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倾国》碧水莲君

7、燕子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子刘骜的朝堂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
　　前前后后不过一月，皇后许家被罚，王氏受挫，两大外戚暂时不敢猖狂.此举震动了很多人的心，那些党付两派的家伙们因此上上下下深自收敛，朝中倒也呈现出一片祥和来。
　　天子刘骜心中暗暗满意。

　　这效果本来是在他预料中。只有张放遇刺一事大大吓了他一跳。因此，刘骜对张放更是牵心挂肠，想着这几日张放受了惊，每逢散朝便迫不及待地去看视。
　　这日，刘骜刚刚下朝，回去便换了衣服要往富平侯府里去。宦监令张江捧着一摞竹简小心问道：“陛下，这些东西……。”
　　刘骜不耐烦地：“这些劳什子等朕回来再看。……，哦，别忘了，把那西域贡来的果子和酒送去富平侯那里。”
　　张江惶恐着答应，便看见刘骜一阵风似的带了从人去了。

　　可等他兴冲冲到了侯府，和往常一样不用通报就闯到后堂，却听见惶恐的侍女回禀张放不在！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却去了侍女房中。刘骜兴头上被阻已经有些不高兴。更听侍女说张放竟然去了侍女房，不由得暗暗奇怪。他好奇之下也不让人通报，叫了个侍女带路就往侍女房中来。

　　…………

　　却说燕子被刺客一剑刺中了肩头，还好那时刺客楼塘听见刺错人后连忙收势，没有戳个对穿，但剑伤也已经深入三四分。她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子自然承受不住。即使张放请了最好的太医令来看视下药，这几日都高热不止，神智也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清醒时默默不言，秀美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只可怜巴巴地四下张望；昏迷时便一遍一遍叫着侯爷。
　　小莺心中明白她想的是什么。只暗暗替她心酸，她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如此过来的。她也不敢跟张放说明，倒是张放感激燕子相救之恩，几次看望。看见燕子昏迷中兀自喃喃地叫着自己，心中十分感动。
　　他一直以为，燕子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又感激自己雪中相救故而对自己忠心耿耿，哪里想得到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的一颗痴心，竟牢牢地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正好这次张放过来看视时，燕子刚刚醒来。
　　这次生死命悬一线，燕子玲珑秀美的小脸更是瘦得只有巴掌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大得楚楚可怜。
　　看见张放在身边，她心中激动，抖索着苍白的嘴唇喃喃地：“侯爷，侯爷来看我……，我不是做梦罢？……”说着便使劲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嘴唇失血过多早已经焦干，这下更是艳艳地沁出一点鲜血，犹如上好的胭脂一般。
　　看得张放一阵不忍，蔼声道：“是我，燕子，你可好点了。”
　　“燕子见过侯爷。”一边说，一边就连忙要爬起来，一个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得她低哼一声。张放连忙扶住她：“不要紧，你歇着吧。”
　　他的手坚实而温暖地扶住自己，燕子全身顿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渴望被这双手永远扶住，被这人紧拥入怀……。
　　脸上一阵灼热，燕子眼睛异常明亮地：“侯爷，我好了。没事了，真的！”她说话声音犹在气喘，但欣喜之情已经溢于言表。整个人犹如一朵小花，十二分的娇弱婉转。
　　张放心中一动，微笑道：“那就好，你慢慢养伤罢。”
　　“好……。”燕子乖乖地答应，宛如猫咪般温顺，惹人爱怜。

　　此时小莺端来药盏，张放便看她给燕子喂药。不知为何，小莺今天有些笨手笨脚的，燕子又躺着，于是喂了两匙都抖抖地洒了好些。
　　见此，张放皱眉道：“小心点，都洒了。”
　　小莺连忙答应一声是，可惜仍然喂不好。
　　张放忍不住道：“你今日怎么这样笨，这样吧，你将她扶起来，我喂。”说完，也不叫其他侍女，伸手便从小莺手中接过药盏。
　　燕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小莺心中暗笑连忙过去扶她坐起身来。

