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狗好好看门》赤吾

6、看门第六天

　　神明有隐匿身形的术法，也能带着神使一起。我带着狗子，沿着林间小路一路向前，见到了来路中匆忙一瞥的小村庄。

　　这小村庄相比信之村落魄，人也少了不少，给了杀生丸一丝温情的小女孩就孤身住在村庄最边缘的小草棚内，穿着一件打补丁的破烂衣衫。

　　小姑娘趁天色未亮，摸黑偷偷去村民的鱼塘里抓鱼，正好被村民们逮住打了一顿，说她是偷鱼贼丧门星。

　　小姑娘却也不哭不闹，带着累累伤痕采摘了野果菌菇，然后颠颠地跑去杀生丸受伤的地方，看见没人后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却还是将自己辛苦采摘的食物留在了原地。

　　我还以为杀生丸看到小姑娘挨揍会生气，可惜他来之不易的温情并没有多少，虽然有些不愉快，却完全没有要出手救人的意思。

　　观察了两天，我注意到小女孩从那以后就没偷过鱼，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单纯为了杀生丸去偷的，但知道这女孩并不是个惯犯，我也稍稍放心。信之村目前平稳和谐，我不希望是我带去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小姑娘见到突兀出现的我们也不害怕，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们，在我出声询问后带着灿烂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我不打算亲自送女孩去寄养，用入梦术告诉老人有缘自远方来就将女孩送到了村口，算是了了这桩事。

　　“那个村子。”漫步在信之村的道路上，杀生丸看着换了新衣裳笑得开怀拉着老人手的女孩，突然说道，“附近有两群妖怪，两方敌对，首领皆有四魂之玉的碎片。”

　　“恩？”我奇怪道，“你又改变主意要帮我收集四魂之玉了？”

　　杀生丸瞪了我一眼，说道：“我的意思是，那个村子大概率快要被屠杀了。两方互相争夺能够获取的力量，势力在四魂之玉的加持下扩大，已经不满足于现状。那个村子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呢？”

　　“知道这种消息，你不想去救人吗？”

　　我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惜现身也要询问铃的意见才肯带她离开？”

　　“她又不会说话，自然不会透露神迹。”

　　“错！有些事情是可以选择的，有些是无法选择的。铃是个孤苦小女孩，就算想，她也没办法一个人离开村庄独自流浪。但是那里的村民不同。那个小村庄周围的地势不利于耕种，打猎也供不起所需。看屋舍数量和村民人数，我猜的没错的话，有能力有意愿的人早就离开那个偏僻的村子另寻生路了。那些人明知道生存困苦依旧停留，只能说明他们不愿意。那你觉得，我跑过去告诉他们‘啊，妖怪快来了，举村赶紧逃命吧’他们会理我吗？”

　　“神明的话他们也不信么？”

　　我摊手：“估计更可能以为我是妖怪吧。就算真相信了，也只会哭着求着让我留下来庇护他们而已。”

　　“你还在乎这个吗？”

　　“可我没必要强迫他人来做我觉得的好事啊！更没必要去委屈我自己被道德绑架。”我嘶道，“你很奇怪诶，去扫个墓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居然会关心这个。”

　　杀生丸黑了脸，甩袖就走。

　　还给我甩脸子？

　　“喂，说好的不耽误给我种树呢？你没帮我干多少活，我这都倒贴了多少了。”我口气危险，“我这人小气的很，付出得不到回报，别怪我采取别的方式讨利息！”

　　杀生丸：“……我也没让你救我。”

　　“那不如我现在就送……”

　　“我现在去给你找树。”狗子强硬打断了我的话，然后脚底抹油，直接飞走。

　　不得不说，狗子认真做事的时候效率还是挺高的，没多一会，就扛着一棵大树回来，一只爪子啪啪啪刨地没一会儿功夫就刨出了一个大坑，然后将挖回来的大树连根带土一起埋进去压实，还浇了浇水。

　　就这么来回几趟，庭院里已经多了好几棵树，终于不再那么空旷。

　　我躺在廊下喝着花茶，看着狗子认真刨地，决定给他一个爱的夸奖。

　　“这棵种了就够了。不愧是狗子啊，天生就会刨地，看起来没少埋过金疙瘩。看这刨的，又快又圆又深又好！”

　　狗子的回应是甩过来一堆土以及凶狠瞪视。

　　这不痛不痒的回击我躲都懒得躲，只挡了下脸换了个姿势：“哎呀呀，瞧你，把走廊都弄脏了，一会擦干净。”

