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你的天晴》落日气泡水

94、第94章

　　宋葭眼皮一跳，急忙站起身小跑过去，才发现墙面上吊柜歪斜，整个隔板不知所踪，桌上地上散着书本和陶瓷碎片，看起来是吊柜不承重被压垮，靠墙的同事就遭了殃。
　　雨琪呢？她在围观同事中扫了一圈，视线落到地板上，触目一片血红，登时双腿发软：
　　地上躺着两个人，雨琪满面是血，双目紧闭，旁边是那位被她盯稿的设计同事—大熊，看不出外伤，但面色惨白，身体一抖一抖。
　　事故突如其来，在场同事都没有应对经验，不敢动伤员，打了急救电话便爱莫能助，几个女同事躲在一边悄悄抹起了眼泪。
　　宋葭掐着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微微提高声调，压住周边窸窸窣窣的人声和响动，像平日里协调工作一样条理分明的分配任务：
　　“大家先散开，别围着空气不流通！”
　　“都问问周围有没有会急救的人。”
　　“小陈，你去找物业，给救护车指路！”
　　“佳佳，你给沫沫打个电话，让她通知老板！”
　　有人领头，大家也就结束了无头苍蝇的状态，领了任务各自散去，留下来的同事主动收拾起乱糟糟的现场。
　　雨琪满脸鲜血实在太过惊心，一位女同事拿了盒消毒纸巾过来，和宋葭一人一边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发现她伤在额角，怕触动伤口再流血，只擦了小半便停了手。
　　胆大的男同事伸手探了大熊的鼻息，松了口气。
　　公司行政表示会尽快赶过来，救护车堵在路上，物业值班员来了，带着急救箱。
　　宋葭强装的镇定在看见林忱的那一刻彻底坍塌，她想站起来，可人在地上瘫坐的久了，有些发麻，起步就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了旁边的椅子。
　　“别慌！我先看看。”林忱袖间飘出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拍了拍她的头，顺手把手机塞给她，蹲下身看伤员。
　　他是牙医，急救经验算不上丰富，但基本的技能还是具备，呼叫查看压眼眶，又低头去听心音：“怀疑是心脏骤停，我先做心肺复苏，物业有AED吗？”
　　物业管理员是个年轻小哥，闻言愣愣的摇头，被他面无表情的一瞪，瞬间生出点心虚：“没，没有！”
　　林忱收到消息跑着过来的，这会儿连着做了几分钟胸外按压，额头已经冒了汗，宋葭有心上去擦擦，又怕打扰他救人，不知什么心理作祟，一只手一直虚虚放在他背上，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大熊身体抖动的频率渐渐降低，脸色略略转好，林忱停了手，人放松下来往后一坐，刚好撞上宋葭的手。
　　宋葭反应迅速，本能的接住人，顺势蹲下让他靠在她身上，手在他后颈上抹了一把：热热的，有汗，他心跳的很快，仿佛透过皮肤触到血脉的搏动。
　　雨琪的伤口简单做了清理包扎，楼下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动静已经很近了。
　　急救人员到来又是一番忙乱，林忱向随车医生交代了急救措施，帮忙将伤员送上了救护车。
　　风波消弭，同事们各自忙去了，有吃饭回来的同事小声打听事故原委，感慨唏嘘。
　　林忱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环视一圈，没看见宋葭，拉着人问了问，都说没看见，倒是指了宋葭的工位。
　　收拾好的纸箱子和包都在，人显然没走，但这会儿去哪了？
　　林忱拿了东西走到电梯间，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眼角却扫到旁边消防通道微微敞开了条缝。
　　方才等不及电梯，他从消防通道跑上来的，金属门即时开合，此时开着说明里面有人。
　　他走过去，刚一探头，头顶的感应灯就亮了，宋葭团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
　　画面似曾相识，林忱捏了捏心掌心，知道宋葭此时紧张又后怕：“还好吗？我们走吧！”
　　他刚跨进去一步，宋葭起身隔着几步楼梯直接跳了下来，小炮仗似的扎进他怀里：“林医生真的很厉害！”
　　之前对林忱的倾慕来自于他学霸的光环，今天亲眼看见林忱争分夺秒从死神镰刀下抢下一条人命，不是新闻网络上的甲乙丙丁，而是日日见面相处的同事，这种亲身体验的震撼，让他不算厚实的脊背晕上一层圣光，一种无法抗拒的爱恋就从这光里生出来，越来越浓烈。
　　她独自平复心情，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像开了锅的爆米花一样炸开来。
　　林忱抬手拍了拍她捉在他腰间的手臂，似乎不出声就读懂了她内心汹涌的情感。
　　回去路上，林忱说起他当初选科的事，神外心内属于高精尖人才聚集区，但林忱自觉怯懦，少了些临床必需的果断，选了急迫性没那么强的口腔。
　　宋葭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坏的评断，人皆有所长也有短处，自知者明：“感觉我也要去学一点急救的技能，反正我接下来是空档期，有的是时间！”
　　“我们医院有对外的公益培训班，要去的话，我帮你联系。”林忱表示赞同，“还有心理互助小组，定期聚会，陈谙带邓姨去了一次，现在邓姨做了志愿者。”
　　“也是你联系的吧！”宋葭转头看他，当初她会把林忱对陈谙的严厉看做刻薄冷漠，如今相处日久，知道他只是不善言辞，能帮的忙绝不会推脱，“邓姨有事做，陈谙也不用总是记挂着了。”
　　人不经念叨，陈谙的电话很快打过来，林忱开车，宋葭替他接的。
　　他们约了今晚聚会，庆祝宋葭离职重获自由。
　　那头挺热闹，能听见吵嚷的音乐和人声：“到哪了？吃的都到了。”
　　Moonlight新年新气象，改变了原本单一的清吧模式，试行复古迪厅和夜店模式，每月一次试验场，算是代替了原本的主题夜。
　　陈谙原本就性格跳脱又会玩，早先因为家里的事压抑的很，如今放飞开来，奇思妙想不断，moonlight上了几次本地推荐版面，隐隐有成为网红店的趋势。
　　他们走到moonlight门口，恰好遇上陈谙推门走出来，冲他两晃了晃手上写着“客满”的牌子，将两人放了进去。
　　原是场地所限，传着传着就变成“限定名额”，搞成了饥饿营销。
　　三人穿过不大的中央舞池，原先的桌椅和卡座都挪到两边去，木舞台上架了钢架做了DJ台，梳着脏辫的年轻男人一手高举打节奏一手打碟。
　　身边全是忘情摇摆的年轻面孔，闭着眼浑然不知身处何地，其中不乏穿着性感、动作火爆旖旎者。
　　宋葭面色如常，甚至颇为好奇的盯着看了两秒，林忱木着脸拉着人恨不得原地生出翅膀。
　　“moonlight终于要抛弃我们这些中年人，奔向年轻人的怀抱了。”三人在休息室沙发上落座，宋葭感慨道，“世风日下啊！”
　　陈谙随手将额角一撇碎发往后薅去，臭屁的一撇嘴：“那可不，我跟你们这些中年人不一样，我还年轻呢！”
　　宋葭刚喝了一口啤酒，闻言“噗嗤”呛了一口，勉强咽下去，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对他的大言不惭甘拜下风。
　　他换了发型，半长的浅金发色、发梢微卷，比他之前的平头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多了点浪荡不羁，倒是更符合他酒吧老板的身份，假以时日，可能会成为酒吧的招牌。
　　“谢谢您还给中年人留了点地方。”
　　“应该的应该的，中年人毕竟荷包比较鼓嘛！”
　　陈谙眼神明亮，笑的轻松爽朗，跟之前焦虑急躁的状态大不相同。
　　皱纹显示年龄，但人心里的刻痕会在灵魂里上留下印记，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陈谙点了不少吃的，薯条炸鸡、花生毛豆、意面牛排、烧烤炸串，中西结合、荤素不忌摆了一桌。
　　几杯啤酒下肚，两人争抢盘里最后一颗花生，两方角力之下，那花生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落了地，两人作罢，不多时，又去抢盘里的毛豆。
　　林忱看着两人笑闹，心情愉悦而平静：越活越年轻不是一句套话，人的老去是从心态开始，而陈谙走了一条逆行线，如今才开始重过他失色的六年青春。
　　有舍弃便有得到，有失去便有偿还。

