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夜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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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
芭芭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你在抽香烟，看上去就像想借此混进酒吧的高中生。”她将手里的咖啡交给伊利亚斯。“黑咖啡。”
伊利亚斯收好便携烟灰缸接下热饮，他总不能说自己喝不了这么苦的，就只是这么拿着。寒意依旧充斥着城市的空气，好在今晚不需要打伞。“我的工作总是需要一些灵感。”
“这话听上去又像是非要喝一杯来宽慰自己的失败的职员。但无所谓，我们都在失败——每时每刻。”
他们约好在哥谭图书馆附近的小型公园见面，旁边刚好停着售卖热咖啡和热狗的餐车。一个结束野餐的三口之家从旁边经过，听着音乐的夜跑者匆匆跑过时留下些耳机的漏音。静谧而美好的夜晚，至少现在是如此。
然而芭芭拉却显得有些消极，或者说，疲惫。她眼眶底下有明显的黑痕，头发随意且紧绷地扎着，甚至穿了件有茶渍的外套。她珍惜地啜饮自己的黑咖啡，然后让咳嗽带走嘴里发苦的热气。“咳，够带劲的…”
伊利亚斯双手抱着咖啡杯取暖，关切地询问：“你看上去不太好。”
他话音刚落，迎接他的却是红发女孩神秘而发亮的目光。芭芭拉摇头，“恰恰相反，我好得很。”
“好吧，”伊利亚斯的声音带上笑意。他很乐意看到这双发亮的绿眼睛，…也完全能料到小芭约他出来的原因。现在，他需要合适地捧场，“那么——芭芭拉，我猜你有些事需要我帮忙。”
“你听起来真笃定！而且很自大。不过，是的，我确实想让你看些东西。”芭芭拉显露出简短又不令人感到反感的惊叹，她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叠纸，上面布满铅笔涂改的图样。“我记得你说自己是个艺术创作者。”
“是啊。的确。”
伊利亚斯接下这叠纸。他出于敬畏和礼节的限制，只会在戈登父女共处的时候才会谨慎地窥视这位未来女义警的行动，而近期看到的内容都是她埋在书桌或缝纫前写画忙碌的身影。柔软却深邃的黑色布料，被缝合成一个还在孵化的设计……现在，他正拿着这叠最初的设计感。即使上面还残留着橡皮渣和铅笔印，他还是有些激动。
“戈登小姐…这是你想出来的设计。”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丝不自然的愉快，手上则认真翻动设计稿，确认这些看上去有些稚拙但足够专业的图像。“这精细程度，我可不敢相信会是舞会服装。请告诉我，到底是不是？”
年轻的戈登家女孩的手指带红，半是因为阴冷的天气半是因为长久的伏案工作。她用这样的手指摩擦咖啡杯，模糊地笑了。“你想得没错。”
芭芭拉停顿片刻，把堆在心里的秘密向伊利亚斯倾囊而出。也许事后她会后悔这个决定，保守秘密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的安全。但她一面警惕着可能发生的危险后果，一面又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的交流中，伊利亚斯表现得非常聪明，这也许是一个可以和她共享秘密而不受到伤害的好盟友。
不是每个超级英雄都踽踽独行，大部分时候他们结为团体，或者拥有同伴。
她说：“我确实在名义上为了舞会而准备它，但我想，它之后可以成为专属于我的制服。”
伊利亚斯压紧纸张。“我不得不说一声，你很勇敢。也很厉害。”
“停一停，我连制服都没做完。”芭芭拉无力地笑笑。再拿出根铅笔递给伊利亚斯。“能帮我看看设计上有漏洞吗？如果不麻烦的话你也可以帮我改改。”
“当然可以。我很荣幸。”
伊利亚斯在咖啡放在长椅旁边，开始专注地修改纸张上的设计图。实际上他一笔都不想改，这可是珍贵的原始设计…只是一些实用性的细节确实需要调整。芭芭拉现在没有正宗蝙蝠战衣那么高质量的布料，就必须在设计的牢固性上多下工夫。
未来女义警坐在旁边，安静地喝咖啡。冬天的哥谭天黑得足够早，路灯一排排亮起，照到他们头上。刚才仅剩的一些热闹全都像是被黑暗惊扰的某种生物似地迅速消失了，哪怕是在治安相对良好的地方，人们也不想毫无理由地在夜晚停留太久。
“好了。我改了几处接合处的设计，也注明了些市面上可以买到的用料，如果你能买到的话就最好用它们，”伊利亚斯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将悉心改好的设计图交还给芭芭拉。“另外我必须得说，这身衣服现在能做到的防护不足以面对太过危险的情况…下次再遇到多人持枪的时候，记得务必小心。”
“噢，谢谢…”
