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秋半》林观雨

57、57

　　进店，接待员笑容满面指引他们到软皮沙发稍作休息，端上茶点。
　　看过定制婚纱的最终效果，礼服师带领楚湉前往试纱区域。
　　“楚小姐，请随我来。”
　　“好。”
　　楚湉起身前朝李淳漪眼神示意，李淳漪心领神会，随即站起。
　　“准新郎要稍等一点点时间噢，美丽是值得等待的。”
　　礼服师说着俏皮的话，气氛烘托得刚刚好。
　　盘发化妆花费了时间，试纱时，李淳漪一同进了试衣间。
　　“为了待会的几分钟，我这几天连晚餐都不吃了。”
　　李淳漪笑了笑，她有闺蜜滤镜，连声夸楚湉身材正好，前凸后翘。
　　“柯行钊这人坏的很，知道我这几天减肥，故意当我面吃香喝辣，不过我故意拿几张腹肌照刺激他，他现在天天跑健身房撸铁。”
　　楚湉光明正大说起柯行钊的坏话。
　　礼服师在帮忙系婚纱腰带，也被逗笑，不由得弯了弯唇。
　　“系紧了吗？”楚湉回头瞥了眼，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吸口气还能再勒紧一点。”
　　说说笑笑又过了一会儿，礼服师整理好裙摆，一切就绪。
　　隔断窗帘缓缓拉向两边，明亮柔和的灯光衬托下，重工制作的婚纱裙摆宛若阳光下的粼粼湖光，刺绣玫瑰图案的一字肩设计将完美精致的肩颈线展露无遗。
　　同柯行钊对视的那一刻，楚湉心口扑通扑通生出的几丝紧张一消而散，随即被细密的欣喜期待代替。
　　柯行钊仿佛定住了般，眼睛直勾勾盯着楚湉。
　　“新娘太漂亮了，新郎这是还没回过神吧。”
　　礼服师见过无数回如此场合，心情触动，笑着打趣。
　　“好看！”
　　柯行钊像被点醒，神情真诚地说，随即赶在楚湉垮脸前补了一句，“人更漂亮。”
　　楚湉追问，嘴角高高挂起，“有多漂亮？”
　　“超级超级漂亮。”
　　柯行钊一个劲地笑，朝她多走近几步，用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这是真心话，老婆。”
　　楚湉不知被哪个词语哄到，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佯装勉为其难的语气，“还行，表现一般满意吧。”
　　李淳漪帮两人拍合照，拍了几张后，楚湉翻看照片效果。
　　“你不要露八颗牙齿，笑得有点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了一个傻老公。”
　　“手要搂我腰，头也靠过来一点。”
　　楚湉挑剔式提的每个要求，柯行钊都说好。
　　等拍出满意照片，柯行钊被她俩嫌弃赶到一边。
　　【还没忙完？】
　　柯行钊敞开腿坐在沙发前，举着手机在闻鹤那找存在感。
　　闻鹤：【我不像你，游手好闲。】
　　柯行钊：【我不像你，单身人士。】
　　两人时常在手机互怼，柯行钊见没有新消息进来，抬眸瞥了眼旁边的动静。
　　楚湉准备换下婚纱，一边撺掇李淳漪也来试几套，甚至用上万能话术，“来都来了。”
　　李淳漪本意拒绝，但招架不住楚湉和礼服师的双重说服。
　　“这几套是店里的最新款婚纱，李小姐天生丽质，穿上的效果肯定也不错。”
　　柯行钊会来事，随手偷拍了一张礼服师拿着礼服在李淳漪身上比对的照片，发给闻鹤，吊着胃口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心中默念十秒，点亮手机屏幕，果然收到闻鹤发来的微信。
　　【位置。】

　　在李淳漪试到第二套轻纱时，闻鹤到达婚纱店。
　　窗帘一拉，李淳漪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闻鹤静静站在那儿，眸子闪过刹那意外。
　　礼服是抹胸设计，柔雾般淡紫色轻纱缀上手工立体花朵刺绣，精致又不失高贵，穿在李淳漪身上，同浓颜系长相相得益彰。
