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17、Pawn&Knight，Part17

　　“丘小姐，这位女士挑的衣服都是当季新款，只有本店会员才能购买，不如这样，等会员们确认不需要，我及时联系您？”温伦给出了一个不容置喙的建议。
　　“我不买……”关芯闭上嘴，突然想起她在哪，再开口，堆起笑容，声色柔软，“我不买这些也可以，温经理，麻烦你帮我挑一套适合上节目的衣服呗。”
　　“她被男友骗婚。”丘果简单地说明情况。
　　“啊，我晓得了。”温伦微笑，转身离开，很快拿回一整套衣服和配饰。

　　亚麻色棉布挂脖吊带，棉麻的大裙摆半身裙，宽松的亚麻色针织外套，一双圆头奶白色小皮鞋，配饰是一颗简单的暖蓝色珍珠。
　　与关芯日常的风格迥然不同，但她穿起来却没有半点相斥感，梳起的长发被放下来，发尾随意烫卷披在肩头，薄薄的刘海遮住锋利的眉尾，身上俗气的风尘味消失，多出了一份亲切和柔顺。
　　关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露讶异，怪不得她身边的男人们喜欢丘果，却不敢随意地对待她，除了家世外，还有这份珍贵的纯真吧。
　　成年人少有的东西，所以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愿意轻易毁掉它。

　　电视台化妆间，化妆师等候多时，重新帮关芯定妆，主要目的是柔和她过分艳丽的眉眼。
　　丘果等在一旁，十来分钟后，方团叫关芯出去照宣传照，因为栗开复怕泄露消息，栗树来电视台发疯，所以这些工作全部放在今天来做。
　　关芯出片很快，摄影师选的照片，她没提什么意见，伸个懒腰，打算回休息室休息。

　　丘果同她一起回休息室，关上门，压低声音问，“台本背的怎么样？”
　　关芯愣怔，啊，对哦，台本，她一时心虚，随口说起歪理，“哎哟，就那么些事，我会好好说的，你好烦啊。”
　　丘果拿出准备好的新台本，她从来没指望过关芯会把旧的带过来，“我陪你再梳理一遍吧？”
　　关芯撇撇嘴，不情不愿，“行吧，唉，烦死了。”

　　台本如丘果预想的那样，过得极其不顺利，关芯有台词没表情，有情绪没声音，这样上台，撑不过丘曦的第一轮询问。
　　丘曦的主持风格是绵里藏针，访问时常常不经意地戳到嘉宾的痛处，从而打乱对方的思绪和理智，获得更多的隐藏信息。
　　如果不提前做准备，嘉宾往往会情绪上头，露出让人不喜的本性，更甚者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

　　关芯这种懒怠的蠢样，在丘曦手下撑不过第一趴，而且关芯本就是个自卑的人，被捉到痛脚，难免恼羞成怒，出现差错。
　　一旦被丘曦那个只顾自己的疯子发现，她一定会像头饥饿的野狗一样对食物穷追不舍。
　　万一关芯失控，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影响了后续的计划……
　　丘果想到这些不由自责起来，她太顾及自己的人设，这种时候理应强势起来，每天抽空去找关芯对台本，协助她练习情绪控制、表情管理和肢体动作。

　　现在离直播还有九个小时，本来放在后面的小招数可以提前用起来了，丘果垂眸盯着关芯的包，眉头渐渐皱成一团，脸色也越发冷淡。
　　关芯奇怪地看她一眼，想说点什么，又被这种严肃的氛围吓到，不敢轻易开口。
　　片刻后，丘果小心地拎起关芯的包，手掌贴在包上仔细地来回抚摸，突然，她身体抖了一下，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关芯也跟着往后仰倒，手掌本能地抚摸胸口，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出于对丘果百分百的信任，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下一秒，丘果弯下腰把一个黑色的塑料圆片放在地上，环顾一周，跑到墙角，拿来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哑铃，迅速地将圆片砸碎，金属、电线纷飞。
　　她轻吁一口气，仰起头，严肃地询问关芯，“这是你常背的包吗？”
　　关芯呆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大概猜到那圆片是什么了，“靠靠靠，这是监听？”
　　丘果愁眉苦脸地哀叹，“是啊，可能不止这一个包有，你先好好想想，这个包你带去过哪些地方。”
　　关芯迷惘地张大嘴巴，许久之后，还是摇头，“我挺喜欢这个包，带去过不少地方，啊啊啊，天呐，他会曝光我吗？”
　　丘果用餐巾纸把碎片收好，站起来，极温柔地摸摸关芯的脑袋，“所以，咱们必须好好准备，先下手为强，不管对方想做什么，你的粉丝都会帮你骂回去。”

