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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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殷翔在体育馆四周绕了一下，拿出了之前摸爬滚打的专业能力，观察了一下地形和几台挖掘机的位置，终于想了个好办法。他爬上了大型智能挖掘机，稍微目测了一下自己和这体育馆上排窗户的距离，然后纵身一跃，用手扒住了窗沿。他的大臂和腰间猛地发了下力，直接把自己撑了起来，又摆了一下腿，坐在了窗沿上。
暂时安全，楚殷翔单手拉开透气窗，终于给那漆黑的室内体育馆带来了一点月光。他转了一下身体把腿从窗外摆向窗内，距地面目测5m高的距离让他不敢再逞什么英雄了，连忙招呼道：“严飞！赶快给我找个软垫儿！”
严飞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感叹了一句：“我去，翔总你怎么上来的啊？”一边赶忙跑去器材室找女生仰卧起坐用的软垫。他搬了几趟才发现，艾旋翼刚刚其实就躲在器材室的软垫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此刻正掩耳盗铃般得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双肩耸动，好像还是在哭。
他连忙蹲下身子柔声道：“艾旋翼你别哭了，你是不是刚刚伤到哪儿或者有点害怕不好意思和我讲呀，但是现在翔总过来了，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他吧。我们一定都能出去的。”
艾旋翼抬起头，严飞才看到她哭得脸和嘴唇都发白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她像在祈愿一样但又格外倔强：“严飞，我不想出去，我求求你，让他也走好吗？”
“啊？这怎么……”严飞有点愣愣地感叹了一半，但又被女生打断了。
“求求你了严飞，你们都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然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艾旋翼忽然有点激动，明明说得全是丧气话，但却异常兴奋，“你们都会认识新的朋友，把我忘掉，就这样很好，一直一直往前走，让我一个人被埋在这里，埋在你们的过去就够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
她说得混乱且语速极快，严飞捕捉到一部分，却只能徒劳地说些：“艾旋翼你别激动。”试图安慰，直到这狭小的器材室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艾旋翼你是不是疯了！”
楚殷翔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忽略掉严飞问他腿伤的事情，他挥了下手又骂了一句：“彭栎宁要你弄死自己你这么听她话，本少爷苦口婆心地和你说了5个月要你活下来，你现在就这个破态度！”
楚殷翔骂完了之后就不再说话了，他没有严飞那么好的脾气还蹲下来哄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但艾旋翼却没有看他，垂着脑袋盯着某个点放空，好像被吓得呆住了一样。严飞被夹在两人中间，本想稍微缓和下气氛，但只叫了句“翔总”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又一阵拍门和呼喊的声音打断了沉默。
“飞总你在吗！翔总人呢？”
“小旋！哥哥在这儿，你别怕！快冷静下来找个出口！”
楚殷翔叹了口气，决定先把严飞弄出去：“严飞，你快先走，这儿有我在。”
“那你小心点儿。”严飞站起身拍了拍楚殷翔的肩膀，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去很放心不下的样子，“艾旋翼你别怕，你有什么苦衷都先出去在说，你不愿意说也行，但是……活着好吗？”
但艾旋翼还是那副样子，聋拉着脑袋没搭理他。楚殷翔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走。
等严飞走了之后，楚殷翔才又开口：“艾旋翼你听见了？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担心你，想帮你，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真好吗！”
他这次稍微收了收声音，防止吓到她。但这一点点温柔好像给了她要想和他顶嘴的勇气。
“嗯，我觉得好。”
艾旋翼还是呆呆地抱着膝盖，盯着什么地方放空，很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一副“我愿意自暴自弃，你别管我”的倒霉样子，差点儿把楚殷翔给气蒙了。
“好个屁！”他有点词穷似的地骂了句脏话，把头偏到了一边。
现下，他真的无比地想把艾旋翼扛肩上从窗户扔出去，但他偏偏又不能那么做。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尊重每个人的自由意志，而不是强硬地把自己的选项加到别人身上。
即使，那个人自由意志的指向是要寻死。
是啊，生死有命。Bob要死他拦不住，如果艾旋翼也选择了死亡，他虽然不理解，虽然想拉她一把，虽然那么不想失去她……
但是他得承认，他没资格也没立场去逼她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即使事关生死。