　　狗子：“……”他重重将那棵无辜的大树狠狠摔进了坑里。

　　然后板着脸打了盆水……擦地。

　　脾气是不闹了，就是这工作能力，实在感天动地。除了地上是湿的，擦了跟白擦一样。

　　我摸了摸边缘的灰尘，看了看仿佛黏在地板上刚刚被他扫过来的泥土，痛心疾首：“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一狗子，连擦个地这么简单的活都敢不好，果然是断了只手连脑子都废了吧？！你就是化原型躺地上滚都比这干净。”

　　狗子撕烂了手里的抹布，黑着脸重新开始擦。

　　“对了，自从种桃树那事儿之后，村民来祈愿祷告的频率高了不少，你注意点别在他们面前晃。以后就跟我住后殿，前庭那边信徒们会日常洒扫。”

　　“……”

　　“听到了没？”

　　“啰嗦。”杀生丸蹙眉，放下手里的抹布，三两步走到我边上，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往我面前的石桌上一甩。

　　我打开包裹的帕子，展开里面的油纸，看着已经有些碎裂但依旧看得出精致的点心，怀疑道：“你又抹了毒？”

　　“？！不吃别吃！”狗子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来抢。

　　“我这不是合理怀疑嘛。”我摁住他的爪子，嫌弃道，“你刚擦了地的爪子，别来乱抓，赶紧回去继续擦。”

　　杀生丸：“……”

　　他深呼吸一口气，“是你说每天要吃一顿的，找树的途中路过了城镇。”

　　点心虽然不多，每个都小巧精致，花样还都不一样，显然买的时候有经过挑选。我捏住一枚桃花样点心，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酥软绵密，口感颇好。

　　可惜这糖衣炮弹，实在让人消化不良。

　　我放下手里的半块点心，看向狗子：“说吧，为什么讨好我。不要告诉我你刚找完父亲的坟墓，现在要去找抢你遗产的兄弟姐妹。”

　　“你怎么知道……？”

　　“你一身伤地倒在野外，也没瞧见身上多了什么神兵利器。那只小妖怪不是说了你要找铁碎牙么？你没拿到，大概率就是到了你兄弟姐妹手里呗。”

　　杀生丸沉默片刻，说道：“铁碎牙是用我父亲的獠牙所铸造，却留给了那个愚蠢又弱小的半妖。他手握神兵许久，也不得其法门。根本就不配使用铁碎牙。”

　　喔，同父异母兄弟争遗产输了，真刺激。

　　我兴致勃勃：“你觉得你比他更应该拿到那把武器？因为神兵利器只适合留给强者？”

　　“难道不是吗？”杀生丸冷哼，“宝刀无法选择主人，何等悲哀。可铁碎牙明明是妖刀，却为守护人类而存在，半妖能触碰，我却不能。”

　　“所以……你是想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跨越这层障碍？”

　　“没错。”

　　按照我所了解的来看，除非刀有灵性，才会主动择主。不过杀生丸直言铁碎牙并没有刀灵之类的存在，如果不是符阵加持，那就只有是原材料的问题了。

　　“你父亲就留了这一把刀给你兄弟？”

　　“还有一把天生牙。”杀生丸抽出腰间一把刀，表情有些嫌弃，又带着一些触动，随手朝着边上的树挥了过去。

　　刀气凌厉，可掠过之处树木毫发无损。

　　“不过是把伤不得人的废刀。”

　　“给我看看。”

　　杀生丸满不在意地将刀递给我。

　　接触到刀的时候，我就知道杀生丸说的不对，铁碎牙我没亲眼见过不清楚，但这把天生牙，是有灵性的。它认可着杀生丸，哪怕它的主人对它不屑一顾。

　　“这是一把治愈之刀，毫无用处，我根本就不需要。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想些什么。”

　　“这不是很公平吗？”我完全不理解杀生丸的嫉妒心理，“你们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人给一刀谁也不偏袒。不过你这么不好相处，脾气爆妖力强，再给你一把牛逼哄哄的刀你不得上天？更别说对着自己兄弟也喊打喊杀，你爹怕你们打起来没个数，给你一把治疗刀，给你兄弟一把厉害的刀，正好平衡了呀。厉害，端水大师啊。怪不得能左手大老婆右手小老婆。”

　　杀生丸：“……”

　　“你到底知不知道？”

　　“简单来说，是你父亲的意愿加持，所以两把刀各自有了自己的特性。而铁碎牙就是为你的半妖兄弟量身定制，你是抢不过来的。如果你能体谅理解自己亲爱的兄弟，满足铁碎牙‘守护’的条件，也许有机会可以使用。”

　　“我之前利用人类的手臂可以使用铁碎牙。”看着我蓦然冷下来的脸色，杀生丸默默补充，“别人给我的。”

　　“投机取巧罢了。你还是早点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