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见春》梅酝

3、3

　　许见春找了个靠墙壁且没有别人的位置，新学校两个桌位是连着的，没有办法分开，她将包背在身前然后悄悄地趴在桌子上。

　　周边都是小小的说话声，她眼睛打量着整个教室，挺空的，黑板脏脏的，讲台上也乱糟糟，靠近左侧窗户花草架的盆栽也都凋落，窗户上还有着迎新春的贴纸，无处不在告诉别人，这是间破烂的教室。

　　新教室给许见春的印象并不好，非常的糟糕，一时萌生出嫌弃的心思，眼睛盯着桌子，手指在桌面上画圈，心里觉得新学校和所想的，还有招生简章上面的差别挺大。

　　教室突然间变得嘈杂，许见春茫然地抬头看了眼声音发出的地方，前门莫名其妙出现好多人，但就是没有人进来，全都聚集在那。

　　门框边有角白色衣服，是因为风的吹入，阳光洒在地面，木门上有个修长的影子，许见春盯着看了许久，然后外面的几人便一个接着一个进入教室，她瞧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是刚才在大厅和她同站着的男生时，视线跟随着他，直到斜眼看不见才收回，霎时突然想到一句诗，曾是向他春梦里，暼遇回廊。

　　就在回想着刚才那一幕时，许见春旁边的空位已经落座别人，是个女生但并没有说想象见面就打招呼。

　　许见春将身体再次紧紧地靠着墙壁，悄悄地和旁边的人拉开距离，然后继续在桌子上画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前门走进一位教师，许见春抬眼望过去，心里想着应该是班主任，不过第一印象给人有种咋舌。

　　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穿着上明显的体育风格，头顶那有些秃秃的头发昭示着年龄明显很大，脖子上挂着口哨，手上还拿着计时器。

　　许见春瞅见这一身装扮便觉得班主任是个体育老师，她的猜想也并没有错。

　　或许是各自第一次见面，老师那副严肃的表情让许见春不敢再趴着，怕老师是她的习惯，打小就这样，尤其是新班主任还是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体育老师。

　　班主任一开口便打破了她刚才的想法，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好相处，反而还挺和谐的，不过就是话说得有点多。

　　从入学的注意事项，再到军训地方，以及日常学习，大多都是那些老样子，许见春听得没那么仔细，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发呆，双眼迷茫地盯着黑板。

　　新生报到最需要的便是校服，就在许见春一直发呆的空隙，几个男生已经将校服全都搬上来放到讲台。

　　早在报名时，就已经定好每个人的校服尺寸，但那都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许见春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多少码的，所以便在报名那天报大一码。

　　“你发左边，我发现右边。”

　　再次听到那个声音的许见春抬头望过去，男生正在认真地发校服，一时让她愣住，似乎比白天还明朗，比杂志中的少年更加帅气。

　　身穿白衬衫，衣服上没有一丝折痕，非常的板正，腰背挺得笔直，估摸着得有一米八，卷起袖子的左手手腕处有一根黄绳，离得远许见春看不清是长什么样的，寻思着可能是哪个庙里买的，毕竟S市的寺庙居多，也都很有名。

　　从另一面看到完整的发型，两侧头发虽梳得整齐，但还是给人一种略显潦草的感觉，后脑勺的头发像是狗狗毛发般柔顺。

　　或许是被盯着看许久，男生往许见春那边扫过去，发现一个个都低着头，又接着把手里的校服继续发下去。

　　而偷看者只能把下巴靠在校服上，脸埋在里面，心情是无法去言说的，是悸动，是紧张，是害怕。

　　干涸的土地会因为春雨变得湿润，种子也因此萌发生芽，许见春就像那未曾经过的雨水灌溉的种子般，少女的心事迅速生长着。

　　许见春未曾想过自己会有现在这副样子，也未曾见过长在自己审美上的男生，只觉得他特别好看，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心绪也久久无法平复，校服发完便是大堆书本，稍不注意面前全都是练习册，许见春有条不紊地摆放整齐，叠放起来然后全都一股脑儿地塞到桌洞里。

　　小学的时候，许见春傻乎乎地把所有书放到背包里，然后每天上下学背着，到初中变得聪明了，只带作业回家，剩下的全都放桌洞里。

　　只是一个很小的习惯，却有很多人也是这样的，其中便包括他。

　　“其实回想起来，还是有共同的吧，比如手上都有绳子，都不喜欢背那么多书回去，却唯独性格相反。”