　　接下来的九个小时，关芯一刻未停，她害怕得六神无主，只能抓紧丘果这颗救命草。
　　临上台前，她死死捏住丘果的手，重复道：“我不能一味地贬损栗树，我得夸他深情。”
　　丘果被弄得有点疼，但还是耐着性子收拢手指，“对，还有，回答不了，或者觉得被冒犯，情绪波动太大……”
　　关芯抢话，“我知道，装难过，捂住脸，用指甲扣眼睛，我心疼栗树，我知道栗树前任的事，我努力爱他，以为他也能像对他前任那样对我，他是个很好的人，还有，还有说话速度要慢，不要着急，还有什么？”
　　丘果补充，“不要立刻接受栗开复的道歉，等丘老师帮腔之后，先表达痛苦，再慢慢释然，你越善良，就会显得栗树越坏。”

　　关芯忐忑地走上台，丘果退到远离灯光的地方，眼神木然地看她开始表演。
　　不错，都记住了，演得非常到位，等到下周六，你的过往，你犯下的罪全部被揭开，那些跟风支持过你，帮你网暴别人的人会怎么想呢？
　　他们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即便隔着屏幕和网线，不必直面杀人的罪孽，他们也不会想要帮你分担一星半点。
　　你将成为你害过的那些男孩女孩，骗子、戏精、白莲花、罪人……“关芯”这个名字将不再存在。
　　除了法律的惩罚，你会经历一段最美好的社会性死亡。

　　栗开复落下眼泪，哽咽道：“栗树他喜欢过一个男孩，叫江枫，几年前自杀了，他因为这件事跟我有了心结，人也慢慢颓废下去，我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忘掉过去，可是他……他恨我入骨啊，主动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起身，向关芯鞠躬，“关小姐，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儿子，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想要帮助他，可是他却……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很有才华，唉……是我的错，是我这个父亲没做好，你放心，钱由我来赔，责任也由我来承担。”
　　栗开复用袖子抹掉眼泪，新挑染的白发配上红肿的双眼，显得他整个人苍老脆弱，惹看客生怜。

　　丘曦适时地接过话头，问道：“关小姐，你愿意接受一位父亲的道歉吗？”
　　关芯掩面痛哭，“我，我，爱他，我知道他的前任，我以为我能感动他，没想到，感动的是我自己，他真的很优秀，哪哪都好，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无数次幻想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婚姻，原来全是假的。”
　　栗开复再次鞠躬，“是我的错，关小姐，对不起啊，让你经历这一切，你的损失……”
　　关芯终于抬起头，铿锵有力地拒绝：“我不要你的钱，你捐给慈善机构吧。”

　　导播室里，晋恒走到丘果身边，“收视率创新高，舆论风向变了，很多人同情栗台长和电视台，觉得咱们不容易，受了无妄之灾。”
　　丘果唇角微勾，“太好了。”
　　晋恒瞥她一眼，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半晌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栗树现在怎么样了？”
　　丘果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
　　福安苑2号楼1101室，三个男人一台戏，唱和俱佳。
　　秦孙一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左右一甩，水珠砸了栗树一脸。
　　栗树无语地叹口气，闭上眼睛，连擦都不想擦，好累啊，啊……
　　秦孙一冷笑，“你有抑郁症？”
　　栗树懒懒地反击，“是啊，跟你家亲爱的一样。”
　　秦孙一撇嘴，“你也配跟他比，他敢死，你敢吗？”
　　栗树认真想了一会，坦然摇头，“我确实不敢死，你说得对，我不配，你们最配！”

