由。”
　　余漫推推她：“快点啦，马上又上课了。”

　　陈籽南东翻翻西瞅瞅，就是不动身。
　　陶羽好奇道问：“你在找什么？”
　　陈籽南摸着鼻子，眼睛东看西瞅着：“让我准备点东西再去。”
　　“你以为是去拜年啊。”宋禾芽无情吐槽。
　　余漫边笑边说：“陈籽南戏是真的有点多啊。”

　　到一班教室门口，几个男生打趣她：“又来找苏楠？”
　　陈籽南垫脚瞧了瞧，被一个走出来的男生挡住了视线，她随口道：“他人呢？”
　　其中一个男生拇指往最角落的方向一比：“不在里面吗？”
　　“那你帮我喊出来呀。”
　　话音刚落，前面一个男生对着她身后说道：“去哪儿了，刚回来呢？”
　　陈籽南下意识转过头，苏楠站在她身后，高高瘦瘦的身形挡住了头顶的灯光。
　　她像一下子被他罩进了阴影里，陈籽南有一瞬间没回过神来。

　　苏楠垂眼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低声问：“找我什么事？”
　　他的态度有些冷淡，虽然他平时也给人这样冷漠的感觉，但是他们已经这样熟了，至少在陈籽南的认知中，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难道他不是这么认为的吗？有生以来，陈籽南第一次产生怯懦感，声音也小了很多：“这周末你有空吗？”
　　“哟哟哟。”旁边几个男生坏笑道：“陈籽南，你这真的不要太明显啊。”
　　陈籽南恼怒地瞪了眼他们几个，然后抬脚去踢离得最近的那个。几个男生夸张的边叫边跑了。

　　陈籽南再度将视线移回苏楠身上，抓了抓脸解释道：“新开了一家电玩城你还没去玩过吧，周末欣影邀我们一起去，都是熟人局，不会尴尬的。”

　　“熟人？”苏楠注视她。

　　陈籽南第一次发现苏楠的眼睛这样深。

　　她伸手撩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借由这个动作视线瞥向别处，走廊上的喧闹和生气和此刻他们之间的宁静，仿佛两个世界。

　　“嗯，熟人，”陈籽南点了点头，“欣影，我，路宵，还有我们班上几个同学。”
　　说到这，陈籽南抬头看了看他，“你要是没空去的话，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楠打断了，他看着陈籽南，简洁又平静：“去。”

　　陈籽南没想到苏楠会应得这么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那……”陈籽南半弯的眼睛有了光，“你家住哪里，周末上午八点半，我去接你？”

　　苏楠楞了楞，原本想拒绝的说辞到了嘴边却改了道：“凤凰大道凤凰城15楼。”

　　“周末上午八点半，我在15楼下等你。”陈籽南挥挥手，压着砰砰的心跳声，转身就要走。

　　“陈籽南。”

　　陈籽南顿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机械地扭过头，抬起头困惑又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生。

　　她看到苏楠的耳朵红了，在灯光下几近透明的红，像煮熟的虾子，忍不住想逗他。

　　“你刚刚喊我什么？”

　　苏楠低下头，摸了摸耳朵，“刚刚的水，谢谢。”
　　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她：“等我一下。”
　　“好。”陈籽南歪头浅笑，目送他进去。

　　苏楠小跑着进了教室，没过会儿又出来，手里多了一套卷子，陈籽南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他递过来的时候，陈籽南看清了上面“数学”两个字，她皱紧眉心，“我能不要吗？”
　　苏楠看着她笑。这个笑很难让人拒绝。
　　陈籽南叹了口气，垂下的手伸过去，接了下来。
　　“我先走了。”
　　苏楠点点头，“记得把我打钩的第一张做了。”
　　陈籽南背着身，后背一僵，咬紧牙，捏着拳头，魔鬼。
　　她刚想回过头微笑着对苏楠说“也麻烦你把我送你的语文卷第一张做完”时，身后的人开口了：“如果做不完，做一面也可以。”
　　“好。”陈籽南点点头，转身朝他笑着，正要说话，苏楠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笑道：“我的已经做完，晚自修结束有空帮我看看吗？”

　　回去四班教室的路上，陈籽南都在傻笑着。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心情会突然变得这么好，似乎是因为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事，却偏偏全都答应了，又似乎是因为他自觉完成了她没有布置的作业，可又似乎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些，还有远比这些更深的原因，是什么呢？陈籽南暂时没想到。

　　晚自修才刚开始，她就在期待它结束的时候了。

　　*
　　“什么？你这么快就把苏楠搞定了？！”
　　刚下课，宋禾芽她们几个就围到了陈籽南桌边，得知她已经成功完成任务的时候，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陈籽南快被她们烦死了，抱着头求饶：“别用搞定这个词好不好，搞得我像个女土匪似的。”
　　“难道你不是吗？”宋禾芽欠欠道。
　　陈籽南抓起手边的笔袋作势扔过去，宋禾芽连忙跳远了。

　　“但是，你确实厉害，苏楠你都约得出来，”余漫佩服道，“之前高一的时候，八班那个谁不是还想追他来着，都被拒之门外。”
　　“你可以啊，南南。”陶羽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宋禾芽跳了回来，推着余漫：“有这种八卦你不早讲，是谁要追他啊？”
　　余漫有点惊讶：“你们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个鬼啊，实验班跟平行班又不在一幢楼，很多事情都还是打听到的。”
　　余漫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八班、九班还有十一班，你们也知道都挺乱的，他们就在我们楼上，那时候超级热闹，追苏楠的就是八班那个女混混，叶柯敏。”

　　“叶柯敏？”宋禾芽吃惊，“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那个早分了，她追苏楠那会儿，天天来我们教室堵人，带一群人的那种，本来以为苏楠会怕，结果人家干干脆脆给拒绝了。”

　　“后来呢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拒绝就完事了，不过，”余漫说到这，话锋一折，“我们那时候都以为，按照叶柯敏的性格，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结果她真的没有再来过了，就还挺奇怪，苏楠家应该还挺有钱的。”

　　“不可能吧，”宋禾芽说道，“他看起来那么朴实，衣服也没穿过名牌的。”

　　陈籽南点点头：“也没见过他用手机。”

　　余漫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啊，看事情只看表面，听说他是个富二代，他妈妈贼厉害，有人推测，叶柯敏那事可能也是他妈妈出面摆平的。”

　　“啊？”剩下三人齐齐震惊。

　　陈籽南忽然想起来。

　　冯欣影家也住在凤凰大道凤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