“艾旋翼，我听了你的录音，我知道你高中过得不太开心，别人都觉得你疯了，所以到最后你高考也没考好，还来了这破学校，被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缠上了，甩也甩不掉，头痛得很。”
楚殷翔尝试着想要去理解她的选择，说着这些还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努力地探着头去找她视线的焦点，试图和她的目光对上。
他喜欢看着她的眼睛说些什么，只是或许过了今天，他再也找不到那双有生气的眼睛了。
“你之前告诉我，说Bob选择了死亡就意味着那条路对他而言最优，你说你曾经也这么以为过，后来没那么以为了，但现在你的表现告诉我，你还是这么觉得了，对吗？”
身高差距有点大，艾旋翼又一直垂着脑袋不看他，楚殷翔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让自己更低一些。
“每个人的效用函数和预算约束都不一样，我解不出你的最优解，但我相信，你能解出来的一定是对的。所以我尊重你。”
他喜欢她，所以要尊重她每一个选项，包括放她去死……
楚殷翔说到这里格外难过，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学霸的答案不会有错的，他曾经试图去改变艾旋翼效用函数里的参数，但是没用。就像他做了那么多不一样的选择也救不了Bob，他今天也救不了艾旋翼，如果她自己已经决定好了的话。
他强忍着泪水，想伸出手抱抱她，但又害怕她脆弱的身躯已经经受不住他这汹涌的情感了，于是就这么傻傻地跪在地上张着手臂。
他遇见她的时候曾经以为她是个冷漠的人，但事实上，她只是很怕给别人添麻烦，很怕别人因为她而不开心。就连她已经决定了要死这件事，都曾经因为遇到他而改变。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个绝好的机会，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他不能再用任何人的感情来绑架她的选择。
“你愿意待在这里也好吧，我就这样陪着你到你末日前的最后一分钟再走。”楚殷翔腾出一只手看了眼表，“现在……还有不到3分钟的样子，你不要烦我，我只是还想和我最爱最爱的宝贝再待上一会儿，再最后和你说点儿话。”
楚殷翔说到这里有点停顿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生命的流逝便是几个月前Bob从楼顶一跃而下，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穿越回那个场景，想要和他好好说说话来稍微弥补些遗憾，但是每次都语无伦次，醒来之后总会懊悔好像还有些话没说。
而现在，他挠了挠头，忽然也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时间不太够了，“谢谢你艾旋翼”和“我爱你艾旋翼”两个话题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因为每个话题他好像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好久。
时间从不等他思考，楚殷翔又有点着急地盯了一眼手表，忽然有点孩子气地想说上一句：“要不你明天再死吧。”这样他就有机会能把所有的话讲完了。
还好，艾旋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终于搭了他一句话，给了他一点点提示。
“楚殷翔，世界末日前一分钟，你要做什么？”她还是那样子，盯着一个点放空，没什么生机的样子。
楚殷翔明白了她在暗示些什么，却忽然落下泪来。
如果还有一分钟就是世界末日，她希望他热情地拥吻她，让她最后感受一波生命的炙热，最后就在高潮中陨落。
于是，他点了点头，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握住了她的肩膀，找了个东西借力。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美，带着一点清澈的泪水，像个星光璀璨的银河系。可他还不习惯被她盯着接吻，所以便一边慢慢地把脸探近，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想盖住她的眼睛。只是那亮光消失的时候，心脏的某一处忽然像被什么狠狠地挖掉了一块似的，他的唇碰到了那花瓣，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宇宙大爆炸，烟花，果汁瀑布……这次什么都没有。他的世界像彻底坍缩了一样变成一片黑暗，而且一颗星星都不会再有了。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臂把人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想浪费掉这最后几分钟什么也不做，就只抱抱她，最后感受她在怀里的感觉。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就好像明知道她会在自己怀里彻底失去温度一样，他的心脏变得发空发疼，让他忍不住把胳膊收紧，希望这个还有温度的她能填补自己的一点点空虚，治愈一点点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殷翔听到她叫了他一声，以为她是要提醒他时间要到了。但他却有点反悔似的抱得更紧，正要说什么“最后30s我再走”，却忽然听到她更新了她的答案：
“小翔，我想你带我逃离末日。好吗？”
然后，他终于不再压抑什么声音，就这么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尊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