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低语》轻拢寒纱

12、第十二章

　　水汽充斥着浴室，黏在玻璃门上。周佳琢用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后，拿出搭在一旁的吹风机。

　　水珠从头发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将头发撇在一边，任凭旋转产生的风将头发吹起。摆在洗漱台上的手机亮起，空出的手伸向白色的瓷砖将手机握在手心。
　　『明天早上九点，楼下』
　　『哥给你传授秘籍』

　　桌前，靠在背椅上的沈沐在电脑前敲下最后一行字。
　　将电脑合上后，用手摸了摸自己还半干未干的头发走进浴室重新打开了吹风机。

　　太阳重新升起，沈沐从衣柜里拿出白t，带上帽子前往小区对面的商场。

　　平常在商场周围摆放玩具的小贩要将近傍晚才会到来。尽管如此，沈沐还是在一家卖早餐的店门口排起了队。

　　九点在往常来说确实不算太早，但如果是放假那就显得有些难以从温暖的被窝里逃脱了。

　　从床上爬起时，她从枕边拿出手机按了下去，八点四十五。
　　打着哈欠地找到地上的拖鞋，从衣柜里随手拿了套衣服，灵魂托着身子往洗漱间走去。

　　出门时，除了拖鞋以外地上的鞋已经只有自己昨天的那一双了。

　　“早上好”
　　身旁传来淡淡的松木香气，像雨后初晨的森林。门前的沈沐似是等得有些久，站起来时她看到他的腿抖了一下。

　　看着眼前人的靠近，松木的气息愈发浓烈的在周围环绕。周佳琢向前走进一步，前进的脚正好相对。
　　沈沐注意到脚下的异样，没再向前。将街对面买的包子递给她，一同向外走去。

　　周佳琢将袋子打开，将周遭不太对劲的气味掩盖。然后从袋子里挑出一个，借着袋子当做手套往嘴里递。

　　小区对面的那家早餐店人特别多，卖的灌汤包每一个都是一口见汁。
　　热汤蹦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反应，沈沐就带着周佳琢上了辆他在手机里叫的车。

　　“我们去哪？”
　　将嘴里的食物吞咽进肚，她坐在车的左窗边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帽子的帽檐压得有些低，被遮住的眼睛微微闭起让睫毛躺在肌肤上，让人看得有些出神。

　　“高铁站。”
　　平静的话语从右方传来，周佳琢挑了挑眉没问最终的目的地。

　　手里的灌汤包很快被吃完，沈沐从包里拿出湿巾递给周佳琢。

　　从上车到现在，沈沐时不时就能感觉到左边传来的柑橘的甜味。车上的窗户因为空调的缘由都已经关上，久而久之也就产生了一种被气味包裹的错觉。沉溺又想逃离。

　　手指无意地触碰感刺激着神经，感官像被身遭的味道腐蚀出一小道裂口，源源不断地侵入体内。

　　将袋子系上弄瘪满是空气的包，用湿巾擦了擦手一同扔进车内的垃圾桶里。

　　周佳琢看了眼窗外的烈日，往里坐了一点。
　　察觉到旁边人的靠近，沈沐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绷紧了些转头看向窗外。

　　昨天晚上吹好头发后，沈沐拿着手机订了两张前往隔壁市的高铁票。
　　在床上制定好出行计划后，把手机连上数据线，等待早晨的来临。

　　两人都没带什么东西，下了高铁便直奔最近的商场吃饭。
　　火锅在不断地加热下变得沸腾，两人将盘子里的食物往不同的锅里倒去，让沸腾的锅重新归于平静。

　　火锅店里有些微麻的空气刺激着两人的鼻息。周佳琢用手在可乐瓶上敲打着，等到沈沐将调好的蘸料摆在面前。
　　“考前辅导？”

　　周佳琢调侃地看着在面前落座的人，帽子已经从头上摘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沈沐将筷子拿到手中，夹了片已经煮好的肥牛放进她的碗里。
　　“考前辅导第一课，学会放松。”

　　周佳琢点了点头，眼睛半眯嘴角向上扬起，故意把声音拉长，吐出一个语调上下起伏的“哦~。”

　　“大小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沈沐捞起锅里的毛肚，沿着边缘滤了滤水又塞进了周佳琢的碗里。声音虽显得严厉但嘴角却是笑着的。

　　周佳琢本身也没打算要用国庆七天的假期恶补冲刺，包里空落落地只有教材书也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但是想着假期旅游人实在太多，就打算直接在家里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没事再和朋友在商场玩两天。