　　十点半，moonlight院前的小路冷清少见人行，只有零散几盏路灯亮着，白天阴晴不定的天气，到了晚上反而专一起来，夜空澄澈、明月高悬，夜色被月光照的透亮，细微可鉴。
　　离了闹哄哄热气奔腾的酒吧，暮春夜晚的寒气骤然袭来，宋葭暖烘烘的发了个抖，朝林忱过去。
　　林忱没喝酒，没像宋葭似的因酒精体温升高，不觉得多冷，攥了攥宋葭的手，环住她的肩，将人半拥入怀：“以后想做什么？”
　　宋葭没醉只是微醺，思绪缓慢，闻言想了一会儿，小学生答问似的举起右手，然后一根一根的往下掰手指：“想做的事好多的，想养一只猫、想去云南旅游、想去读一个心理学的研究生、还有很多想看的书和电影，还有······”
　　她顿了顿，手在胸前“啪啪”鼓了两下掌，挺起胸膛仰头，神色骄傲的像拿了小红花：“跟男朋友好好谈恋爱。”
　　林忱心里一动，他很喜欢宋葭这种微醺的状态，很软很乖，有时候直白的让他无法招架，他耳朵微红，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碰：“嗯，我都陪你！”

　　第二天一早，林忱照常早起，买了早餐收拾好出门上班，走到车边上伸手掏钥匙，摸到一张便利贴，长长的一段话，字形稚拙却清晰，透着股认真劲儿：
　　我遇见你，才开始练习，练习放心，放开了自己，狂风暴雨，飞进了你的天晴；
　　我遇见你，才开始练习，练习放轻，随着风飞行，随风而去，无止境追寻，去追寻自己。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局
番外在微博@落日气泡水呀呀呀 不定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