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9、Pawn&Knight，Part9

　　晚宴在市艺术馆举办，一滴绿色的残墨是这座建筑的外壳。
　　雨还在下，电闪雷鸣，红毯湿透了，女人们的裙摆也湿透了。
　　丘果慢吞吞地走在丘曦身后，今天丘曦给她选了一件到脚踝的鱼尾裙，长袖高领，纯色的白严谨地包裹着全身，只露出耳后的一点肌肤。

　　为撑起这条裙子，丘果不得不穿上10公分的细跟高跟鞋，大理石地板湿滑，有好几次她差点崴脚摔倒。
　　丘曦倒是没给自己弄得太复杂，跟平时一样，一身白底刺绣兰花旗袍，双圆襟三分袖的收腰款式，长发随意用玉钗挽在脑后，缎面的粗跟绑带鞋，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中心的位置，人群的中央，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回过头望向入口处，先是粲然一笑，随即快步向她们走来。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门口接你们。”楚致行的声音一向温柔，语速也总是不疾不徐，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慌张。
　　“果果不让我打，怕耽误你工作。”丘曦笑吟吟地回答。

　　“爸爸，你这几天怎么没回家？我都想你了。”丘果小小声地问，这是丘曦在家里嘱咐过的。
　　“公司最近有新产品上市，在准备，等忙过这阵子，爸爸带你出国玩一趟。”楚致行握住女儿的手，精致的眉眼慢慢皱成一起团，“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怎么穿这么细的跟，不怕摔着吗？”
　　“把我的衣服披上。”他说着脱下西服外套，不容丘果拒绝，强迫她披在肩上。

　　“爸爸，这样好看吗？”丘果瘪着嘴巴撒娇。
　　“我家宝贝穿什么都好看。”楚致行屈指在闺女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待会陪爸爸跳开场舞吧？”
　　“嗯……”丘果偷瞄丘曦，见她没有不高兴，这才点点头，“好呢，爸爸。”

　　丘果陪楚致行跳完第一支舞，楚致行牵着她走回场边后，又带走了一位最近很红的年轻女演员。
　　丘曦不知去了哪里，丘果对此并不关心，她浑身痒得厉害，强忍着不去抓挠，直到第二支舞曲结束，确定楚致行不会再找她，立刻转身快步向大厅外的卫生间走去。

　　外面的雨好像更大了，雨水被宾客带进来，地面仿佛变成了溜冰场，丘果扶着墙，艰难地往前挪动，心里的焦躁较之前更甚。
　　可是她不能脱掉高跟鞋，也不能撩起裙摆，万一被哪个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好痒，好想拿刀子把皮肤划烂，真的好痒，卫生间为什么这么远！
　　丘果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但不敢再用力，会落疤，会让人察觉。

　　“你要去哪？”
　　“段格安？”
　　丘果喃喃地呼唤，迷茫地仰起脸，大颗大颗的眼泪倏然滑落。
　　段格安吓了一跳，摁灭手里的烟，疾步跑到小姑娘面前，手忙脚乱地抽出前襟口袋里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去擦那好像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
　　方才因丘果和楚致行跳舞而生出愤怒悄然消失，脑子里只剩下许许多多的困惑，她又受什么委屈了，她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你抱紧我！”
　　“什么，抱紧？”
　　段格安有些慌，丘果没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直接抓过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随后埋头扑进那温暖的怀抱。
　　这是在做什么？段格安惊呆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像情侣一样抱在一起？
　　他们很熟吗？不是只是普通同事吗？这一难过就往陌生男人怀里扑是什么坏毛病？
　　楚致行和丘曦到底怎么教育孩子的！也是，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要摸背背。”
　　“什么玩意儿？”
　　“我要你摸背背！”丘果抽泣，“要抱紧一点，要摸背，摸头，快点！”
　　“丘果，你知道，我们没那么熟吧？”段格安问。
　　“痒，好痒，摸背，摸头，求求你了，哥哥！”丘果哭出声，“真的好痒，好疼啊。”

　　摸了，就不疼了吗？为什么会疼呢？这些话段格安没问出口，丘果哭得他心脏疼，手先脑子一步，按照丘果的要求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丘果的哭声终于止住了，段格安绷紧的肩膀也随之放松下来，手腕子稍稍停顿，领带马上被小姑娘狠狠扯了两下。
　　好么，还得继续摸背背，摸头头。

　　……
　　丘曦始终没等来楚致行的邀舞，前些年在外面他还会给她留点面子，但从去年开始，楚太太成了一张空头支票，在圈子里受尽嘲讽。
　　也是，没有楚氏，没有楚致行，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她还有丘果，只要丘果能嫁进跟楚氏旗鼓相当的豪门，楚致行绝不会再这样看轻她。

　　“你看到没，就是楚小姐吧。”
　　“她可不姓楚，姓丘，听说是结婚前生的孩子。”
　　“怪不得，要我也闲丢人。”
　　“跟她妈一样，不知羞耻！”

　　“你们说谁呢？”丘曦拦住两个年轻女人的去路，她认得她们，某个新贵的太太，没什么背景。
　　“啊，楚太太。”大眼睛的女人尴尬地咧开嘴，“哎呦，就……”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短发女人的性格比较泼辣，手指着斜对面的走廊，阴阳怪气地讥讽，“您家女儿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带雨，您赶紧去看看吧，别稀里糊涂被坏人拐走了。”
　　“不可能，我女儿乖得很。”丘曦故作冷静地否认。
　　“呵呵……”短发女人冷笑，不再搭理她，拉着同伴走了。