　　楚湉两眼发亮，无需言语便得知她的满意程度。
　　“怎么样，好看吗？”她偏过头，随意问。
　　柯行钊心知肚明问的不是自己，偷瞄旁边人。
　　闻鹤声音无起伏，嗯了一声。
　　“我们漪漪当然好看啦。”
　　楚湉憋着笑，调皮地同李淳漪眨眨眼，眼神若有若无朝闻鹤瞥过一眼，话里有话，“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臭男人。”
　　瞧着也到饭点，李淳漪便说不再试衣，走回试衣间。
　　背过手去拉隐形拉链，用力一下有些卡顿。
　　看向一侧的全身镜，应是披散在身后的头发缠绕进拉链里。
　　李淳漪抓着一边帘子探出头，正要喊人帮忙，眼神一对，撞上闻鹤侧眸望来的视线。
　　“闻鹤。”
　　她没犹豫，喊了他名字，“你过来帮个忙。”
　　“拉链拉不动，应该是头发卡进去了。”
　　李淳漪解释完，见他点头，转过身背对着他。
　　“扯到头发告诉我。”
　　闻鹤轻轻拨开一部分秀发，等找到牵扯的那几根，手指试着活动礼服拉链，不可避免触碰到细嫩的肌肤。
　　李淳漪通过镜子看了几眼闻鹤，耳边不知怎地回响起楚湉倾情传授的追求小妙招。
　　例如看电影的场合，利用吃爆米花时不经意碰到手，制造亲密接触。
　　亲密接触……
　　李淳漪忽地转过身，一手搭在闻鹤肩膀，在触及到他疑惑的目光时，佯装镇定，“脚疼，高跟鞋穿久了。”
　　“我借个力，缓一会儿就好了。”她又飞快补上一句。
　　闻鹤回：“那我快些解开拉链。”
　　见他应是没起疑的样子，李淳漪壮着胆默默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唇角隐见微翘的弧度，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因此，两人的动作好似在拥抱。
　　闻鹤脑中划过这个念头，几秒后垂眸，继续手中的动作。
　　“楚湉刚才和我说，闻爷爷的寿宴快到了。”
　　“嗯，她比我快了一步。”
　　“我还没准备礼物，会不会来不及。”
　　“你在，爷爷就开心。”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楚湉一时没见李淳漪从试衣间出来，扬声问道：“淳漪，还没换好衣服吗？”
　　“马上！”
　　听到回应，楚湉正要走到试衣间的脚一退，转身时嘀咕着怎么都没看到闻鹤的身影。
　　几分钟后，闻鹤走出试衣间。
　　一抬眸，坐在沙发休息区的柯行钊和楚湉齐齐望来，抬头低头，动作整齐划一。
　　“等会儿去吃川菜怎么样？”
　　“可以。火锅也不错。”
　　“我看朋友圈里有人打卡了一家新店，评价不错……”
　　柯行钊和楚湉对着手机指指点点，眼神却不住地往闻鹤身上瞟。
　　闻鹤恍若未察。
　　李淳漪换好衣服出来，几人没多纠结，定下吃火锅。
　　好友相聚自然是轻松愉悦的氛围，但一通未接来电和未读微信仿佛无端摁下了暂停键。
　　李淮宁电话打来时正在吃饭，李淳漪又有手机静音的习惯，完全没发觉。
　　她垂眸看着两人寥寥无几的聊天对话，视线定至最下一条。
　　【有空回个电话。】
　　迟疑了几秒，李淳漪迈步走去洗手间，随即拨通李淮宁的电话。
　　“星星。”
　　李淮宁接的很快。
　　“刚才在吃饭，没看手机。”李淳漪停顿一下，“有什么事吗？”
　　父女俩的联系总是透着生分冷淡，李淮宁心知这一点，咽下诸多寒暄话。
　　“前几天爷爷奶奶听说你在这边出差，挂念着你，这些年你伯伯你叔叔家的小孩都陆陆续续回来榆城发展，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一起吃顿饭都好。”
　　整整齐齐这四个字听起来尤其刺耳。
　　李淳漪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去？”
　　她为什么要带着虚伪的面具陪他们演一出团圆和美的大戏。