　　这边张放小心舀了一匙药汁，轻轻吹了吹，便送至燕子唇边。
　　燕子心中狂跳，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咽了下去，只觉得这盏苦药犹如蜜一般直醉到心。药咽下去，一点血一般的红色，从耳根后面直透过来。这时那粉白的肌肤犹如陶瓷般半透明且似乎吹弹得破，红晕的双颊鲜嫩欲滴；神情娇怯，眼波流丽。燕子这时候，犹如异花初放，明丽不可方物。
　　这边张放小心喂药，那边燕子含情脉脉。

　　这时，兴冲冲赶来的皇帝刘骜刚好隔着窗棂便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心下一震。
　　他自有妻子，也给张放娶妻娶妾，一直以来都不以为意。这些女人，是泄欲和传宗接代用的工具，不过是空气般的存在，不会进入他的心。他相信，也不会进入张放的心。
　　可是，这一瞬，张放居然在给一个女人喂药！除了他自己，他无法想象张放会对别人如此温柔。
　　莫非……。
　　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笼罩上了刘骜的心头。

　　此时里面已经发现了刘骜。
　　“皇上！”张放连忙放下药碗，小莺和燕子惶恐不知所措。看见张放弯腰施礼，小莺连忙一推燕子，两人便要施礼。一动之下，燕子不由自主地痛哼了一声。
　　刘骜呵呵笑：“不用了。有伤在身暂且免了吧。”转身对着张放：“阿放好有心啊，呵呵！”
　　张放一笑：“这丫头正是那日替臣挡下了刺客一剑的，臣今日来探望一二。”他丝毫不觉得什么。
　　刘骜已经猜到七八分，此时更是心中有数，又是呵呵一笑：“这是自然，救命之恩当喂药相报啊！”一听这话，张放一愣，觉得这话虽然是眼前之景，可是怎么被皇帝陛下说得有点异样的味道？
　　这时，刘骜断然道：“这样，朕来喂药罢！”
　　张放大惊：“陛下！？……”
　　刘骜眼光一闪：“阿放和朕的情谊不比一般，救了阿放朕也感激，阿放喂药相报，朕也来试试。……”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刘骜已经盘膝坐下，一捋袖子……。

　　深秋的时节，可这间屋子里没有人感觉到凉意。除了厚厚的椒泥墙壁和重重帷幕的阻拦外，更重要的是一种诡异的感觉。
　　屋子里，众人一脸古怪惶恐地看着中间，皇帝刘骜不顾众人的阻拦，居然在给一个侍女喂药。
　　张放一脸无可奈何，小莺战战兢兢地扶着燕子。
　　燕子又是害怕又是迷糊一头雾水只知道张嘴咽下汤药，浑不知自己在云里还是雾里。
　　半盏药喂了一半在燕子胸前，喂完了，除了刘骜，一屋子的人满身大汗！

　　喂完时，刘骜假惺惺命燕子好好休息，便带着从人拉了张放扬长而去。

　　………………

　　才进书房门，刘骜便一揽张放肩头，不待他有何动作便吻了上去。后面跟随的下人侍女吓了一跳，一个个仓惶退出。这刘骜性子有些恶劣，行事往往随心所欲不避人眼，有时更故意在人前做些形迹出来，弄得张放又羞又窘。
　　果然，张放面红过耳，使劲推开他小声责备道：“陛下也须避忌一二……。”话未说完，人被使劲往前一带，立刻嘴唇又被堵住，这次可是结结实实地被堵得说不话出来。
　　那湿润的唇舌带着温柔的霸道在他唇齿中肆虐，侵扰，久久不放；一双手猴急地扯着他的衣带。很快便伸进了他的怀里，急切地摸索着，摩挲着……。
　　想要推开的他的手，可却被反剪到背后用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另外一只催生着兴奋的欲望，身体开始像一根琴弦被拨动……。
　　“唔……”张放呻吟了一声，双膝发酸小腹发热软在他的怀里。
　　宽大的红木床榻上，张放的衣物尽褪。刘骜亲吻着，爱抚着眼前完美的躯体，看着它不由自主地在自己的手指下兴奋痉挛……。
　　他绵密地亲吻着美好的锁骨、光滑的胸膛以及上面惹人爱怜的小点。看晕红慢慢爬上他的脸颊，醉人的颜色在他眼中晕开。他的手在他身体各处抚摸游移，在爱抚也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他的身体开始微微扭动，嘴唇翕合。
　　他在他心脏那里一吻——这是我的领地！
　　皇帝刘骜迷醉地，有几分得意地俯视着眼前被剥得赤|裸的男人的身体，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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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是不怀好意的和谐省略号，嘿嘿……）

