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痕沙》不终朝

44、春宫图【下】

　　到底多夸张，春秋还算是领教了。她刚一迈进门，还以为人都死绝了，独留着十几个姑娘坐在楼下陪着几个客人，冷冷清清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骂，云雀就在一旁拉着她，道：“姐姐，大概都是上去陪那位公子了，先上去再说。”
　　“混蛋！勾了多少姑娘去！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他若是没钱付得起这么多姑娘，就马上叫龟公赶他走人！走人！”
　　她抬脚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楼，不用找便听见楼里最大的一间房里传来嬉闹声。
　　“哎呦，公子，来……我喂你喝杯酒水。”
　　“公子，你看我这样捏着舒服吗？”
　　“公子，你看，你看我这纹花美不美？”
　　“呵呵呵呵，公子你画的什么呀，怪羞人的。”
　　听见女子们不停的在问，在答，她却听不清有人回应，还以为她们是在自言自语。
　　她一脚踹开门，只见满屋子的姑娘都转头了看她，这景象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偌大的房间满是人，或坐或躺。她们都面朝床铺围着，床边正坐着趴着几个姑娘，半裸着身子探进纱帐下，可却全然看不清帐子下的男子。
　　所有人都看着她，唤了声：“姐姐。”
　　春秋想往里迈一步都觉得无从下脚，只好插着双臂，在门口高声道：“你们这些丫头，怎么全都跑上来了？偷懒是不是？”
　　帘子下那人动了几动，似是对她的话有所反映，春秋便很快边走虚伪的笑，“这位公子，在我玉楼春，姑娘确实是可以随意选随意挑，可是一下子挑这么多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啊？况……”
　　一旁坐着的姑娘拉了拉春秋的衣服，从一边抱出满满一包布币，笑道：“姐姐，公子早早的便准备好了。”
　　春秋有些吃惊的望着脚下的一颗人头大的包袱，心道真是遇到富贵人了。
　　“原来公子是懂情趣的人，那既然公子是来玉楼春享乐的，玉楼春又怎么会不顺您的意思呢？”她示意云雀将钱拿下去，匆忙在脸上笑开了花，满是谄媚，“那春秋先下去了，有什么事，需要点什么您吩咐身边的姑娘们一声就好。”
　　去看屋子里的姑娘，均是面满春意，望着那长帐下满目的柔情，和着了魔一样。可惜春秋到底也没见到那人的模样，总之钱一时是够了的，那便随着他，这样姑娘们也轻松一些。
　　这人倒是很自觉，第二日清晨又叫姑娘们送了人一袋给春秋，原本料到是个大贵客，要求一定是诸多且麻烦，却不料他根本就不提什么要求，只叫姑娘们给他买墨，买纸，买笔。春秋心道，难不成他要在这习文不成？这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人都有。
　　几日下来，这人也没踏出来一步，每日便在房中，姑娘们因为全部去了他那里，楼下大堂里清冷了许多，春秋百无聊赖的靠在柜台上对着账目，迷糊间有些疲惫了，头一颠一颠猛然撞到桌面。吃痛揉着额头，回神一看，怎么桌上多了一张羊皮纸。
　　翻过来一瞧，是一张墨画，这画上男女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双臂双腿交缠着，均是纤长的身子。分明是一张春*宫图。这在玉楼春是很正常的，客人们常常没事会画来玩。
　　春秋将画丢在一旁，继续打瞌睡，楼上跑下三个姑娘，笑着跳到春秋面前。
　　“姐姐，三坛上等蝎子酒。”
　　她不自主打了哈欠伸手勾了勾，姑娘笑着递上钱，道：“姐姐别担心，那公子可有钱了。”
　　一旁的丫头搭话道：“对啊对啊，而且人又温柔。”
　　春秋转身递上酒讥讽道：“我看你们跟着他得了，别这几日轻松了就得意了啊，好好伺候着，不管人家怎样，总归是这里的客人，都规矩点啊。”
　　几个姑娘呵呵笑着点头，刚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春秋看着她们几人手上握着一卷东西，便指着问：“你们都拿着什么呢？”
　　姑娘们一听问便笑了，眼里泛着光的小声道：“是春*宫图啊。”
　　“春*宫图？这么多哪里来的？”她接过几人的一看，和自己桌上那副是出自一人的手，每副图上合欢姿势都不尽相同。
　　“是楼上的公子画的，姐姐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姿势不同啊？还有什么？”
　　三个姑娘把各自的画举在脸旁，春秋定睛一瞧，这画上的女人不都是她们吗？
　　“公子说啊，这是他想象的。”一边姑娘捂着脸笑。
　　“什么想象？他没碰过你们吗？”
　　见姑娘点头，她接过那些画一看，三幅却都是男子的背影，根本看不到脸。
　　这下，她心里更痒了，偏偏就是看看他的容貌。姑娘们走之后，账目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了，她索性举起手边那一副图仔细打量起来。
　　这一副画和方才那三幅都不一样，方才那几幅画上唯独有一男一女，其余都是空白处，并未画上房间桌椅，花草树木什么的做陪衬，像是了了结束的。而此刻的手上这张画，画面却是细致而成，笔锋有轻有重，有粗有细。画面上是一个简单的房间，左墙边正是一张躺椅，女子半敞开衣裳躺在上面，男子覆在她身上，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女子的脸并未完全呈现出来，她的双眼被一块黑色的布紧紧遮住，画面用几笔黑色表示环境的黑暗。
　　春秋看着看着，突然脑中嗡声连响。双手一松，画便落在脚边。她浑然不知，仿佛四周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画面，即使她不曾从这个角度见过，却依旧死死刻在心里。
　　她不住摸了一把眼角的凤凰，又仿佛烫伤了手一样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