芭芭拉接过设计图。她惊讶地发现上面带有专业性质的修改，和用于罗列各种意见的工整字迹。她原本以为对方只会在外形设计上给予意见。“…你很擅长这个，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当我是一名超级英雄粉丝——事实上我也确实是的。尤其是哥谭，…这里对我意义重大。”
伊利亚斯对芭芭拉笑了一下。他从自己灰色格纹围巾下面扯出一条项链似的东西。那是个怀表，表的盖面刻绘着蝙蝠图案。“瞧，我在一家饰品店找到它…人们越来越愿意注意这个元素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他会改变现状。我，是选择相信的那边。”
“为什么？”芭芭拉低低地出声。
她了解蝙蝠侠。她能理解蝙蝠的传说源于何处，那些模糊的传闻并不是单单为了混淆视听，也是借此将恐惧根植到人们心中。蝙蝠，不需要人们热爱他，不需要人们了解他，他需要人们畏惧他。所以世界上到处都是崇拜超人或者美国队长的家伙，但谈到蝙蝠侠时大家却都会迟疑着揶揄。
而她面前的这个人，…有着银色双眼的青年，在谈到那个被人们传成要么吸血鬼要么幽灵的存在时，反而露出了安心和温和的眼神。
“在来到哥谭之前，我的世界都只有糟糕的回忆和糟糕的人…后来我来到这里，当然，这里算不上好，但我在哥谭遇到了希望，也遇到了一位珍贵的朋友。”
伊利亚斯难得地没有撒谎，他在说真心话。这些话语从他灵魂的伤口中流出，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也是在同一时刻我遇到了一位英雄。我——蝙蝠侠救过我。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戈登小姐。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他对我的恩情难以弥补。”
芭芭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伊利亚斯曾经真的遇见过那位传说中的义警，还是一名受益者。这就说得通了。伊利亚斯一直对试图成为义警的她非常友善，这确实是个足够有说服力的原因。“…我都没想到。这就是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的原因…？”
处于意料地、青年轻轻笑出了声。“并不完全是啊。你终究还是你自己，我们的相遇也和蝙蝠侠没有任何关联。我只是觉得…戈登小姐，你的决定能够理解而已。”
“…如你所说，哥谭算不上好。”土生土长的哥谭人芭芭拉有些赌气地叹口气，“整座城市在逼着人做出选择。我的父亲受过枪伤，断过肋骨，我的每个同学都遭受过抢劫…街道深处游荡着衣着暴露的未成年人，一位在我父亲手下工作过的警官曾被卷入恶棍的谋划，从那之后患上了严重的创伤障碍，再也没能来上班。大家好像都对此司空见惯，好像…好像哥谭就该是这样。但怎么可能？没有人会甘愿如此，既然地狱是我们的故乡，那我宁愿让地狱好起来。”
她望向公园没有被路灯照亮的黑暗树丛，好像想看透那里的阴影。“所以我必须这么干。”
芭芭拉一时没有听到伊利亚斯的回应。她以为自己的说辞让谈话陷入尴尬了，不禁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想着如何开启一个新话题并往旁边偷瞄。接着她看到了伊利亚斯·卢纳，这个和她成为了友人的人。——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双近乎燃烧般的银色虹膜。
伊利亚斯望着她，眼中满是激动的热忱，他的瞳孔扩散变大，嘴角的上扬维持在一个礼貌的弧度，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介于异常和单纯的喜悦之间的浓烈情感。伊利亚斯的肢体语言向来非常矜持，他在英国生活过很长时间，会像一个标准的绅士那样不让步伐迈得太大，但在此刻却诚恳地将手掌压在他自己胸前，指尖微微颤抖。“我理解那种感觉，戈登小姐。”
芭芭拉·戈登的大脑在敲警钟，甚至后颈都依照古老的本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这种异常转瞬即逝，她察觉到的伊利亚斯的夸张情感在眨眼间退去，留下的只是个温和地向她笑着的青年。“再加上——也许其他人注意不到，但我察觉到哥谭人都很骄傲。为他们的出身地。”
搞什么？
她吞咽口水，勉强让自己不再怀疑刚刚的情况。也许是太累了，也许卢纳真的超喜欢超级英雄。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有点不正常。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每个现代人都多少有点不正常。“…也可以这么说。”
“无论如何，”伊利亚斯依旧温和礼貌，“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就请尽管说。”