　　“阿放，你这个丫头给我了吧？”
　　云雨既过，刘骜似乎很随意地说。
　　张放楞了一下，回答：“好啊。只是陛下要她做什么，是做宫女还是妃嫔？”
　　“……呵呵呵，朕跟你开玩笑的呢。傻阿放！”刘骜笑了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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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骜没有带走燕子，似乎果然只是随便开个玩笑而已。
　　一向聪明的张放也似乎忘记了刘骜的这句话，没有像以前那样，刘骜只要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他便会立即打包呈送上去。
　　刘骜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个女孩，虽然燕子确实美丽，但是后宫之中不少绝色佳人，燕子虽好毕竟只是个青涩的少女。他不过是想试试燕子在张放心中的份量，张放的回答开始很令他满意。不过，事后张放并未像以前那样立刻就把燕子打包送上，却令他又有点隐隐的担心。
　　而张放并未想这么多，刘骜向他要燕子他并不奇怪，因为刘骜兴之所致什么千奇百怪的想法都会有。虽然他隐隐觉得刘骜或许是有点点吃醋了，但是……，咳，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不愿意把燕子送进宫去，是因为他自小长在宫廷，知道宫中女人的残酷不亚于男人的战场，而刚刚救过他的小小燕子，他怎么能忍心将她送入火坑。因此张放装了一个糊涂，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的这种态度让却刘骜开始不安起来，越往后面这种感觉越强烈。

　　…………………………

　　冬天到了，这是让人休息和安静的季节。天空给大地好心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白棉被，想让里面的一切生灵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
　　然而富平侯府邸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这里喧声笑语，一片欢腾。
　　今天是冬至，是仅次于过年的一个重要节日。这天上上下下朝堂商铺都要放假让大家回去看雪，俗语说的“冬至大如年”就是个意思了。今年冬至又正好一场大雪，俗语说“一九雪九九雪”又说“瑞雪兆丰年”因此上上下下分外高兴。
　　皇帝刘骜登基以来，水灾旱灾不断，好不容易有个丰年的预兆更是心中高兴。只是汉代最重礼仪，每逢年节各种仪式更是反复累人，好不容易种种祭祀贺礼做完，刘骜便迫不及待地到了张放这里来放松一下。
　　此时他们正在饮酒“投壶”。

　　庭院中的一片空地上，早就扫开了一块雪，大红的毡子不惜工本地厚厚地铺在了青黑的砖地上，有效地阻隔了潮湿和寒气。毡地的正中，放着一只广口大腹的大铜壶，壶中装满又小又滑的豆子。
　　两丈距离外，张放手拿一支红色棘矢，随意一投——他精于射箭准头当然好——这一下轻轻松松便投了进去。笑道：“陛下，该你了。”
　　坐在酒席旁边的刘骜笑嘻嘻地，捏着一根蓝色棘矢站起来。此时壶中已经有七八支棘矢，红多蓝少。他觑着眼瞄瞄远处的壶口，用力投出……。
　　那棘矢一次擦着壶口飞了过去。
　　刘骜大笑：“阿放，朕输了。不过，这有些不公平。”
　　“一样的距离，一样数量的棘矢，哪里来的不公平，分明是陛下狡辩。”张放笑着说。
　　刘骜也不以为意，笑道：“你精于箭道，准头比我好，当然投得比我准。”
　　“那依陛下怎么办？”
　　刘骜狡黠地笑笑：“距离不变，可你得投出点花样出来。”
　　张放摇摇头，知道这是皇帝陛下耍赖的一种方式，便无奈而宠溺地笑道：“好。”