　　丘曦气得浑身发抖，站在原地换了几口气，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卫生间。
　　门口没有人，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丘果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等看清男人的脸后，她心底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居然是段格安，那个要夺走她最后一点倚仗和底气的混蛋的儿子。

　　“丘果！”丘曦失控地揪住女儿的头发，将人扯到面前，扬手就是两巴掌，打在那白瓷似的脸上。
　　“妈妈……”丘果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急忙张口道歉，“对不起。”
　　“下贱！贱货！”丘曦压低声音怒斥，“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你，怎么议论我！”

　　“再怎么议论，你也不能这么打她！”段格安收回准备挥出的拳头，伸手想把丘果拉回来。
　　“段格安！”丘果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段格安的手，她没看他，垂着头，语调里有哀求，但更多的是疏离，“今天谢谢你，请你离开吧。”

　　“她打你……”
　　“她是我妈妈！”丘果打断段格安的话，又往后退了一步，“请你离开。”
　　“好，是我不懂事，打扰你们母女了！”段格安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夜黑，车里没开灯，加上丘果在卫生间用冷水敷了许久的脸，总算没让楚致行发现，不过凑近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楚致行坐的自己的车，丘果和丘曦坐的关良的车。
　　关良和丘果许多年没见，边开车，边回头看她，但碍于丘曦，并不敢多说什么。

　　车开进龙湾别墅7号院，楚致行先下车，关良后他一步，把车停在别墅门口。
　　后座上丘曦没动，丘果自己打开门，略笨拙地挪下车。
　　关良边往车的另一侧走，边在心里吐槽丘曦，装什么大小姐，早餐摊养大的早餐妹，下个车还要人扶，神经病。
　　等在外厅的赵凤雏拎着两双拖鞋跑过来，先伺候丘曦穿上，又去帮丘果换鞋子。

　　客厅里，李翠心抱着铁链锁打盹，楚致行端着保温杯走过来，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两个人没有交谈，直到丘果走到近处。
　　李翠心不等父女俩说话，一下跳下沙发，抓住丘果的手，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细细地打量。

　　楚致行早习惯了老太太这些诡异的举动，该他说的话照说不误，“这两周怎么没去看心理医生？”
　　丘果撇过脸，看着楚致行的眼睛回答，“这两周一直在外面出差，我这周会去。”
　　楚致行眼底浮起心疼，恰好丘曦进来，便将矛头对准了她，“我知道你想让小朋友多锻炼锻炼，可也不能什么都依赖她。”

　　丘曦抿唇，笑得不太自然，“我知道，明天我帮她调休。”
　　楚致行满意地点点头，“果果，明天睡个懒觉，11点去陆老师那里，我跟她说。”
　　丘果乖顺地扬起笑脸，“知道了，爸爸。”

　　楚致行又在客厅里坐了十来分钟，他不走，其他人也不敢走。
　　一楼廊道里的古董钟“咣当”作响，凌晨12点了，楚致行接起来电，没说两句便向门外走去。
　　李翠心等赵凤雏回来，慢吞吞地爬下沙发，走到丘曦面前，丘曦本能地想站起来，但老太太没给她机会，就像她打丘果那样，突如其来的，两面开工，将她的嘴角抽出了血。

　　“妈！”丘曦尖叫，在家里她没那么多顾及，不用担心会被人拍照，被人腹诽不够优雅。
　　“我可当不了你妈，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我吗？”李翠心木着一张脸说，“她们说我女儿是小三，下贱，不知羞耻！”
　　“丘果！”丘曦怒视丘果，以为她在背后告黑状。
　　“妈妈，我没有……”丘果带上哭腔，无辜的不行。

　　“你吼果果干嘛！”李翠心利索地爬上茶几，居高临下地又给了丘曦两巴掌，“我今天出去散步遇到院子里的几个后辈，她们告诉我的，你居然插足别人的婚姻，下贱！”
　　“妈，我没有！我不是小三！”丘曦捂脸啜泣。
　　“你是不是你自己知道，怪不得楚致行防着你！”李翠心扶着丘果的手下来，气喘吁吁地骂道，“因为你做的脏事，果果的名声也坏了，我真是恨死你了！”

　　“奶奶，我困了。”丘果抱住老太太的胳膊，“咱们睡觉吧。”
　　“睡觉，唉……”李翠心的语气软下来，深深地叹口气，拿起桌上的铁锁链，“走，咱们上楼。”

　　丘果卧室的门是特制的，门框和门板上各有一个铁环，丘果先进卧室关上门，老人家动作慢，铁链来来回回穿过铁环，一圈绕着一圈，好半天她才听到落锁的声响。
　　卸完妆，换上睡衣，上称，体重没变。

　　丘果扑到床上，彻底放松下来，就这样趴了好一会，伸手摸过手机，点开李翠心的微信头像。
　　回来前，她给李翠心发了信息：奶奶，我听到她们说我是小三的女儿，我气不过跑去问妈妈，她……奶奶，我想回家。
　　老太太应该把信息删了吧，明天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丘果删掉这条信息，忽然想起段格安，他好像生气了，要哄吗？
　　发信息？算了，还是面对面比较好，今天晚上会做梦吧，希望能做个好梦。
　　段格安真的是特别的，嗯，真好啊，止痒止痛，良药还不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