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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Bishop&Rock,Part59 ...

  •   郁山多蝉,尤其凌晨,蝉鸣阵阵,俏皮的山风吹动树叶,细细碎语惹恼天上的月,一气之下躲进乌黑的云朵。
      大院里的松林密密,小路穿插交错,楚文山一袭白衣,伫立于林子深处,仿佛一位夜游的鬼魅。
      段格安下车走过来,这个侧门是新开的,离主路更远,也更偏僻。
      他接过楚文山递来的香烟,吸一口,倾吐烟雾,蝉鸣声似乎又大了些,吵得人心浮气躁。
      高中时住的小院周围也多蝉,每次春末到夏都非常的难捱。

      楚氏集团的《申明》不怎么好用,没有挽回跌落的股价,段格安和秦孙一分析过网民们的想法。
      大多数人痛恨陆云清的行为,但也同样厌恶楚致行的冷漠。
      他的上位夫人,不,夫人丘曦在网络上的知名度不小,今天这种难熬的关卡她自然不会缺席,狠狠地往战场里泼了一锅滚烫的热油。
      想到这,段格安的思绪不由飘到丘果身上,丘曦打算复出的心思昭然若揭,不知道丘果会用什么方法阻止她?
      毕竟她俩有血缘关系,加上老太太,若是丘果不好下手,他完全可以代劳。

      段格安叫住楚文山,“地上的烟头捡起来,这边全是易燃的草木,人来的又少,万一起火救援不及,你完蛋了。”
      楚文山心里觉得段格安小题大做,但还是跑回来捡起烟头丢进垃圾桶,“陆云清那事儿你怎么看?”
      段格安跟朱志绕了一中午圈子,懒得再来一次,“直接点儿,烦不烦!”
      楚文山赔笑,“你搞的,对吧?”
      段格安不置可否,“见欧阳英没问题吧?”
      楚文山自信地拍胸脯,“当然没问题,你不知道最近叔叔多重视我,诶,你跟我说说你做什么了?”

      我能告诉你吗?段格安敷衍,“没做什么,找人多夸了你几句。”
      当然不是夸你,是夸楚家的血脉,多么优秀,多么难得,儿子实在太重要了。
      这话听到楚文山耳朵里,那简直无比震撼,他叔多精明谨慎的一个老贼,段格安居然能在他身边安排人!
      优秀,非常优秀,楚文山骄傲,我果然有眼光,慧眼识英才!

      610病房,欧阳英正练习快走,后背上全是汗,凌晨之后,病房停水,只能等白天再洗澡。
      有脚步声,很响,越接近越响,故意的?提醒她吗?
      欧阳英相信自己的直觉,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床,片刻后,病房门被推开,楚文山先走进来。
      这么晚,他想干什么?欧阳英的心提起来,直到看清楚文山身后的人,暂搁于角落的惊慌才被稍稍抚平。

      段格安冲楚文山吩咐,“你出去,我和欧阳英单独聊聊。”
      楚文山不愿意离开,他怕欧阳英胡说八道,那天醒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办公室了。
      后来,他找到送他回来的护士,护士说她查房看见他躺在地上,欧阳英说不出什么,于是便叫保安过来背人。
      护士根本没提白衣女人,可他明明看到她向他扑过来。
      这几天他时不时瞎转悠一圈,想确定那是人,不是女鬼!可惜啊,一无所获。

      段格安催促,“你怎么还不走?”
      楚文山决定先下手为强,“她最近越来越疯,弄伤好几个护士,你小心点儿。”
      欧阳英没疯,楚文山不知道,但段格安清楚。
      弄伤护士?若是真话,肯定是她们对她下手太重,若是假话,楚文山想掩盖什么?他对欧阳英做过什么?
      段格安不动声色,“好,你不用守在门口。”
      最后一条路被截断,楚文山浑浑噩噩地走出病房,一路上不断地自我安慰,没事,一个疯子能说什么,段格安也不会信。

      610没有窗户,灯没开,门上的小窗被黑布遮掩,屋内此刻漆黑一片。
      欧阳英翻个身,安静地等待,她有点困,用力捏一把大腿,迅速地梳理要问的问题。
      段格安确认楚文山离开,摸索着坐到病床前,没等欧阳英询问,先说起苒苒,“我那天在院子外观察,保姆对苒苒很好,苒苒也非常懂事。”

      他没再多夸,幼年的时光本该烂漫美好,对于苒苒,却是母女分离,父亲出轨,寄人篱下。
      她不仅失去了现在,说不定,还需用一生来摆脱这段阴影。
      记忆可能会随着时间愈发模糊,但刻下的伤痛不会,仿若脚底难耐的瘙痒,永远不可能药到病除。

      欧阳英显然有同样的想法,“我真希望她晚点懂事。”
      她哽咽,“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她。”
      段格安对父母这种角色很难生出代入感,严厉的批判几乎脱口而出,“你不该放弃权力和社交。”
      说完,听到欧阳英痛哭,又不由有些后悔,“抱歉,我不该说这么重的话。”
      欧阳英深呼吸,努力止住眼泪,“你说的没错,我不该轻信王祖钦的话,放弃实权,退居幕后。”

