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她又改需求了》江火和猫

1、天空一声巨响

　　平成十年，长安城入了冬。

　　长安城的上空已有半个月未露出日光，天空就像死鱼的肚子，惨白无力。

　　这样糟糕的天气持续的久了，妇人们便围在一起开始抱怨。

　　西市的一角，一个手背菜篮子的胖妇人和另外一个站在院门内的高瘦的妇人说着话。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高瘦的妇人仰头看着天，做出仰天长啸的姿态来：“哎哟！可不是呢，今年可真多灾多难，夏天闹洪秋天闹旱，刚消停下来，还没立冬就已经这么冷了。”

　　说完她瑟缩着脖子，往胖妇人的篮子里多瞅了瞅，两眼放光的问道：“今儿的菜又都卖完了？”

　　胖妇人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咧着嘴的笑道：“可不嘛，现在呀新鲜的蔬菜都是紧俏货，还没进市口呢就被抢光了。正准备早点儿回去呢，便顺道来你这儿转转。”

　　高瘦妇人在胖妇人察觉不到的角度，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不就是来我这儿炫耀的。

　　为了在口舌上扳回一局，她一个嫁到西市的人，猛料怎么可能少。

　　“你咋都给卖光了，也不给我留点，不过你过两天可就别再往城里跑了。”高瘦妇人说的意味深长，又耐人寻味，说完不仅以撇了一眼胖妇人的空篮子，不免露出可惜的表情。

　　胖妇人随即会意，从厚厚的布裙兜里掏出了一颗又大又白的萝卜。

　　这个季节的萝卜，本该水灵，能直接当水果吃，还不辣口，就是旱了一季，味道便大打折扣。

　　不过谁会嫌弃送上门的东西。

　　高瘦的妇人开心的接了过去，随即弯下背附到胖妇人的耳边说：“过几日安平公主就要下嫁岭南王了，出嫁的时候肯定全城戒严，你就别白跑一趟了。”

　　胖妇人张嘴瞪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咽了口唾沫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什么岭南王，他愿意？”

　　“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高瘦妇人嗤笑一声，指了指天空：“旨意都下……了。”

　　话没说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声巨响轰然炸开，随后就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越来越近，好似一团火球。

　　这火球的下落速度极快，嗖的就落到了高瘦妇人所在的院中，伴随着一阵惨烈的猪叫。

　　胖妇人吓得跳了起来：“怕不是什么妖怪吧！”

　　看情况不对，胖妇人刚说完，就撒丫子跑了，别看她胖，身型倒是十分的灵活。

　　高瘦妇人先也被吓到了，只是这落点不偏不倚，就在她家院中的猪圈里，登时发出了比猪还要惨的尖叫。

　　“我的花儿，我的花儿呀！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呀！”

　　哭丧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痛心疾首，直到看到她的花猪，已经变成一只外焦里嫩，鼻孔冒烟的烤之后，高瘦妇人直接撅了过去。

　　她手中的白萝卜落地，还弹跳了两下，人就那么直挺挺的仰倒下去。

　　就在她快要砸到地上的时候，一双纤巧的手托着她的背，卸去了大半的力量才让她没有磕到脑袋。

　　屋子里传来一男子急促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花儿怎么了？”

　　但是在男人赶到院中之前，接住高瘦妇人的那只手的主人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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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司蛮抬手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焦黑破烂的羽衣，不免有些心疼，幸好还能穿，那现在最重要便不是这件羽衣。

　　她从褴褛的羽衣中掏出一只细长的竹签，那是月老亲自交给他的姻缘签，她仰望着来时的方向：“您就看我的吧。”随后注视着手中的姻缘签，“看来暂时是回不去了，还好及时修正了路线，不过也只能做到这样。接下来就靠它了。”

　　杜司蛮快速将姻缘签贴着胸口收好，根据脑海中出现的现世情报，顶着蓬乱的头发买入了西市。

　　西市中人来人往，观杜司蛮的样子，都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乞丐。

　　她挨个儿打听，是否认识一位名唤春香的小女娘，可不管她怎么问，要么是不愿理会她这个小乞丐，要么直接摇手说不知道，要么就说。

　　“这名字满大街都是，你找哪个春香呀，妓馆琴楼就有不少。”

　　大半日的光景，也就才将将走完一个西市，一想到不会让她找遍整个长安才算完，一时泄了气，一泄气就想骂月老那老儿。

　　“这个破月老，说什么姻缘天注定，画的饼比嫦娥的月娥宫还大，出差就凭借一根姻缘签，真是衣柜没把手，全靠抠……”

　　一通骂完，心情舒畅，也解了乏。

　　回过神来，身边尽然聚集了好些以乞讨为生的人，他们都安静的蹲在杜司蛮的身边，准确的说是等在小酒馆的门口。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碧落儒裙，肩头腕间绕着松花披帛的妙龄小娘子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只竹篮，掀开盖在竹篮上的白布，底下露出几只杂面馒头。