　　收拾书本心不在焉，后面听话也都一进一出，直到班主任让男生先回家，她才反应过来，报道的事情早已结束。

　　“女生都往前面坐，先坐在一起。”

　　班主任一发话，后面的女生全都起身往讲台前走去，这时许见春才发现班级里的女生并不多，手指头便能数出来，才八个，不过双数的好处就是不会有人落单，这也是许见春庆幸的。

　　“马上军训，班级里需要一位班长，你们谁愿意当，毛遂自荐下。”

　　老师略带着期盼的话语让许见春躲在角落不说话，身边的人也都说没有经验，而许见春又何尝不是呢。

　　她也曾想过自己独当一面，也想过是不是踏出那一步就会好很多，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勇气。

　　就在她做着思想准备的同时，身旁的人便已经开口，“我没当过，但可以试一试。”

　　许见春侧头看向自己的这位同桌，眼中露出艳羡，羡慕她可以大胆地去做没做过的事情，还有些佩服她。

　　班主任留几个女生只是商讨出谁当班长，还有就是几个委员，许见春没有一技之长更不可能去选择剩下的，她像是花多蔫了般靠在墙边。

　　班级里总会有不显眼甚至透明人的存在，许见春一直都是这类，她也不曾去改变，也不会有人去找她，亦不去找别人。

　　许见春曾听家里表姐说过一句话，是她在心中极为赞同，“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人在你身边，但当你去往或者身处下一个阶段的时候，便不会再与上个阶段的人多有联系。”

　　而许见春的性格近两年又有些偏僻，喜欢独来独往，不怎么去交朋友，导致她的话也越来越少。

　　许是班主任主动地聊天，几个女生之间的氛围也变得缓和，有说有笑的，而许见春始终不进入话题，只盯着她们。

　　当了二十几年老师的徐向先，怎么看不出许见春的情况，早在刚才讲台上，他便将许多学生的举动看到眼里，综合没进入教室前在后门观望的情况，对这些学生有了许多看法。

　　“我的办公室在司令台下面，有事情可以到那找我，没事儿也可以去那喝喝茶，聊聊天。”

　　与新学生拉近关系的方法便是聊天，而许见春旁边的几个同学都不是性格内向的，一个个都挺活泼开朗，没一会儿都找到话题聊起来。

　　有的人短短十几分钟就可以适应新环境，而有的人却需要用一学期。

　　墙壁上的喇叭发出铃声，徐向先看了眼手表，嘱咐了几句便离开，而没有了老师存在的班级也变得略微冷清，都随便聊几句就匆匆结束话题的离开。

　　许见春早已见怪不怪，还记得刚进入初中学校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情形，她把校服叠起来放到早已打开的背包中，合上后背在前面，准备起身离开却发现同桌正在整理桌子上的表格。

　　她默默地等待着，等同桌走了她才走，那时她已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或许以往也是这样，关灯和窗户还有门，便放在了她的身上。

　　离开的时候，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没有离开，而走廊太长，许见春所在的班级又是最后一个，要经过前面四个班级才能到楼梯处，她右手抓住身前的背包，想要从中寻找出安全感，垂着眼眸低头走过一个个教室，在见到楼梯口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像是用双手滑浆，努力地向着岸上划去，历经千辛万苦看到了对岸。

　　突然一抹阳光照在许见春脸上，虽有眼镜遮挡住了部分，但炽热的光线使她眯起双眼，抬手挡住后走下台阶，同时眼角出现泪水。

　　回去的路上，许见春想了许多，尤其是在学校所看到的，原先平复的情绪却再次激起波澜，封闭的心也像夏雨那样逐渐变得烦闷，变得让自己捉摸不透。

　　正因为心思偏远，而接连错过两辆公交车，额头上的汗水让许见春抬手随意抹掉，低头盯着地面，双脚时不时地向左右两侧撇然后又恢复原样。

　　崮山路上的公交车极多，一辆接一辆，过去十几分钟都没有等到要乘坐的那班，许见春虽没有等得不耐烦，但也因为酷热的天气弄得烦躁许多。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公交车姗姗来迟，许见春跟在人群的后面顺序上车，投入硬币后发现早已坐满，她泄气般地走到后门处，认命般地靠着栏杆，爱懒得她却没想过之后会坚持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