      不知哪里传来歌声,惨惨戚戚,空旷的回响,犹像墨中添了凉薄。
      乡下的别墅,欧阳英以为是惊喜,却不知是噩梦的开始。
      地下室拴住双脚的锁链,永远不会亮起的电灯,残酷至极的毒打,精心设计的精神折磨。
      一点点摧毁一个坚强的女人,唯一不灭的光是她的女儿,要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段格安忽然记起段晚宁,听丘大伟简单地提过一次,生下他的半年后,她被楚致行带去段家老宅休养。
      段建业当时在国外忙一个大项目,无暇顾及国内的事务,楚致行趁机上位,很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等段建业回国的那一天,他将自己的岳父骗去段家老宅。
      丘大伟只讲到这里,之后的一切,段建业没有告诉他。

      今天听到欧阳英与他幼年时几乎一样的遭遇,不禁猜测患有遗传精神病的段晚宁是不是经历过类似的事。
      或许在那之前段晚宁也只是个携带遗传病基因的普通人,而她却被最爱和最信任的人推入无尽的深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变成她那位因疯病自杀的母亲。
      不过是一次重蹈覆辙,又何苦坚持那么多年呢?

      此时此刻,段格安有几分恍然,段晚宁碎掉的脑袋,段建业沾满血肉的牙齿,许多次在深夜自地狱而来。
      最初的一段日子,他内心的自责多于仇恨,一遍一遍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成为段家父女活下去的希望,而随着他的病情逐步加重,这种自责变成刻骨的恨意。
      他根本没办法美化记忆,准确来说,他没办法用平和的态度去看待段晚宁和段建业。
      段格安忍不住打断欧阳英,“如果没有苒苒,你想活下去吗?”

      欧阳英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抱住双腿,光是叙述,只是叙述,惊心动魄地恐惧已若带刺的藤蔓,勒索着她还未恢复的脆弱灵魂。
      若是没有来到郁山,没有遇见段格安,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总有一天,即便有苒苒在,她可能也会无奈地选择放弃生命吧。

      欧阳英的言语中透出愧疚,“我出生在一个很富有的家庭,父母对我宠爱至极,他们死于一场海啸,我没有来得及跟他们告别,甚至没有机会找回他们的尸体。”
      她抹掉眼角的泪,强撑起精神,“研究生毕业后我带着团队加入楚氏,卖掉父母的产业交换楚氏的股份,成为楚氏最年轻的第二大股东,我的人生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几乎没经历过太大的挫折。”
      她深吸一口气,叹息再叹息,“所以,我不承认自己脆弱,但我确实没那么坚强,在地下室的那些日子,我甚至生不出报复的心,若不是有苒苒在,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段格安垂眸,“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欧阳英惨笑,“你真残酷,好吧,我回答你!前提是毫无希望,没有苒苒,我会放弃的很快,有苒苒,我大概可以坚持的久一点。”
      你看看,人一旦松弛,便会贪心不足,段格安自嘲地笑笑,他居然想为段晚宁开脱。
      然而,一些情绪仿若气流般不受控制,我也曾是段晚宁活下去的希望吗?我也曾是她努力撑下去的希望吗?那我可不可以再多幻想一点点,她也曾像别的母亲一样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

      段格安坐立难安,他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好想给丘果打个电话,好想抱着她,好想藏起来,不再面对这些丑陋的希冀。
      手指在口袋里不自主地抚摸打火机,火燃烧皮肤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肯定很舒服吧,滚烫炙热,华美艳丽,毁天灭地。
      欧阳英敏感地察觉到段格安的不对劲,“喂,你没事吧?段格安!”
      段格安按住颤抖的右手,不行,快控制不住了,好想死,好想死啊,人为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呢?
      好痛苦,为什么这么痛苦,还不去死呢?

      欧阳英焦急地摸黑靠近,突然手机声响起,段格安仓惶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凄厉的惨叫。
      手机屏幕上是丘果,他飞快地接起来,千言万语一瞬默然,该从哪说起,不,说什么呢?
      他一个奔三的人,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渴求母爱,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电话那头,丘果的眉心悄然蹙起,不方便说话,还是出事了?
      既然不挂断,那是想听她说吗?她略沉吟,“今天我吃了超级好吃的猕猴桃,我在冰箱给你留了两个,你要是回来的话记得去拿。”
      段格安放缓呼吸,“嗯。”
      丘果听到回答,心稍安,“我很想你,段格安,我等你回家,好吗?”
      段格安咬紧牙关,手指终于离开打火机,“好,我回家。”
      丘果迟疑,“我可以听吗?”
      段格安扶着椅背重新坐下,“欧阳小姐,电话那头的人值得信任,所以可以让她一起听吗?”

      欧阳英自然不会拒绝,“你还好吗?”
      段格安怕丘果担心,不想多谈,含糊地转开话题,“我母亲跟你一样,所以我怀疑楚致行和王祖钦一起策划了这件事。”
      欧阳英思索片刻,“我怀上苒苒不久,楚总提过想买我的股份,但我拒绝了。”
      她无意识地抱住枕头,“乡下别墅,王祖钦多次提到股份,他笃定我出不去。”
      牙齿打颤,音节断裂,“疏远朋友,孤立,求救无门,他策划很多年,好可怕。”

      段格安闭上眼睛,枯萎的颓败再度重生,耳畔有浪涛拍打,狂风呼啸,好想离开……
      他张大嘴巴,呼吸急促,两种嘈杂对抗,一方劝他留下,一方逼他诚实。
      或许不该来,他只是个肉唧唧的懦夫,承担不来这些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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