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遇尘》张林鸱

40、第40章 纪念

　　韩尚夏满脸洋溢着光从考场里走出来，朝韩佐佑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过来。

　　顾默和韩佐佑一块走过去，韩尚夏看见他，颇有些惊喜地打了个招呼。

　　在他们旁边来来去去的考生基本上都是一张如释重负的笑脸，大声喧嚷着讨论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仿佛这一刻，他们就是上天入地最快乐的人。

　　顾默习惯性地环顾周遭，不禁有些羡慕。

　　“走，今天姐请客，默哥你叫上倾九，咱们几个撸串去！”韩尚夏大喇喇地揽过韩佐佑的脖子，“我知道附近一家烧烤店，手艺贼好！”

　　“行。”顾默答应着掏出了电话，给江倾九打了过去，“韩尚夏今天就考完了，你也出来一趟，咱们一块去吃个饭吧。”

　　江倾九没有推辞，韩尚夏把地址给她发过去，他们三人刚到没多久，江倾九就到了。韩尚夏拉着她在自己左边坐下，神秘兮兮地跟她说：“我觉得你真的显灵了。”

　　“嗯？”江倾九有点不明所以。

　　“我觉得我这次真有可能超常发挥，我理综做的老顺畅了，几回模拟都没有这回感觉良好。你是真管用啊，学神。”

　　“那不挺好。”江倾九喝了一口饮料，又端了一杯递给她，“考完就先别想了，好好放松放松。”

　　“嗯——？”韩尚夏一个字拐了个九曲十八弯，而后满脸震惊地盯着江倾九看了几秒，小声地说了句：“卧槽？”

　　然后在江倾九复杂的目光中开始了，“宝贝儿你怎么了？你竟然开始关心我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的宝儿……”

　　江倾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喝了一口饮料。

　　一顿快乐的烧烤就这么愉快地开始了。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韩尚夏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顾默：“对了，流苏的伤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出院有些时候了。”顾默说，“苏警官想让他跟自己住，他没同意，又回红枫河那一片了。”

　　“他们不是父子吗？为什么流苏不跟苏警官一起住？”韩佐佑表示不理解。

　　“应该是有自己的原因吧。”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四个人才吃够散了场，顾默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他从烧烤店里走出来，仰着头看天空，像在看一张墨蓝色的幕布，又高又远，其上点缀着星星点点银白色的小碎花，东北方向的一弯上弦月发着淡黄色的光。

　　“我今天看那些考生考完试出考场的样子，还挺羡慕的。”顾默说。

　　“羡慕什么？”

　　“说不清楚。”顾默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可能是羡慕那种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喘口气的开心，也可能是羡慕他们的年轻有活力吧。”

　　“你很老了吗？”江倾九反问。

　　“我说的不是年纪。”顾默忍不住笑了，“我也才二十多岁，不老。我说的是那种年少的思想和心理。”

　　“心里除了学习什么也不用装，考完试有大把时间可以玩就特别高兴。”江倾九解释道，“是吗？”

　　顾默点点头，“但其实他们这个年纪也并非都是这样，现在的小孩一个个心事也挺多的，就只能说这时的他们心事还没有那么大的重量吧。”

　　“嗯。”江倾九说，“我也羡慕。”

　　顾默轻轻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韩尚夏高考完的日子就是每天凌晨睡中午起，玩手机打游戏，把这大半年欠的全给补回来，一天天时间过得格外快，转眼间就到了查成绩的日子。

　　头天晚上韩尚夏一宿都没睡着，一直熬到了查成绩的时间。她直挺挺地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墙上挂的钟表，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空气。

　　那表的秒针不急不缓地一圈又一圈转着，悠哉悠哉，滴答滴答，每一声都敲在了人的心上。

　　韩佐佑更是紧绷得跟座石像一样靠在韩尚夏身边，尽管屋里开着空调，额前仍然依稀可见细密的汗珠。

　　“给爷死开，汗喇子都沾我身上了！”韩尚夏一脸嫌弃地推开韩佐佑，借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这时，时钟“咔哒”响了一声，时间到了。

　　韩尚夏飞快地刷新网页，输入验证码，点击查询。五秒过去，三个鲜红的数字映入眼帘，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645。

　　先是韩佐佑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卧槽！牛逼啊姐！”

　　韩尚夏仰天大笑三声，喜极而泣。

　　“这分太高了，老天爷呐！哎，姐你怎么还哭了？别哭别哭，多好的大喜事啊！”

　　韩尚夏红着眼眶，哽咽着说：“滚，从我床上下去！把手机给我拿过来。”

　　韩佐佑将手机双手奉上。

　　韩尚夏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听到消息的韩母大喜过望：“可以啊闺女，比你弟强多了。你等着，妈把下午工作安排好，早早下班回家，咱娘仨好好庆祝庆祝！”

　　韩尚夏又给江倾九发了条消息：645，飞升了宝贝儿，明天找你出去嗨！

　　她把该通知的人通知了一遍，才从巨大的欢喜中回过神来，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诶？姐，你要去哪？”

　　“要你管！”

　　“我也要去，你等我会儿！”

　　“死一边去，又不是小屁孩儿了，我去哪儿都得跟着？”

　　“别急，给我一分钟！马上！”

　　韩尚夏不管他，独自开门出去了，韩佐佑急匆匆地跟出门，只看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赶紧又拦了一辆跟上去，两辆车在马路上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处墓园外。

　　韩佐佑瞬间就明白了他姐的来意，他没有着急追上去，看着韩尚夏在入口买了一束花进了墓园，才付钱下车。

　　韩佐佑进去之后，专门绕的另一条路找到他爸的墓地。他远远地看见韩尚夏蹲在墓碑前，双臂环膝，下巴抵在手臂上，喃喃地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于是悄悄地靠近一点，躲在一棵树后面，这才听见姐姐说的话。

　　她说：“爸，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了六百四十五，厉害吧。你要是在的话，会给我什么奖励啊？我可不要货车一日游。我要你请出来整整一天的假，陪我跟佐佑去游乐场玩。

　　“我们俩现在都长大了，你不用担心，以后我会慢慢教他保护自己，看着他成家立业。妈妈这几年工作很忙，经常好几天都回不了家。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去找工作，多挣钱帮她分担分担，她也用不着这么累。

　　“佐佑没参加高考，他说想学点技术，过几年也好找个对口的工作赚钱，妈妈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把她说服了，你也知道，他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能学个一技之长也挺好的……”

　　韩尚夏看着墓碑上的字，凄惶地一抬嘴角，却又笑出一分淡然：“时间也是够快的，这都十年了……”

　　“我备考这段时间，他把我照顾得还挺好的。不过，那小子肯定偷跑过来好几次吧，还想瞒着我，真是……对了，那次我们一起抓毒贩的事他给你讲过了吗？向来就沉不住气……”韩尚夏说着余光看向韩佐佑藏身的那棵树，无所谓地笑笑，又转过头来，“他也长大了，能为了我站出来跟坏人拼命，虽然方式不太聪明，但是十年前那个只会老实挨揍的小哭包真的不见了。”

　　躲在树后的韩佐佑偷偷抹了把眼泪，他姐果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

　　韩佐佑听了一会儿，转身跑了，猜到落叶发出了不大的声响，但韩尚夏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头也没动一下，只是抿着嘴笑。

　　更小的时候，只觉得弟弟是个麻烦，是自己上辈子的仇人，但长大后发现，不管是个什么样的弟弟，有个人陪着是真心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