“我会那么做的。…伊利亚斯，我可以叫你伊利亚斯吗？”未来的蝙蝠少女收好她的设计图。“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当然可以，请尽管那么做。是什么事？”
“…去年圣诞节。”芭芭拉的声音很轻。她尽量清楚而缓慢地说出这些话，抬头看向空中。“就是那个唐人街发现不明易爆物，让小半个哥谭的人一起疏散的圣诞夜。你对那天晚上的情况有没有印象？”
伊利亚斯无所谓地笑了笑。“一个孤单的圣诞节。我在自己的画室里吃中餐。广式蒸烧卖和蟹黄包。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好在我住在疏散区之外。”
“…再没什么特别的了？”
“如果满月很漂亮也算一件事的话。”
“……”芭芭拉泄气似地垂下肩膀。“我问过太多人了，所有人都只会说这些…”
“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吗？”伊利亚斯看着她。
“……没什么。”在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后，芭芭拉选择不向对方透露她的怀疑和关注点。她整理了一下挎包的背带站起身，“一门社会科作业。”
她准备离开了，手里还拿着变凉的咖啡。得一回去就投入到裁缝的工作里才行，离变装舞会不剩多少时间。“那…之后见。”
“好吧。之后见。”
她友善地向伊利亚斯点点头，刚想抬脚离开，对方却站起身。“我得送你到巴士站台。”
这只是个朋友间礼貌的习惯，芭芭拉也没多推脱就同意了。她和伊利亚斯一起走过图书馆附近的街道，在路上聊了些普通的话题，例如最近的生活和中餐的喜好。她的新朋友，确实是个怪人（也许吧），但芭芭拉却莫名的不会讨厌他。也许是因为那番出自肺腑的坦白，又或许…是看到伊利亚斯撕掉了一张贴在墙上的“拒绝会飞老鼠”的海报的缘故。
伊利亚斯目送芭芭拉坐上公交车。夜已经很深了，他拿着的咖啡彻底凉透了。他犹豫片刻，还是尝了一口。意料之中的苦得吓人，又全是美国工业咖啡粉的味道，好像每一个分子都塞满了“提神”二字。
他最终还是屏住呼吸，将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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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神秘的传言在哥谭的上流社会中流通。富人的生活最缺的就是这种来自身边的消遣，这次的丑闻数量琐碎而令人发笑，覆盖了多个有头有脸的家族，也因此会随着人们的窃笑在派对上随意流传。在表面上，大家相信传闻的主人们都是体面人，但他们终归是一路的，也因此更能分辨丑闻的真实性。……这些故事听起来都没什么违和感。
“——所以那位大名鼎鼎的富商实际上是私生子，而在数年前出国学习的他的兄弟反而应该是正统继承人。”
布鲁斯·韦恩的女伴摇晃着一杯烈酒，酒精刺激的香味被醒开，刺激着他那不怎么愿意接受这种东西的喉咙。花花公子对此不动声色，他拢着怀中佳人的圆润肩头，像是配合谈论八卦时的秘密氛围似地靠近，低声回应。“这可是个大新闻。谁告诉你的？”
“你感兴趣啦 ，布鲁斯？”女伴将他们之间的动作视为调情，开心得直笑。“我不知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一些小报上也有写。”
韦恩家族的末裔在派对中央享受最佳待遇，他和太多人握手，讨论关于这场派对的主题：为某个地震受灾的小城市捐献善款，剩下的所有话题则全是有关于这些有逻辑而详细的传闻。富人们的黑料…不足以动摇根基，却能让人脸面丢尽的消息。
甚至，纸张媒体还报道了这些事，哪怕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花边媒体。事情已经传得足够久了，这种消息一旦泄露，通常只会被轻度的公关对应，等人们腻烦了讨论也就不再有问题。但这次太多了，一个传言过去，又一个传言冒出来…像是被扰乱的溅着水花的池子。
布鲁斯解开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他向女伴借口去厕所，打算在阳台吹吹风就提前回去。冬日的冷风足够让头脑清醒，纱帘飘动着拦住他背后金碧辉煌的照明，露台上能看到漆黑一片的哥谭的夜空。阴暗，灰蒙，…正圆的满月。
他的瞳孔缩小。在倒映着银色的虹膜中，一道身躯模糊地再现。月光塑造了那道熟悉的形体，透明而苍白，像是某种人形的幻影。
月光构成的伊利亚斯·卢纳站在他面前。
“好久不见了，韦恩先生。”
义警费心追捕的秘密罪犯脸上带着虚幻的笑意。不再有那双慑人的银色眼睛，布鲁斯发现对方戴着黑色的眼罩——正是自己研发的限制器。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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