　　现在也确实是和朋友出来了，只不过不是在商场。而是以一种从未想过的方式，出来旅游了。

　　沈沐也知道假期人看人的情况。在订票前就事先告别了热门景点，找了些小众的地方。用手机约上了博物馆的参观名额。两人吃完火锅，从商场一楼拐进地铁前往博物馆。

　　两人到博物馆的时候，也还没过饭点。门口排队的人并不多，没几分钟就进去了。

　　博物馆一共有五楼，因为每晚十一点开始排号，而且每日限号，大家来的时间也不一样。所以场馆内还是挺空旷的。
　　两人从边上买了杯果茶，顺着最近的路进到了第一个场馆。

　　幕布上，投映着这个地方过去的生活。村民们透过镜头讲述改变，群山和溪流在眼前放映、篝火与美酒点亮夜晚的寂静。
　　两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完了一遍播放的影片。虽然场馆的大厅没什么人，但进了内场，座椅上还是很少有空位。

　　两人挨得很近，腿之间的空隙勉强能容下一根手指。周佳琢看着影片，侧着身子和沈沐说话。但影片放映的声音有些大，他只能模糊地听到一些零星的字符，却没法道出再说一遍的请求。

　　说话间的气流吐露在脸旁，他低着眼睛将嘴唇紧闭。

　　正准备离开，有个手上拿着摄像机的人向两人跑来。
　　他将相机里的照片选出，递到两人面前。

　　相机里，周围的人群被虚化成幻影，视线聚焦处是两人若有若无的靠近；是女孩抬头认真的观看与男孩低头沉溺的紧张。

　　“我之后传给你们吧。”
　　摄影师笑着看向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离开。

　　看到照片里的周佳琢和自己时，沈沐忽地张了张嘴。他发现这好像是两人的第一张单独合照。

　　周佳琢并不是很喜欢拍照，手机里的照片少之又少。在此之前，手中唯一一张两人的合照还是从毕业照里裁剪出来的，一个站在上边，一个站在下边。

　　沈沐不自然地咳了咳，用手遮住嘴手指擦了擦眼下的皮肤。
　　影片还在继续重复播放着，摄影师眯着眼睛看着男孩的小心思嘴角越来越高。两人将相机归还给摄影师，告别后前往了下一个场馆。

　　木头做成的小型房屋一座一座地摆放在场馆里。两人走上短短地两三阶木梯，弯着身子进入敞开的房屋。

　　屋内是仿造的茶壶、扫帚......好似在尽力还原影片中原住民的真实生活场景。木屋在大家的走动中吱呀作响，两人穿过一间间房屋来到一个只用红色灯光作为中心光线并以它向周遭扩散的屋子。

　　灯光将画像染红，盘旋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封封手写的书信。灯光下，字迹似乎透着暗暗的红色在纸上纠葛。

　　两人顺着石桌一条条地看过去。纸张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甚至还有不少错别字，但言语间字字是对未来的期盼。

　　他们在未通路的山间一代代生存，修建道路时一批批人在陡峭的山间凿石开路。而如今山间的人们在互联网下传递民族的手工、歌舞，以淳朴的民风感染世俗，以独特的工艺创造收益。

　　那些在城市里未曾注意到的生活在眼前打开。两人走到最后一本小册子面，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来参观博物馆的人的祝语和感受。虽未能体验相同的生活，但此刻至少有一分心灵上的相通。

　　两人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称不上少爷小姐但也是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庇佑下成长。苦难的生活当然有所听闻，但当有夹杂真真实情感的文字符号真正在眼前展现时难免会有所失神。

　　看着身旁出神的人，沈沐将手抬到周佳琢的肩膀处却迟迟没有落下。

　　手掌张张合合地在空中好似在与空气争斗。红光下，他看着书页里人们关于“幸福”的祝语在纸上洒落阴影，笼罩未填满的空白。他看着唇角边的发丝，将手落在肩上拍了几下。

　　走出场馆后，两人踏上向上的电梯。台阶慢慢升起，回望着曾经驻足的地方。

　　周佳琢突然笑了笑，抬头看向阶梯的
　　前方，“真好啊，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
　　“是啊”沈沐点了点头，乘着向上的阶梯回到了平地。
　　可两人的双眸，都在出口后低垂了眼睫，暗了几分光芒。

　　时代不停的变幻，愈来愈多的地方被大家注意到。艰苦的生活渐渐得到改善，人们的食粮不再成为最担忧的话题。

　　但苦难还是存在于世间，铲平的山丘也会让仅凭双腿的村民失了危险的近路，以双腿在路上攀登；无法预料的网络舆论也有可能吞噬山村，让它重新归于宁静......

　　但即便苦难一直存在，每个人都依然在尽力播撒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