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窗外有猫

5、第05章 离去

　　养荣堂乃燕王夫妇日常起居的地方，虞兰珠一般不会踏足此地，只是她打算回宁家了。

　　她自从金陵来到顺天府后，平时一直住在舅舅宁绪那里，只是偶尔才来燕王府一趟。

　　哪怕再不想和虞岚打交道，可这些天得她全力照顾，虞兰珠在离开前，还是决定去拜别虞岚。

　　她不紧不慢地走在碎石路上，两旁是一排迎风摇摆的兰花。

　　这些花儿是赵沉亲手所种，他患有失眠症，每天晚上一睡不着觉，就起来种兰花。

　　正当她感慨燕王的诡异癖好时，身前的幽魂已经顺着甬道飘入了正殿，熟门熟路的模样就宛如走在自家一般。

　　虞兰珠神色越发怪异。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看出幽魂似乎对燕王府相当了解。

　　家庙、厢房、廊房、库所种种，如数家珍。

　　燕王府占地极广，几乎占了整个顺天府的二十分之一，乃城中之城。

　　没有在此居住过数十年，恐怕难以做到如此熟悉。

　　不过幽魂也有记错的时候，譬如她会认为养荣殿后面之后还有仁寿、景福等宫，可那里只是一片极为宽阔的演武场罢了。

　　幽魂倒也并非无中生有，大多都是帝都皇宫奉天殿的建筑。

　　大概是地府走了一遭，幽魂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把燕王府和皇宫记混了吧。

　　遥望着空荡荡的演武场，虞兰珠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燕王妃所在的侧殿前。

　　守在门口女官们见到虞兰珠，直接撩起帘子放她进入寝殿。

　　跨入屋内，入眼便见到姑母正手捧一本造册，端坐于紫雕螭案前聚精会神地批阅着。

　　虞兰珠也不打扰她，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屋内的摆件。

　　忽然见书架上摆放着一套红翡翠所铸的球形九连环。

　　去年她和赵炎都想要这副九连环，为此争执不休，最后姑姑把它给了自己。

　　哪知赵炎以生辰礼物的名义索要了回去，刚好虞兰珠已经破解了这个九连环，就顺水推舟还给了他。

　　所有人都以为赵炎也喜欢破解九连环。

　　事实上他对解九连环一点兴趣也没有，有那功夫还不如去读两本史书。

　　纯粹就是因为虞兰珠喜欢的东西，他就要抢到手。

　　其实以前表姐弟两人关系很好，后来虞兰珠来顺天府，坚持要住在舅舅家里，赵炎以为她更喜欢表哥宁婺，所以变得别扭起来。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发生那件事后，虞兰珠无法再用以往的心态面对赵炎，待他冷淡了许多。

　　赵炎性格骄傲，也不会贴她的冷脸，但是又喜欢跟她玩儿，所以就用恶作剧的方式来靠近她。

　　正想着跟赵炎的交恶往事，虞岚终于注意到了虞兰珠，雍容端庄的芙蓉面上荡出几分欢喜，走到虞兰珠身前拉过她的手， “兰珠，你来得正好，近来王府里到了几批好料子，待会命人给你做七八套时新衣服，顺便再打上四五套头面。”

　　“姑姑美意，兰珠心领了，等我瘦些再做吧。”虞兰珠没有像往常般抽出手，任由她拉着自己坐到临窗大炕上。

　　虞岚因为虞兰珠没有抗拒自己，以为她终于肯敞开心扉，心下欢喜异常，简直想把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虞兰珠面前，何况区区一些衣物首饰，在她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兰珠多虑了，王府不缺那点子布料，等你瘦了，姑姑到时再给你做新的。”

　　“王府开销大，能省则省，姑姑放心，兰珠很快就会瘦下来的。”见虞岚还要劝她，虞兰珠抽回了手，佯装生气地比划，“难道姑姑不信我吗？”