　　看到小娘子出来，乞丐们就蜂拥上去，只是没有靠太近，而是伸长了手去接小娘子递过来的吃食。

　　原来她是在接济附近的乞丐。杜司蛮不屑的收回了视线，还想着怎么找到她的客户。

　　可惜下了凡间的身体在此时不争气的咕咕作响，还一声比一声大。

　　杜司蛮捂住肚子，一脸的苦涩。

　　忽然一个杂面馒头就被递到了她的面前，杜司蛮插着腰，豪气的说：“我可不是什么乞丐。”只是肚子的声音比她的声音还要铿锵有力。

　　那小娘子掩唇浅笑，托着杂面馒头的手又往前送了几分。

　　杜司蛮战术性后仰，内心天人交战。她堂堂月老坐下红线仙，怎么能为了人类的五斗米而折腰？可是刚刚出锅的杂面馒头，那香气直往杜司蛮的鼻子里钻呀！

　　她咽了口口水，脑子还没做出决定，手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她眼角抽抽着，缓缓地从那女娘手中接过杂面馒头。

　　小娘子瞧着这瘦弱的小乞儿终于肯要了，笑的更加灿烂，就像春日里绽放的桃花。

　　杂面馒头很快分完了，小娘子就回了那间小酒馆，得到杂面馒头的乞丐们都鞠躬表示感谢。

　　“谢谢。”

　　“谢谢娘子。”

　　“谢谢春香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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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司蛮听到春香二字，吃惊得把没握紧的杂面馒头掉在了地上，有眼疾手快的看到了，赶忙从地上捡起来。

　　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杂面馒头了，急忙追上小娘子，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襟，一只手想要留住小娘子，她需要确认，这小娘子是不是她要找的“春香”。

　　只是刚一只脚踏入了小酒馆，后领就被人拎住，再进不得半步。

　　她只能在门外高喊：“小娘子，小娘子，你可是叫春香？”

　　身后人的声音从头顶灌入：“什么春香秋香的，你可是今朝烧死冯娘子家花猪的人？”

　　方才还张牙舞爪针扎着的杜司蛮，一下子变成了病恹恹的小鸡，缩着脖子猛摇头：“不是，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

　　杜司蛮感觉到身后那人自上而下打量她的目光，浑身不自在。

　　身后的郎君眼睛不瞎，看到杜司蛮袖口裤脚留下的烧灼痕迹，还有身型，都与冯娘子描述的相同。天底下自然没有做了坏事的人承认自己做了坏事，她这样的人见多了。

　　那郎君不多废话，将她扔给了身边的人：“阿豆，带走。”

　　“好嘞，老大。”

　　被唤作阿豆的人将杜司蛮的双手死死钳住，强推着她跟在那郎君的身后。

　　酒馆外好一阵热闹，春香也在店里看到了。

　　后厨传来了她阿耶的声音：“香儿，发生了什么事？”

　　春香立刻对着后厨说：“无事，阿耶，是庄大哥在执行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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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杜司蛮稀里糊涂的被关进了长安县的县衙大牢。

　　天气本来就不好，关杜司蛮的牢房还只有一处巴掌大小的窗户，牢里光线更加灰暗。

　　杜司蛮吐出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一屁股坐到了铺着稻草的石头床上，昏暗的光线下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还好，就是冷了点，床硬了点，潮湿了点，脏了点……气味难闻了点。

　　如今对她最大的打击，就是后悔没有吃到春香给她的杂面馒头。

　　本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任务，谁知临门一脚竟被人拽了回来，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躺在又冷又硬的石床上，护着自己的胸口，满脑子想着杂粮馒头。

　　“好饿啊……”

　　抓杜司蛮入大牢的人刚出牢房就遇到了一人。

　　“阿吟，你怎么在这里？”

　　“头儿，我送回来一人，马上就回西市巡逻。今日刑房的人都不在吗？”

　　“啊，他们刚巧都不在，明日吧。”

　　庄吟点头：“那我继续去巡逻了。”

　　“你最近有点儿拼啊，是有什么事情吗？”那人问。

　　庄吟看着眼前这人，满脸大胡子，却一点不显得邋遢，他叫王泰。

　　庄吟现在能有不良人的这份差事，当初就是王泰举荐了他。刚来长安人生地不熟，正是有他的关照，才有现在的自己。

　　他犹豫再三，最终只说：“没事儿。”

　　王泰也不好追问，只是多留了个心眼。

　　庄吟回到西市，巡视到了晚间，拐到春香和他的父亲经营的小酒馆——桃花扇，随便吃点，算是结束今日的工作，接下来就交由金吾卫了。

　　庄吟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春香就问：“老样子？”

　　庄吟将他的佩刀搁在桌上，坐下后嗯了一声。

　　酒馆里现在没有其他的客人，她便笑着到后厨给他的父亲打下手，好让龙大哥早点吃上小食。

　　当热腾腾的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和胡麻饼被端上来的时候，龙吟不好意思的一笑，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庄吟吃的时候，春香就开始向他打听，今日从他们酒馆门口抓走的那人是犯了什么事。

　　龙吟边吃边讲了个大概。

　　春香听完，若有所思。

　　庄吟吃完回去之前，不忘叮嘱春香注意安全：“最近坊间传言，有妖混进了城，你和洛伯父就住在酒馆后面，晚间一定要锁好门窗。”

　　春香想着事情，应声的时候慢了一拍。

　　送走了庄大哥，春香挂上打烊的木牌，关了酒馆的门，可是这门怎么也关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