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曾遇上他》丫小梨

7、我就意气用事给你看

　　云回到南丫岛时，她先到咖啡店找爸爸。她爸爸在咖啡店有股份，有事没事也在那里打发时间。
　　坐在店外高桌的爸爸看见她，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吃点甚麽吗？牛油果三文治和芒果乳酪好吗？」她心里明白，爸爸让她在这里吃过了，就没有回家吃晚饭的矛盾。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爸爸进店里招呼了几句就回来了。
　　「暑假有甚麽计划？」同学们都打暑期工，或许也会试试，可能也花些时间温习。
　　「有想过大学念些甚麽吗？」呷了一口啤酒的爸爸又问。
　　突然，她不想再说了。她觉得很生气。他现在是在饰演正常父亲的角色吗？完全对她在家里受的气视而不见吗？
　　「你知道我昨晚没有回家吗？」云有点僵硬对问道。这时店员送上芒果乳酪，她脸色又缓和了，她也不想让爸爸脸上不好看。
　　「到谁的家里过夜了？」爸爸淡淡然的问。
　　她真的好生气，对他这态度好生气，不过要坦白说出昨晚经历的话，她自己也说不出口。
　　「你不担心我吗？」吐出这一句的时候，她眼睛一热，声音也微微颤抖。
　　爸爸看着她，缓缓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了一口气。「你又聪明，又懂事，我信任你有分寸。」
　　这样只令她更生气。他是消费她的懂事，消费她对他的爱，这真让她失望极了。

　　「假如我不再回来了，你其实也不介意吧。可能觉得更省事吧。」
　　「你还小，能到哪里呢？不要意气用事。我们照顾你的小弟弟比较多，也没有不爱你啊。」爸爸其实也是情真意切的，但一句「意气用事」，实在把云引爆了。
　　「好，你说我意气用事，我所有的委屈都是意气用事。我现在就意气用事给你看！」云拿起背包就走。她爸爸也不追了。

　　云自小就常常到邻居家里过夜，虽然现在她长成一个少女了，也比较危险，但在爸爸的角度，也只能随她去。在他眼中，他首要任务是照顾小儿子和现任妻子。再过两年，云上大学後，大概就会完全独立了。云觉得被亏待了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自问也有尽力在可能范围尽量照顾她了。
　　人生很难四平八稳地走完啊女，长大後你就会明白。爸爸只能叹气。

　　云快步离开咖啡店後，脑子也在飞快地转。一边走，一边看着橙红色的太阳缓缓地没入海里，在这个她非常熟悉的风景里，她有了决定。她快步走回家，一打开门就看见後母逗着小弟弟玩一台有发光按钮的音乐玩具，播着很电子化的《小星星》。後母瞄到她回来，头也不抬起，继续哄小儿子玩，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里。
　　云在柜中翻出一个旅行袋，把衣物尽量塞进去，也带上叉电器和化妆品。然後，她看了看书架上和书桌上的笔记和课本，就想，带不了那麽多啊，最後只拿了平板电脑，万一很想要温书，就用这个算了，反正现在是暑假。

　　她坐在床沿，正对着书柜门，玻璃上贴着六岁时的生日会照片，有爸爸丶妈妈，还有很多儿时玩伴，他们很多都已回到自己的国家，失去联络了。这照片是妈妈晒出来再贴在这里的。
　　妈妈。
　　她再凝视了照片一会。
　　然後，环顾了这个她自有记忆以来便住着的房间一圈，对啊，这房子只剩下这个房间会记住我了，想着眼眶又热了一下。她将手机开锁，想找怡，告诉她要到她家去。但转念一想——他说可以住在他那里，那算是个承诺吗？想着，便关掉了手机屏幕，把手机塞进背包。
　　然後没有向任何人说再见，就直奔码头。