　　“好好好，都依你。”虞岚不想当面逆了虞兰珠的意，打算比照她先前所留的码子，私底下悄悄给她做几套再说，显然不信她能很快脱胎换骨。

　　虽然换了方子，可日积月累养出的肉，哪能短时间就消得下去，最快也须半载。

　　况且虞兰珠生得珠圆玉润，皮肤如刚剥壳的荔枝，雪白又晶莹剔透，配上她那极为标准的五官，恍如壁画上的唐宫美人。

　　何苦受忍饥挨饿的罪？

　　听着虞岚敷衍的口气，虞兰珠如何不清楚她的盘算，收起笑容，板着脸比划道：“若是姑姑偷偷给我做了，我就再也不来燕王府了。”

　　“真拿你没办法，姑姑发誓行了吧。不过三个月内不见成效，姑姑可就擅自做主了。”

　　虞岚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接过陪房何妈送进来的栗子百合猪蹄汤，拿起汤匙舀了一块猪蹄，递到虞兰珠的唇边，笑道：“兰珠，这汤是专门给你炖的，周神医说有利于你的手恢复，快趁热尝尝。”

　　虞兰珠犹豫了一会儿，在虞岚期待的目光中，低头咬住了猪蹄。

　　香浓软糯，入口即化，味道极好。

　　等到虞兰珠吃好后，虞岚将手中的玉碗递给了身后的何妈，又接过侍女捧上的清茶，往虞兰珠嘴里灌了一口。

　　虞兰珠漱了口，比划出了告别之意，“姑姑，周大夫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刚好舅母来接我了，我打算跟她一起回去。”

　　虽然虞岚极力挽留，但拗不过虞兰珠执意离开，最终也只得命人为她备了马车。

　　临走前，虞岚说起了她的婚事，“兰珠，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姑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生下了炎儿，你的婚事真的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你有中意的人，姑姑替你把把关，如果人品家世俱过关，姑姑以燕王府的名义为你保媒。”

　　虽说时人依旧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成婚又不是配种，两个孩子多少也要看得对眼儿，因此还是给孩子一定的选择权。

　　“那日我落了水……”

　　虞兰珠刚比了个话头，虞岚就笑着道：“姑姑去探过秦家和孟家的口风，你郑叔叔和孟叔叔都很想替儿子聘你为妇，只是昭儿和文远都有意无焉，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强行结亲的话，姑姑担心你难免会受委屈。”

　　看来姑姑并不中意秦昭和孟文远。

　　虞兰珠垂下睫毛，“可夏无焉并不喜欢秦昭。”

　　虞岚微微愣了片刻，语重心长地道：“兰珠，无焉未必不喜欢昭儿，只是暂时被外人的偏见蒙蔽住罢了。”

　　王爷曾经就说过秦昭天生赤子心肠，是难得一见的璞玉，只不过现下还未定下性子罢了。先前她还不当一回事，以为王爷看在郑国公的面儿上，故意夸大其词。直到兰珠落水，秦昭不顾世俗看法，率先下水救兰珠，还不忘替浑身打湿的兰珠遮掩，可见其心存善念又心细如发，确实是个顶好的孩子。

　　“等无焉反应过来，届时他们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你又如何自处？”

　　虞兰珠走在回兰亭苑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虞岚的这句话。

　　忽然身前出现了一个敦实的人影，她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赵炎。

　　赵炎摇着一把折扇，笑眯眯地凑近问道：“表姐，娘是不是打算给你说门亲事？”

　　“放心，不是你。”

　　虞兰珠明白，姑姑真正给她看好的夫婿是赵炎，只是她跟赵炎对彼此都没有那层想法。

　　她嫌赵炎太矮，赵炎嫌她太胖。

　　表姐弟二人互相嫌弃。

　　赵炎猛地将扇子一收，“哼，那可说不准，如果表姐真的不喜欢我，为何不顾性命救我。”

　　虞兰珠不禁莞尔，她这个表弟生得有碍观瞻，可总是莫名有股爆棚的自信。

　　“我要是不救表弟，燕王殿下就会杀了我。”虞兰珠做了个切脖子的手势。

　　救不救赵炎都是死，还不如救下赵炎，至少不会连累宁家。

　　“表姐已经尽力，再说你又是自家人，父王怎么可能会迁怒你？”赵炎虽然对其父不甚亲近，可是心底还是维护他的。

　　虞兰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赵炎本还想继续争辩，可看到虞兰珠带了丝冷意的眼睛，不知为何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表姐看中了哪家才俊？”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兰亭苑门口时，赵炎突然问道。

　　“不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