　　于是侍女们连忙将壶中的棘矢拿出来，两人重新比过。
　　皇帝握一把八支蓝色棘矢，一支接着一支地投，这次他投得要准一些，棘矢有的被豆子弹了出来，大多数还是进了。到最后，壶里有六根蓝色棘矢。
　　刘骜哈哈大笑着走回来，得意地：“该你了，阿放。”
　　张放不慌不忙，走上前一步，先平平常常地一投，棘矢没有悬念地进了。然后，他侧身轻轻一挥手，嗒一声，棘矢稳稳地投进壶中。再背转身子，右手越过左肩往后投去，这招是有名的，叫做“怀中揽月”：那棘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红色弧线，直飞入壶口，微微震了两下，在壶中不动了。
　　“好，好！”刘骜拍掌大声喝彩。
　　张放只含笑不语，接着“苏秦背剑”，“后羿射日”翻山越岭“……一样样花样玩下来。胸有成竹，不仅命中率百分之百，且姿态优雅洒脱。每次投壶，身上酒红色的蜀锦外袍随身形摆动，开合间露出下面淡红色的深衣，行动间人如玉树临风，俊美不可方物。
　　不但刘骜心动神驰，就连随侍的小莺等一干见惯了她家侯爷丰姿的人都心中悸动。而一直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的燕子更不用说。

　　一番投下来，张放全中，刘骜中了六支，当然张放赢了。刘骜认罚，爽快地喝了三杯。此时酒度数不高，但他刚才便饮了好些，不由得有些醉眼乜斜。
　　张放见他有了酒意，便不肯在灌他，命人收了投壶棘矢要扶他下去休息。不料刘骜却笑道：“今儿难得高兴，朕要尽兴一乐。”便叫接着玩。
　　过了一阵，刘骜口渴起来，张放便命侍女上茶。

　　小莺和燕子连忙小心翼翼托了两个玉盏上来。小莺奉给了刘骜，燕子奉给了张放。
　　刘骜眼尖，饮了两口自己的茶，往张放那里一看便奇道：“阿放，你那个盏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张放一愣，才看见自己的茶盏中，果然有两粒小小暗红色的东西，刘骜的却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张放沉脸问道。
　　燕子连忙伏身回道：“这是酸枣。可以养胃的，侯爷这段时间说胃不舒服，太医说可以多用酸枣泡水喝，所以奴婢就斗胆……。”
　　张放点点头，这边，刘骜已经拉长了脸：“为何朕没有？”
　　燕子不及回答，张放已经解围到：“陛下没有胃部不适，何用这个。”刘骜有些悻悻地：“谁说的，朕偏要用。”
　　张放好气又好笑，不好当着人拂逆了他，便命人照样送了一盏上来，刘骜只啜了一口，不酸不甜味道淡淡的

　　这里便留心上了燕子，见她虽然规规矩矩侍在旁边，那眼神那心思却明明白白地围绕着张放打转。每每窥张放心意，不待张放张口，一应事情已经妥妥帖帖的。
　　刘骜何等聪明的一个人，立马看出这个艳丽的丫头明显对她的侯爷情根深种，而张放虽然待她也不错，但明显还不曾察觉到她的心思。
　　刘骜心中暗暗警惕——得想个什么法子，断了这丫头的念头又不让张放察觉才好！
　　刘骜啜饮着那让他说不出滋味的酸枣茶，心里暗暗计较，表面却纹风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