　　段格安端着餐盘走过来，上面有三盒泡面和一壶热水，他先放下餐盘，然后拎起单人沙发上的抱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砸到秦孙一脸上。
　　秦孙一懵了，下意识摸摸脸，嗯，没坏，随即回过神，跳起来，“你砸我！”
　　段格安竖起中指，“亲爱的，别拿我的病开玩笑，我哪天真死了，有你哭的！”
　　栗树面无表情地拍手，“说得好，前辈，棒棒哒！”
　　段格安又拿起一个抱枕，栗树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倒回沙发上，封心锁爱。

　　“五个热搜，收视率非常好，柳清打电话过来，愿意出镜接受采访，她还帮我们联系了几个受害者，同意声音出镜，等下周节目播出之后，一起去报警。”段格安说，“栗树，你只用说江枫的事。
　　“啊，为什么，这些不都是我调查的吗？”栗树问。
　　“你为什么在关芯身边？”段格安反问，“好好想想，不要只顾自己的感受，把自己摘出来，从第三方，观众的视角去思考，他们想要什么。”

　　“我之前听学姐提过，她说最好的方式是各司其职，我需要扮演的角色，一个没有报复的胆量，但又放不下江枫，藏在关芯身边，想要得到解脱的弱者。”栗树恍然大悟，“你们想让我做一个被动的受害者？”
　　“大家都喜欢爽文，但不喜欢心机深沉的人，一时的兴奋过后，你将不再是为爱英勇的男主角，而是隐忍疯狂的复仇者，负面的标签一旦拥有，今后无论你做什么都会被人百般解读甚至曲解，所以不如做个懦弱善良的好人，只有这样，关芯才能永世不得翻身。”段格安慢悠悠地说，“短暂的牢狱之灾怎么够，她得用一生来偿还自己的罪。”

　　“好人，尤其是懦弱的好人，怎么敢干坏事，没那个胆子么。”秦孙一嗤笑，“哪像咱们的关女士，无数次幻想跟你走进婚姻殿堂，却忘记了她还有一个丈夫和儿子。”
　　“你找到他们了？”栗树惊讶。
　　“我很有钱。”秦孙一一副“你在问什么”的傲慢模样，“小孩得了肾病，需要一大笔治疗费，关芯丈夫同意上节目，对了，关良怎么办？”
　　“哦，关良最近一直混在地下赌场。”栗树好学生地举手，“秦公子你既然这么有钱，那麻烦你再推推他，让他的胃口再大一点。”

　　“这个，不是你的主意吧？”秦孙一眯眼审视。
　　“我学姐教我的，怎么了？”栗树一脸骄傲，“我学姐聪明又善良，单纯又正义！”
　　“呵呵，呵呵，呵呵呵。”秦孙一眼底写满“你有那个大病”，“你在说什么疯话，下周哦，她亲爱的妈妈哦，会成为一个笑话，你知道吗？还有哦，关芯哦，她最好的朋友哦，被她亲手送进警局还不够，连她爸爸，丘果都不放过，你在这跟我说她善良单纯！”
　　“段前辈，你真是说得对极了，人一旦有了负面标签，即便在做正义的事，也会被脑残曲解！”栗树感激地道，“谢谢您，您的睿智拯救了我，但我学姐……唉，已经遇到脑残了。”

　　“段格安！”秦孙一不爽，“他骂我！”
　　“前辈！”栗树也叫，“他脑残，你亲爱的脑残啊！”
　　段格安放下热水壶，忍住杀人的冲动，这两个神经病怎么就凑一起了呢！
　　门忽然被敲响，他疾步冲过去，不管是谁，来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