　　李淮宁和许清如离婚这么些年，李淳漪也有在榆城过年的时候。
　　那一回，婶婶家的儿子脱口而出一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别以为你姓李就还是李家人！”成功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而那句话，彻底让李淳漪斩断对那个所谓的家庭生出的最后几丝念想，自后，再也没踏入过那扇门。
　　李淮宁没料到女儿拒绝得如此快，思绪复杂，沉声道：“爷爷奶奶都好些年没见着你，自然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老人心里也放心……”
　　他动之以情说了很多，李淳漪没什么耐心听下去，也没打断。
　　“星星，我和你妈妈离婚，你心里还是怨我的。”李淮宁忽然说。
　　李淳漪没吭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奢求从李淮宁身上得到任何情感反馈，自然不会心生怨怼。
　　“你再考虑考虑。”
　　李淮宁说完，以不打扰为由主动挂断电话。
　　李淳漪纾出那口沉在胸腔的闷气，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向等待她的他们。
　　-
　　散局，闻鹤送李淳漪回去。
　　“待会儿还有事吗？”李淳漪忽然问。
　　闻鹤：“嗯？”
　　“想兜兜风。”
　　这算是临时起意。
　　“想去哪？”
　　“都行。”
　　话落，闻鹤驱车在前方路口右转，李淳漪不去过问去的是哪，降下车窗，任由晚风股股涌进车内。
　　十来分钟后，车子停靠在一侧停车位置，薄凉的风裹挟着咸湿的海水味。
　　李淳漪侧眸，没料到闻鹤带她来的地方是海边，身子已做出反应，推门下车。
　　“下去走走。”
　　附近人不多，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堤坝散步，李淳漪偶尔回头，便能看到闻鹤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步子不疾不徐跟在身后。
　　郁结的坏情绪早已消散，她有点喜欢，这个吹着海风的夜晚。
　　“脚疼？”闻鹤见李淳漪停住脚步，开口询问。
　　李淳漪莫名又想起下午拿高跟鞋磨脚当借口趁机揩油的事儿，心虚两秒，摇摇头说：“不是，我想去买甜筒吃。”
　　她手指着五百米处沙滩边的小摊贩。
　　“那走吧。”
　　两人换为并行。
　　李淳漪买了一个草莓味甜筒，撕开外衣，递到闻鹤面前，“给你吃第一口。”
　　在闻鹤眸子望过来不接话的几秒中，李淳漪几乎要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电视剧演的都是假的？
　　正想缩回手，手腕被握住，闻鹤垂头，轻轻咬了口冰激凌。
　　“甜吗？”
　　李淳漪同他对视，眸子微亮，好似在酝酿什么。
　　“不好吃。”
　　闻鹤不按套路的回答，堵住李淳漪呼之欲出的那句楚湉传授的土味情话，“有我甜吗。”
　　李淳漪沉默的几秒内，暗自把野生版追求攻略中‘撩人土味情话’这一项狠狠划掉。
　　“草莓味不好吃。”
　　闻鹤补充道。
　　“哪有！”
　　李淳漪注意力转移，竭力为草莓味正名。
　　“不行，重来，你要说好吃。”
　　闻鹤无奈中透露着纵容，配合李淳漪这一不同寻常的幼稚举动，话不从心说了好吃。
　　“心情有好点了吗？”
　　一不留神，融化的冰激凌淌到手背，心头某处随着一软。
　　李淳漪忽地想到，多年以前他曾说过，心情不好来看海。
　　他的眼神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润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